雪雁听到屋中有响声便穿衣起来进屋查看,见黛玉只是直直地望着那盏美人灯,遂上前劝说道:“小姐,都快五更了,还是快歇息吧!这灯那海青侠士即送给你了,自不会再来讨要,小姐明天再看也不迟呀!”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地从黛玉手中拿过了灯,自挂于红木雕花的衣帽架上。
黛玉说:“也罢,如再不去睡,要被你这丫头聒噪死呢。偏你这丫头,小小年纪就像个老妈妈似的如此琐碎!”
雪雁走过来,将那水红碎花的锦缎被与黛玉细细盖好,又将床幔放下来后才说道:“小姐,你自小身子就弱,如今这天还在九里呢,你只是不珍惜自己的身体,回头又让老爷夫人担心你呢!倘若又犯了那劳什子的哮喘病。别说他们到时候心疼,就是我这心里也过不去呢。”
黛玉听她所言句句在理,不由心中一热,心想,也难为她小小年纪就懂得如此体恤他人。遂说道:“好妹妹,你的话我都记下了,从此再不敢造次了,你也劳动这半日了,我这里不用服侍了,你且好好歇着去吧!”
这雪雁原比黛玉小三岁,是个孤苦无依的孩子,五岁时随父母逃难至此,不想却于路上失散,使得她露宿街头,乞讨度日煞是可怜,后幸遇到贾敏,贾敏见她乖巧灵敏,形容俊秀,又与黛玉年纪相仿,就收到府中,陪伴黛玉左右了。难得雪雁这个孩子倒是个极重情义的,自觉林家待她恩重如山,年纪虽小,可服侍起黛玉来却一丝不苟,没出过半点差错。黛玉也似当日贾敏对待小菊似的,也从未拿她当下人看待,二人常在一起切磋女红,黛玉也常教她背些诗篇。几年下来,二人的感情却是姐妹胜似主仆了。
雪雁将这一切打点好了,在床下又侯了一会,见黛玉确实睡下了,方悄悄熄了灯,蹑脚走了出去。
却说黛玉这一夜终未安睡,虽迷蒙间睡去,然那惊马的蹄声总是不觉于耳,那海青腾飞的身姿总在眼前,间或还有那精致的美人灯并海青那温文尔雅的笑脸总是不停地在眼前闪过。直到天泛鱼肚,黛玉才沉沉地睡去。
到了日上三竿,雪雁见黛玉还未起身,便知定是昨日劳累所致,也不去叫醒她,自拿着针线箥罗在外间做荷包,只等着黛玉醒来好侍候其梳洗。
过了片刻,小兰推开屋门走了进啦问道:“天都这会子了,小姐还未醒来?”
雪雁急忙冲她摆手小声说道:“没有,小姐累了,这会子还睡着呢。”
小兰叹了口气说道:“怀玉少爷可能是昨晚受了惊吓,这一夜都未睡安稳过,这会子醒了,只是哭。老爷夫人正急着呢,赶紧命林四去请大夫了,一边还命我来小姐这里瞧瞧,小姐可好?”
雪雁放下手里的荷包说:“据我看,小姐到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对那盏灯笼喜欢的不得了,昨都五更天了,还不睡,只对着那灯笼上看下看的。”
小兰点了点头,不由也将昨日之景在脑中回想一回。不由在心中又为海青的人品及身手感叹一番方说道:“小姐无事,我就放心了,你一定仔细好好看着小姐,万不许再有什么闪失了!我就赶紧回夫人那里了。”
雪雁说道:“姐姐请放心。”说着,就把小兰送了出来。
小兰回到林如海夫妇处,见大夫已经来了。正为怀玉诊治呢,须臾片刻,便告知林如海夫妻二人,切莫担心,并无大碍,只需吃几服药就好了。
一时夫妻二人急忙道谢,林四遂将贾敏早准备下的诊费付过后,又送大夫回去。小兰连忙拿了药方自去抓药不提。贾敏望着在床上现已安睡的怀玉轻轻叹了口气道:“本想让孩子们好好乐乐的,不成想却出了这样的事,也怪我,终不应该让他们下车去逛。”
林如海见爱妻埋怨自己,遂走上前来握着贾敏的手说道:“你又无端自寻烦恼了,这怎么能怪你呢?谁也未料会有惊马奔出来呀,再说儿孙定有儿孙福,我们做父母的只需尽我们所能就行了,不要强求什么。再说,你当日如不让他们下车,他们又岂能玩的尽兴呢?我们原也不用担心,这不自有贵人相助了吗?”
贾敏听其这一番话,心中的愁苦略解了些,因想到林如海提到的贵人方说道:“说到那位侠士,老爷需留心仔细查访,人家救了我们一双儿女,我们理应好好谢谢人家才是。”
林如海道:“这个不劳夫人费心,我自会差人去办的。”
正在夫妻二人叙谈之时,小竹进来禀报道:“老爷,刘管家说有位从京城来的姓宋的客人找您,说是有一封密函要亲呈给您。此刻,刘管家正招待他在前厅喝茶呢。”
林如海听后微微一惊,对贾敏说道:“难道是他?”
贾敏也感到吃惊,说道:“定是有什么紧要的事,老爷且更了衣,赶紧去吧。”林如海便换了一身官衣,急忙奔前厅而去,进了门,一番客套过后,林如海借故将来人引进里间的书房,来人才把书函奉上。林如海展开书信一看,不由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