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整理了这会子,黛玉自觉有些累了,不由得娇喘吁吁地。紫鹃忙扶着黛玉坐了,雪雁又奉上了茶来,说道:“我就说姑娘呢,何苦事事亲为呢?有我和紫鹃姐姐打理不就行了吗?瞧把姑娘累的。”紫鹃也在一旁说:“是呀,姑娘今一早就忙着赶路,回来又是和亲友叙谈那么久,这会子恐怕早就累了,还要劳动去整理那些礼物。况且一份份的还分得这么细致!”
黛玉笑道:“不妨事,我远道而来,已得了阖府这么气派的相迎之礼,哪有不还礼的道理呢?这些事情虽然琐碎,看着也没什么但是稍不留意,就会被人挑出理来呢!故一定要趁这会子,把礼物都整理出来,过一会就一一送去,如此才显得不失礼数。”
紫鹃道:“姑娘如此心细,定不会再出半点差错了。只是这会子正是晌午,大太太、太太恐都在歇中觉,姑娘也累了这半日了,还是歇息一下吧。要不累坏了身子,可真不是玩的。”雪雁也附和道:“是呀,紫鹃姐姐说的极是呢,姑娘还是快歇会子吧!”
黛玉也自觉乏力难挡,遂就依了二人的话,洗了把脸,宽了衣,自向床上躺下睡了。
紫鹃也出去做别的事由,雪雁则把黛玉所盛放最珍贵东西的皮箱找了一个稳妥之地,小心翼翼地放了。只把黛玉喜欢的那盏美人灯挂在了床头。心头暗想:“如今姑娘住进这么个根基深厚的大府里来,以后还不知有多少是非呢?只今天一早,自己就领略了,姑娘本来就身体羸弱,以后少不得诸事我要为姑娘顾虑全面了,决不能让姑娘吃半点亏,受半点委屈!”想及此处,复又抬头看了看那盏美人灯,不由想起黛玉与海青出游的种种来。那是姑娘是最开心、最痛快、最自由的时候,也不知多早晚还能回到那样的日子里去?美人灯呀,美人灯,愿你能给小姐多带来些快乐吧!想到这,见黛玉已经酣酣甜睡,便放下床幔,悄悄地走了出去。
雪雁来到外间屋子,见紫鹃正在做针线,便走过去细瞧,看其正绣着一个夏日睡莲图案的肚兜,到好个细密精致地活计。遂叹道:“姐姐,手真巧,这莲花好似都绣活了呢!我怎么就绣不成这样呢?”紫鹃笑道:“好妹妹,你到真会说话,咱们府里女红好的,有的是呢,你只看我这个就说好,明你见了袭人晴雯的手艺,便不知要夸什么呢?”
雪雁道:“袭人是谁?晴雯又是谁?”紫鹃答道:“她们二人原都是和我一样自小就卖到这府里的,先前都在老太太屋里,待宝二爷长大些时,老太太因怕他那里人手不够,就把她们两个派去了!”
“原来是这样。”雪雁点了点头,又问道:“你这贾府到底有多大,我们来时,进了府门乘着轿子,还走了会子呢。”紫鹃看了雪雁一眼笑道:“别说是你初来这里的,即便是我在这府里待了那么多年,也不知其大小呢!这内宅各位太太、奶奶、姑娘家的各处住所,如要挨家走过,恐怕都要多半日呢!再别说过了外围的穿堂,还有几进院子呢,那都是两位老爷招待贵宾以及门客的地方,另外还有家庙和家学。”
雪雁道:“是呀,你们阖府这么一大家子人,原该如此的。”紫鹃道:“还有东府贾珍大爷那一大家子呢!”雪雁道:“来时我们也见了,是那府门上挂着宁国府的?”紫鹃惊道:“妹妹真了不起了,竟然还认得字呢?”雪雁道:“这有什么,不过是自小林姑娘教的,你如想学,明我就教你。”紫鹃道:“我一个丫头学那些字又有何用呢?”
雪雁道:“不然呀,学会了字便能看书,看了书就能像我们林姑娘那样知道很多道理,便也变得聪明了,以后也不会受人欺侮了。”紫鹃看了看她,只觉这雪雁说得话那么让人新奇。自己从小便学着如何看主人的脸色,如何尽心尽力把主人侍候的周到,不叫主人挑出错来,那就是一等一的好了。不成想,这雪雁也不过和自己一样的命运,却说出那么与众不同的话来。
雪雁见她以那样的眼光看自己,就笑道:“我也知道姐姐自然不信,如此也就罢了,什么时候姐姐想学,就告诉我得了。”紫鹃见其这么说,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说道:“谁不知道读书的好处呢?只是我哪有那好命去读书呢?不过妹妹要真能教我识得几个字,也再好不过了,以后有个大事小情,咱们也好帮衬着咱家姑娘。”
雪雁见她如此说,便又来了兴致,道:“如此甚好呢,姐姐的刺绣手艺又如此了得,不如我教姐姐识字,姐姐就教我刺绣如何?”紫鹃也笑道:“这个主意好呀!”一番言语,两个同样善良的女孩的心彼此又相近了一层。
雪雁因就仔细的看着紫鹃一针一针地刺绣,不由又问:“姐姐这肚兜绣给谁的?”紫鹃道:“自然是绣给林姑娘的了,林姑娘待我这么好,我原该进份心意,只是我不过是个下人,又能有什么稀罕的东西孝敬姑娘呢?只能精心绘制一件手工制品敬献姑娘略表寸心吧!”雪雁道:“姐姐这话就说得没意思了,姑娘就从不把我当做下人看,在她眼里,我就是她知心的好妹妹,姐姐若献上精心刺绣的肚兜便对了,若是那金银之物,我家姑娘恐怕未必看得上呢!”
正说话间,外头的婆子喊道:“宝二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