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薄的海风带着夜的肃杀吹开氤氲的暖香，亮如白昼的云淼宫中，数百名宫人为了一位少女的约会而忙碌。
“大小姐，这件裙装是昌隆坊昨儿个刚送来的，衣料用的是帝君上个月赏赐给您的海魂纱，绣工皆出自凤掌柜之手。”
云灭绝媚眼微眯，斜过一眼，并蒂莲开，少女怀春，凸显她的多情：“凑合。”
唯一咋舌，这也凑合，她家大小姐眼光又高了一层：“大小姐，这批首饰是珍泷阁刚赶制出来的，用料珍稀，花色新异，尤其是这套凤骨簪，天下间只有这六支，帝君全赏赐给了您。”
云灭绝勾唇一笑，在指尖沾上一朵玉色梨花：“谢谢他如此大方。”喵了个咪的，砸得她都快麻木了。
唯一嘟嘟嘴，她家大小姐就是讨厌。
“大小姐。”解忧摆弄好最后一个发卷，随手取过一支凤骨簪插入她的发髻：“您今晚想上个什么妆？”
灭绝看着镜子中不沾铅华的小脸，美则美矣，可惜太没有气势，不行，粉一定要厚，妆一定要浓，气势一定要妖孽，她又不是去会情郎，没必要把自己整得跟丁宁一样。灭绝拍桌子：“人面桃花，按这个标准往浓了画。”
“是——”
解忧刚上完第一层粉，不二提着裙摆奔了进来，一边喘一边叫：“大，大小姐，来了，人来了。”
云灭绝吹吹指尖，来了就来了呗，有什么大不了的：“让他等。”
不二摆手：“不，不是楼公子。”
不是楼子期，难道是八国联军？“也让他等。”
不二跺跺脚，猛喘一口气道：“是，是，是仇止仇公子。”
“啊——”唯一惊呼一声，赶紧翻记录：“大小姐，仇公子也是约得今天。”
解忧细致地为她家大小姐再扑一层粉，不是没答应吗，当没听见呗。
灭绝看了眼解忧，莞尔一笑：“他呀——”脑袋被门板夹过的。
解忧轻笑，端起两盒胭脂放她面前：“大小姐，你觉得这两个颜色哪个好看呢？”她就是故意的，故意不推掉仇止的约会还把楼子期的约会也安排在这一天。
灭绝摆出纠结的表情，纠结于颜色怎么都那么难看：“哎呀呀，怎么办，我觉得都好看，你觉得呢？”
解忧奉承道：“解忧觉得啊，大小姐最好看，这两个颜色都配不上大小姐。”
灭绝掩嘴娇笑：“就你嘴甜。”
解忧赶忙赔笑：“谢大小姐。”
唯一看看不二，什么情况？不二皱皱鼻子，跑回去继续观望，她家大小姐都不烦，她烦什么，最好打起来，打起来她也不管。
等到云灭绝慢慢悠悠出现在云淼宫门口，楼子期的马车刚刚停稳。
宫灯摇曳中，一人下车，姿态婀娜，一人倚门，如沐春风。
“草民参见大小姐，大小姐洪福齐天，永享康乐。”楼子期盈盈一拜，一身湛蓝纱袍如烟如雾，一眸含情脉脉如怨如诉，他于众人的抽气声中缓缓抬首，比傅离人更懂得如何运用胭脂水粉。葱茏夜色中，一张妖颜如魔如魅，瞬间迷晕了一帮没什么定力的小丫鬟。
云灭绝展颜一笑，开始入戏：“楼公子不必多礼。”音色含娇，眉眼带媚。
凝眸，相望，短暂无言，在别人眼里是一段相思渐染。
解忧懒懒瞥一眼十步外的仇止，倏忽冷笑，活该。
颀长身姿，迎风而立，楼子期微微歪着头，显出半分天真，痴痴地唤道：“离儿。”
云灭绝刚想羞红脸颊，无奈想起粉底铺的太厚，赶忙甩开一把朱雀白木扇，掩面遮羞。
仇止拧眉，能夹死一只苍蝇，他也唤，语气不善：“离儿。”不是他不想温柔，而是看着这场景是男人都没法温柔，何况从来没女人敢这么下他仇大公子的面子，这算是什么，叫他来看戏。
楼子期不受干扰地继续他的戏码，他深吸一口气，淡淡笑开，妖娆的眉眼却染上一丝忧郁：“想我了吗？”
灭绝垂眸低笑，春心荡漾：“你，你坏。”
解忧赶紧转身，表情扭曲，唯一不二蹲地上，奋力捶地。
楼子期忍俊不禁，一张面具完好无损。他缓缓抬手，手心朝上，修长的指骨在夜色衬托下显出半透明的光感，有些虚无，仿若易碎。
“过来。”他依旧歪着头，眼角轻挑，多了抹勾魂摄魄的魅力。
这回换云灭绝发痴，她暗里掐了把大腿，清明的眼眸立刻雾雾蒙蒙，红唇微张，脚步虚浮，如被山魅迷惑的路人，有些傻，有些痴，还有些呆。
仇止看她发花痴的模样就不爽，以前是，现在更甚，可以前她只对他发花痴，他虽然不爽，但也有理，但人家现在是在对着别的男人发花痴，而且那男人还比他美，比他妖，比他性感，他连不爽都显得无理取闹。
“傅，离，人。”仇止握拳，别人家勾勾手指，就屁颠屁颠地过去了：“你过来。”
云灭绝微愣，小手停滞在半空，懵懂地转眼看向仇止，这男人有病，她是真得懵懂，懵懂于仇止对傅离人的感情，无耻地懵懂着。
仇止心尖抽痛，指尖瞬间刺破掌心，突然就有股冲动，把傅离人压身下，狠狠啃咬的冲动。
楼子期轻蔑一笑，猛地上前一步，手掌包裹柔荑，长臂一揽，将懵懂的少女狠狠收进自己怀中，力道过大，撞疼俩人的骨骼。
“嗯——”楼子期闷哼出声，音色暧昧，还不忘挑一眼仇止。
仇止立马瞪回去，气得差点冒烟。
云灭绝把脸埋少年怀里龇牙，疼，疼死她了，这下不用演都像是真的了，她就说她不喜欢太瘦的男人，抱着都烙得慌。
不是说不喜欢傅离人吗，不是说喜欢男人吗，这男人真好笑。楼子期坦荡地看着窝火的仇止，手掌放肆的压在少女的纤腰上，嫣红的唇瓣轻启：“离儿，我想你了。”
仇止改瞪楼子期那只手，碍眼，很碍眼。
云灭绝当仇止空气，她今晚的目的就楼子期一人：“子期，我，我也想你了。”她说完，赶紧把脸埋起来，顺便攥紧手里的衣料
“傅离人。”仇止怒吼，上前想要抢人，她当他什么。
楼子期突然俯首，一手握住少女的下巴，抬高到合适的角度，精准地压上那抹艳丽，眼中尽是玩味。
解忧抽气，唯一不二直接懵了，还有一帮小丫头满脸通红，想看又不敢看地扭捏着。
仇止停下冲动的脚步，脸色复杂地站在原地，他吃饱了撑的，他红颜知己无数，却要守在这吹一个时辰的夜风等人赴约，他有病，他明明可以掉头就走，却非要站这里找难堪。感觉可笑，莫名难受，仇止不自觉地退后两步，胸口闷的厉害。
解忧闲着无聊晃到他身边，刺激道：“仇公子好兴致，来这儿赏月。”
仇止没看解忧一眼，他盯着傅离人，等着看她的反应，如果她推拒反抗，他立刻上去揍人。
云灭绝压根就没反抗的意思，她适时地闭上眼，唇角牵起，手臂自然地缠上楼子期的脖颈。
“你笑什么？”楼子期收回视线，舌尖扫过弧度漂亮的唇角，覆又压上，轻吮慢咬，味道比他想象的好。
云灭绝声色不动，连欲拒还迎都省了，这男人技术真烂。
解忧轻笑出声，故意刺耳：“仇公子，奴婢以为，您还是别等了吧，等多久都是白等。你看也知道，我们家大小姐今晚可已经有约，而且人家还是两情相悦，郎情妾意，您杵这儿，好像有点不太合适吧。
呵呵，我们家大小姐说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想当初大小姐她每天一张请帖，日日等您赴约，换着法儿的想要见您，可就是不受您待见，哎，奴婢好似还记得，您还说过您喜欢的是男人，对吧？”
仇止移不开视线地看着拥吻的两人，当初那般澎湃的感情，就这般轻易地转移给了别人。
解忧看他一眼，一点也不可怜他的黯然：“仇公子，奴婢也知道您忙，您是名人，到哪儿都有姑娘们捧着，也不差我们大小姐一个，您能抽个空子见我们大小姐一面，那都是恩德，是赏赐。不过呀，奴婢也没想到，这还没过三十年呢，您就载了。
呵呵，仇公子，其实也没什么，不就是大小姐她移情别恋了嘛，您犯不着难过，喜欢你的姑娘多了去了，少了我们大小姐，还有很多别人家的，不过在奴婢看来，没有哪个姑娘能像我们大小姐那样对您。”切，她家大小姐当初真是眼瞎。
楼子期放开怀里的少女，舔舔嘴角，一身妖媚。
云灭绝对着自己的脚尖翻白眼，这男人几年男娼白当了，她都不还意思说他。
解忧剔剔指甲，继续措拨：“仇公子，奴婢还真是好奇，您现在算是什么意思呢？您不会在这等了一个多时辰就是为了见我们大小姐一面吧，哈哈，您难道是后悔了，想要前缘再续？”做梦吧，她们可不想再过那段日子：“仇公子，你不会是爱上我们大小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