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止望着一行人渐行渐远,眼里的寒气越来越重,心里的火气越烧越旺,这事在他看来再简单明了不过,他想到傅离人会闹却没想到她会直接动用皇权威逼,这事他绝不善罢甘休,他一定要找傅离人理论,不给他个满意的说法,他就让她一辈子都不得安生。
“哼,等着瞧。”
“咳咳——”百里沧海从暗处走出,红衣雪裘,病容依旧,看仇止的表情说不出的玩味:“你这是高兴呢,还是愤恨呢?”
仇止看他都用瞪的:“自然是愤恨。”
百里沧海垂眸浅笑,素指捏了一只小小的荷包放在鼻下轻嗅,荷包用料上乘,针法精致,绣的是祥云瑞雪,寄托的是少女对爱情的憧憬。
“卑鄙,我真没想到傅离人竟然玩阴的。”仇止翻开圣旨再看一遍,气得直吼:“这算什么,钦赐予傅氏离人为夫,愿永结同心,百年好合,才子佳人,白头偕老。哈,这算哪门子的才子佳人,还白头偕老,谁和她白头偕老——”
百里沧海翻过荷包,拿绣字的一面对着仇止,藕色的丝缎上凝聚的是少女对爱人的心意‘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仇止不爽地把圣旨扔地上,不够解恨地又上去踩两脚:“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傅离人不会善罢甘休,以前她就爱这样,表面上装得若无其事,背地里下黑脚,难怪我和融雪订婚,她会没反应,原来早留了一手——”
“止——”
“她也不想想,她能让帝君下旨,我仇止难道就不敢抗旨!”
“仇止——”
“嫁给她为夫,做梦吧!当我仇止是什么,她真以为她傅离人可以一手遮天,还是她爹能宠她到拿华夏的国运开玩笑,火起来一样炮轰他华夏帝都。”反正他家最不缺的就是武器。
百里沧海沉默地上前,一手搭在他肩头。
仇止立刻扯住他道:“你说这女人该不该死。”
百里沧海撩起眼帘,手里的荷包直接摆他面前:“漂亮吗?”
仇止不在意地挥开:“我问你话呢?”
百里沧海唇角一勾,随意地吐了俩字:“该死。”
仇止冷笑:“死都太便宜她了。”
百里沧海也想冷笑,他有时候也不知道该说他单纯,还是白痴。仇止自十四岁起就开始有女人,可至今为止,大部分都勾引过他,其中一部分还上过他的床,或者说,仇止在这方面根本就是迟钝。
“那你想怎样?”
仇止烦躁地摆摆手:“我还没想好。”其实压根没想。
百里沧海想笑,嘴角却无力扬起。他撇向被仇止踩在脚底的圣旨,眼底闪过一丝嘲讽:“你若不喜,毁了便是。”
仇止愣了下,毁了——那可不行,没了圣旨,他凭什么和傅离人叫,他拿什么往傅离人脸上扔。仇止摇头,不行:“犯上是要诛九族的。”
“你若不想,谁又能逼得了你。”
立刻瞪眼“难道就这么放过傅离人?”
“仇,止。”
“嗯?”
“你有没有发现——”你一直在找借口。,其实根本就喜欢的要命。
“什么?”
百里沧海突然就笑出声来:“没什么。”他又有新目标了,傅离人比祝融雪更有挑战性,也更能刺激仇止。
“喂,你回来,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话说一半——”
百里沧海走出,随身的侍卫立刻迎上。
“主子,祝姑娘约您今晚老地方见。”
“不去。”没空:“还有,把这荷包还给她。”
“是。”
——————潇湘——————
灭绝半夜睡醒,裹着一层床单缩进床角,她没有失眠的困扰,也还没到睡不着的年纪,但此时此刻她必须在绝对安静的环境中继续思考她的命题‘如果让这个男人爱上她’。
如果让这个男人爱上她,毫无疑问这比‘如果让阎重楼爱上她’更富有吸引力,因为涅不凡更有权,更有势,更有钱,而且长得更帅。直观点来说,如果把阎重楼比喻成钻石,那涅不凡就是钻石矿,如果阎重楼是金龟,那涅不凡就是金龟它祖宗,吊到一只,万年不愁。灭绝摸摸下巴,对坐吃等死的生活相当满意,如果让这个男人爱上她,她就是世界首富,住的是金砖盖得房子,走的是钻石铺的路,穿的是龙皮凤羽,吃的是天下奇珍,谁敢拿眼白瞪她她就拿钱烧死谁。
灭绝看着床上睡着的男人笑了,笑得很邪恶,很算计,很毛骨悚然。如果让这个男人爱上她,她恐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不过是亲了个小嘴,丁宁就差点没毁了她,要是丁宁知道她和涅不凡上过床,还不天涯海角地追杀她,她是没把虚谷放眼里啦,可那些潜在的敌人呢,现实点吧,人家一个手刀,都能把你挫骨扬灰。MD,烦!烦得是不能不想。光她和涅不凡做了这一点,就够她死个百来次了,更何况是让他爱上她——
灭绝闭上眼,命题成立,弊大于利,她不干在一个地方碰死两次的事,命题不成立,她会觉得委屈,没感觉的情况下和谁做都委屈,碰到个没技术的男人更让她觉得委屈。灭绝不爽地一脚踹上男人小腿:“起来,姿势不对,起来重睡。”
男人挺尸,纹丝不动。
灭绝再补一脚,着力点都在骨头连接的地方:“问你话呢,起来。”
男人气息不变,沉默是金。
灭绝绷起脚尖,探进被子,在他两腿间乱蹭:“涅涅,起来啦。”起来摊牌,语调和表情完全不配:“人家有话和你说啦,起来嘛。”
涅不凡捏住她的脚踝,拒绝挑逗。
灭绝无谓地笑笑,右手摆了个枪的手势:“涅涅,是这样子的:如果让你爱上我吧,我觉得我会早死,可如果不让你爱上我吧,我又想弄死你。你说说,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涅不凡甩开她的脚:“睡觉。”什么兴致都没了。
灭绝看向床顶,她睡不着,睡不着地想让全世界都陪着清醒:“涅涅,我既不想早死,又觉得弄死你不容易,你说该怎么办呢?”
“……”
“涅涅,这个问题很严肃的。”没结果她睡不着。
涅不凡当没听见,这种时候是人都该当没听见。
“擦。”灭绝火大:“涅不凡,你起不起来。”
涅不凡翻个身,裹着被子继续睡。
灭绝瞪眼,可唯一的观众背对着她,她把眼珠瞪出来都没人理她。灭绝摇摇头,目光沉进夜色,越来越静。她能让阎重楼爱上她,是因为大多数时候她闹得清重楼想什么,而眼前这个男人,压根连个正常的眼神都没有,她往哪下手。喵了个咪的,她是个人,需要命,如果这男人在关键时刻摆张冷脸,她绝对拿他挡刀。
海雾稀薄,天光冷淡,歇了一夜的雪又开始往下飘,铺天盖地的架势有点把大海也染白了的意思。
灭绝精神一般的继续重复手里的动作,长夜漫漫而过,她不找点事做她就会胡思乱想,想多了就会疯,所以她瞄准了涅不凡的头发下手,一束一束地编成小辫,再打个死结,解也能解死你。
“主子。”涅寻站门前小心的唤了一声,以往这个时辰他主子早醒了,可现在特殊,特殊得他的脸色都是惨淡的。
灭绝翻了下眼皮,手指灵巧地缠出一个蝴蝶结,她闻到了属于女人的味道,嫉妒的味道。
“主子,奴婢涅芊求见。”
灭绝眯起媚眼,蝴蝶结瞬间变死结,女人的语气超出一个奴婢对主子的尊敬,她不针对谁,但此时此刻所有对涅不凡有那么点意思的女人她都得防着,袖子里藏刀的不见得有,暗地里投毒的满地都是。
涅不凡睁开眼,清明的目光不带半点睡痕:“进来。”
灭绝冷冷瞪他一眼,裹紧被子缩回床角——前有肉盾,后有墙板,即使对方突然出手,她也能先翻床底下躲会儿。
房门轻启,蓝衣女子率先步入,涅寻抱剑紧随,四名丫鬟垫后。
“奴婢给主子请安。”
灭绝点点头,都乖!
蓝衣女子委身一拜,随即站起,涅寻慢她一步起身,四名丫鬟仍跪。
灭绝透过床帐缝隙看眼领头的女人,作为一个局外人和一个过来人,瞬间就能抓住她眼神里的精髓——一个女人对着一件看得见却买不起的珠宝的全部奢念。灭绝皱眉,这对她可不利,她无意但在这类女人眼里就是轻易,随之而来的便是心里失衡,然后谋杀,再狠点的,分尸都有可能。
涅不凡缓缓坐起,看都没看灭绝一眼,披件寝衣,挥帐下床。
涅寻与涅芊立刻迎上,一个伺候他穿衣,一个伺候他洗漱。整个过程,众人沉默。
蓝衣女子抬手,十指如莲从男人的颈后绕到颈前,手法熟练,态度恭敬,脸颊红了一下,转瞬消失。灭绝感觉无趣地打个哈欠,如果她说实话肯定没人信,‘我不是故意的,这只是个意外,我是被迫的’,这些话连她自己听着都虚伪。所以对付这种女人只能武力不讲道理,拼的就是谁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