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初灯,青楼短梦,推杯换盏间,歌一声今宵有酒今宵醉,情意绵绵中,嗔一句此恨遥遥无绝期。
丁宁仍是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裙,素颜朝天,皎若明月,她总是美,无论处于繁华妖冶之中,灯红酒绿之下,无论是温婉浅笑,还是冷淡倨傲,她无意却也总能覆压群星,轻易便吸引去所有的注意力。可恰恰是这一点让她此时怨气郁结,满腹酸水,气得恨不得烧了眼前的楼阁,涅不凡居然上青楼,还是这种不上档次的青楼——
“小姐,就是这红杏馆。”苦儿狠狠地剜了眼楼前倚门卖笑的女人们,为她家大小姐打抱不平的同时也很享受自己新的职位。她比药儿聪明,比药儿漂亮,论起跟着小姐的时间,她也不比药儿短,可凭什么药儿是正的,她却是副的,哼,死了活该,这个位置早该她站了。
丁宁无视自家丫鬟扭曲的笑脸,眼里只有红杏馆庸俗的门牌,她不明白涅不凡为什么会来这里,她不想承认自己仰慕多年的人其实也只是个男人,她不信的,从头到尾都不信,苦儿发毒誓她都不信,可她既然不信,她干嘛还跑来,如果她真不信,她又何必站在这儿。
丁宁眉头轻蹙,嘴唇在齿下咬到发白,她其实不用,她这是何必,她是虚谷谷主,鬼医传人,也是江湖第一美女,身份尊贵,姿容超群,想娶她的男人排着队能绕云中城一圈,她有必要为了一个男人屈尊降贵吗?可心不由己,她还是忍不住地去想,想他四海之巅上的君临天下,想他悬崖断臂上的淡定从容,心底甜了又酸,酸了又甜,她无法放下这些年的执念,她依然觉得她的尊贵和美丽只有他可以配得上。
“小姐,你一定要相信苦儿呀。”
她自己都不知道该信什么。
“小姐,苦儿的的确确是亲眼看着他们进去的。”
丁宁眸色一慌,捏紧双拳。
“小姐。”怎么了:“我们进去吗?”
丁宁有些嫌恶地看向描金雕花的门楣,退后抑或前进都让她感觉委屈,她是不是不该来,她站在这里是不是错了,娘曾教过她身为女人即使心计深重,也要在男人面前贤良淑德,和一群妓女争风吃醋,只会显得她没有教养。可如果她回去,是不是又只剩下等待,她已经等了四年了,她满心期待他会意识到她的重要,可再见的第一眼她便知道这男人没变,她又能再等多久——
“今天真倒霉碰见三瘟神,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姐晚上的生意。”
“就是,就是,有几个钱就以为自己是爷,一会儿嫌这个不好,一会儿嫌那个不好的。”
“那个嫌东嫌西的至少会吱声,哪像另一个,木头似的。”
“我反正是没见着他动,你见着了吗?”
“没有,不过谁知道啊,最近的男人都挺闷骚的。”
“呵呵,是啊,估计这会都和宝妈妈谈床上去了吧。”
“哈哈哈哈,姐姐你真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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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宁脸色骤变,脑袋里某种叫做理智的东西被另一种叫做冲动的东西打得四分五裂,瞬间只剩下委屈。她那么爱他,那么信任他,可他竟然背着她出来嫖,是她不够漂亮,还是她不够女人,她到你哪里吸引不了他的目光,竟然,竟然还不如一群千人枕,万人睡的妓女。
“小,小姐。”这么快:“小姐你等等我。”
丁宁杀气腾腾地冲进红杏馆,随手扯过一个女人,颜色冷峻,语调阴邪:“说,那两个男人在哪儿?”
女人茫然地看着她:“哪,哪两个男人?”
“不想吃苦就赶紧说。”
“啊?”什么跟什么啊。
丁宁顷刻间出手,银质长针直接没入女人的血肉:“快说。”
“啊——”女人瞳孔一缩,全身抽搐地跌丁宁脚边,口吐白沫。
“没用的东西。”苦儿正好赶到,补上一脚,纯属发泄。
丁宁抬眼,白衣不动,青丝低垂,满心的幽怨昭然脸上。
苦儿站出,狐假虎威狗仗人势:“听到没有,我家小姐来这儿找人,知道的赶紧带路,否则下场比这女人还惨。”
胆小地后退,不想惹事地闭嘴,一女子莲步而来,容貌不俗姿态清雅:“奴家梅花,不知两位姑娘寻得是何人。”
丁宁施舍她一眼,苦儿叫嚣:“少废话,快带路。”
“呵呵,这位姑娘,后院的厢房少说也有三四十间,有客的十多间,姑娘不告诉奴家寻的是何人,奴家怎么为二位带路呢?”梅花盈盈一笑,举手投足颇有些大家风范。
“你——”就是不合作是吧,苦儿捏出银针,眼神危险。
梅花撇她一眼不甚在意:“要不,奴家带着两位姑娘一间一间地找,只是客人们在厢房里做什么可不是奴家能控制的,若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还请姑娘海涵。”
“你,你放肆。”苦儿脸上一热连带着手里的针抖了抖。
丁宁敛眉,冷声道:“其中一人姓沐。”说完她更觉委屈,各种心思酸涩她的五脏六腑,手腕一翻,两根银针乱射,倒地吐白沫的又多了两人。
梅花好脾气地颔首,素手遥指:“左手最里面那一间,姑娘请自便。”
一口怨气郁结在心口,烧得心尖一阵一阵地疼,丁宁一如所有欲行捉奸的正妻,眼角溢血,满身戾气,恨不得把勾引自己男人的妖精千刀万剐,可她此时只能看见自己的付出,一点也反应不过来她之于涅不凡,连个情人都不是。
“我们走。”丁宁甩开衣袖,招呼上自己的打手。
“是——。”苦儿一听,兴奋地跃跃欲试:“小姐,苦儿带了五毒花蛇,要是咬在脸上这辈子都别想见人了,哈哈。”
“好呀,你可给本小姐看准了扔。”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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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厢,云灭绝抱着银票正准备闪人,宝妈妈极力赔笑还努力断后。
————哐————雕花木门应声而开,一扇狠狠撞上墙壁,一扇很伪劣地断成两截,顿时,房内的莫名其妙,房外的义愤填膺,四女三男,对视的对视,窃喜的窃喜,无谓的无谓,没反应的也继续没反应。
丁宁第一眼撞上傅离人的脸,一秒的惊艳也足矣摧毁她的自信,恍如一场冷雨,浇熄了半身温度。她奋力咬着舌尖,维持着脸上的不屑一顾,维持她不能卸下的高傲。说不嫉妒都显得可笑,眼前的少女比她美,比她俏,最重要的是比她年轻,她或许拼的过地位,拼的过财富,拼的过一切,却偏偏拼不过时间。丁宁第一次隐约觉得自己老了,在一个更漂亮更年轻的女孩面前,她突然愤恨那些倾覆的韶华,只留下一个繁华的梦境。
沐丹青眼睛撑得大大地,将一句‘你怎么来了’的惊讶表现的淋漓尽致,可惜表情太假,眼神好的估计都能看出他眼底闪烁的精光,他洋洋得意于自己的算计,埋怨如果来得更早就好了,正巧能抓到女人抱着男人,不过此时衣衫不整的涅不凡一样很能说明发生过的情事。
“你谁呀?”宝妈妈一见来的是女人,脸拉得绝对比第一次见傅离人还长,那气势那眼神明显就是来砸场子的,她不管,她记账,一切损失都不会记在她自己头上。
“哎呀呀——”灭绝一声尖叫,抱着银票跳回涅不凡怀里,这女人她记得,瞄了个咪的,世界真小,可别那啥了,万一暴露,她这回吼破喉咙也没用。
涅不凡没意见地抱着,严格来说,他默认地当自己是人肉靠椅,用的人当然也不必太客气。
“你,你——”这个不要脸的。丁宁瞪着两人的姿态,眼珠子差点没突出来,没有慢点埋怨男人的意思,所有的过错都算到女人头上,是的,一定是这女人主动,一定是这女人不要脸,竟然,竟敢——
“放肆,你给我滚下来。”尖利的嗓音带着急切的近乎刺痛耳膜的嚣鸣,丁宁喘着气,狠狠地盯着男人怀中的娇颜,毁了,必须毁了。
云灭绝粉无辜粉纯真地眨眨眼,扳住男人的脸对上自己的眼:“你娘子?”管好点,别没事显摆那点不值钱的自傲。
沐丹青一听这话不高兴了,谁娘子呀:“不是。”
“小妾?”
“当然不是。”
“噢——,暖床女侍啊。”
沐丹青瞪她一眼:“朋友,他们是朋友。”还是普通朋友。
灭绝轻轻敛眉,转向丁宁一脸嗤笑:叫什么叫啊,连个名分都没有。
丁宁拆她皮剥她骨的心都有了:“你下不下来。”
灭绝‘柔弱’地依偎着男人,一手探入里衣,旁若无人地在胫骨上细细勾勒:“这位姑娘好闲情,就是不知道,姑娘凭什么让奴家下去。”
丁宁没听清她讲什么,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只肆意的小手上,怎么可能,她宁愿相信是自己眼花,为什么涅不凡不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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