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心酸,那眼里却没有关怀。
她把汗水盒递到凌家齐的面前,冷冷地:"谢谢你捧场",那言下之意就是他给得起,就给,给不起,也不勉强。
凌家齐连忙去摸裤子的口袋,找了半天却找不到现钱,他尴尬地笑了,一向他家里都是直接给他附属卡,也很少去街上的小摊店铺,能认识什么是毛票已经很不错了,还期望他能随身带着那几张老人头呢。
伊莎吐了口气,转身想要走。
却又被凌家齐叫住了:"伊莎,能告诉我你现在在干什么吗",这倒不是恶意的语气,但伊莎还是能听出他无能为力的困惑,还有那一贯维持的王子风度背后所得不到响应的失落。
伊莎站住了脚,径自看进他双眼,再次冷冷地说:"我做什么,都和你没关系"。
两人钉着脚对看着,周围的人群开始有点嗡嗡起来。
这时候白晨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什么事",他看到一个衣着考究,长相耀眼的男生正在和伊莎对峙着。
伊莎低头:"没事",她匆匆端起汗水盒,走到另一边,这盒子里名副其实装载的是她的汗水,起码是她心安理得打拼回来的,比眼前这个人的感情债要实在多了。
凌家齐看着目光精锐,神韵矍烁的白晨好一会,终究还是什么也没有说,转身离去。
乳白色车身的宾利轿车缓缓打开车门,又有力道地关上,车子行驶在一望无垠的公园通道上,更加显得耀眼起来,就算凌家齐不用以车代步,又怎么会是摆脱不了的一件事情!
伊莎一直在专心地收下观众的赏钱,捧着盒子回到后台,换下戏装,又等待师父的指示一并回去,一连贯的动作,绝不带迟疑。
至少她已经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反倒是白晨,一直有点深思地担心起来,回去的路上,他看着不说话的伊莎,沉吟已久,才开口说:"有些事情,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伊莎骤然抬起头,看了师父一眼,又随即垂下头,什么都瞒不过他眼睛。
白晨的嘴角又轻轻上弯了一下,继续说:"人生就像一直在不断地走,过程中,你总是会看到地上有很多你想捡的东西,也许你每次伸出手,都顾此失彼,什么都抓不住,但其实这些东西是不会变的,只要你继续往前走,就一定会遇到,能捡起,是缘分,捡不到,也不代表它们不存在,懂吗"。
伊莎泪凝于睫,又再次抬起头看着师父,说不出话,最终把头紧紧地埋在了师父的肩膀上。
这时候白晨忽然一挥衣袖,只听见天空上方好一阵脆鸣,伊莎抬头望去,啊,是一只矫健清丽的白鸽,它在上空紧紧地盘旋着,似微笑着向伊莎示意,过了好一会儿,它终于像下定决心,策足一把马力向青天飞去,但是像神奇似的,另一只同样矫健,但却俊然的白鸽忽然出现,并且紧紧相随。
伊莎想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一刻。
白晨把她揽在怀中,轻轻地拍着她的头说:"看到没,这就是人生,这就是戏法"。
伊莎拼命点头,心里好像有什么一刹那释然了的感觉。
当天的结算总共收了两百多块钱,伊莎兼当起了会计,也就是说,平均每个观众一人给一块的话,当天在公园看表演的观众已经超过了两百人,还不包括有的人出手大方一给就是十块五块的。
伊莎心情激动,她已经觉得自己收获到了另外一种沉甸甸的心安,做一件事情,以及有能力做一件事情,是不一样的。
白晨慈爱地看着伊莎手忙脚乱地算完,微笑着说:"这些钱你都拿回去吧"。
"不不不,这怎么行",伊莎摆着手,只觉得功高盖主。
师父说:"这是你第一次演出,每个徒弟第一次演出的酬劳都归他们所有,你就心安理得地拿回去吧"。
伊莎这才噙着热泪把钱收好。
白晨逗她说:"怎么,嫌钱太少?要不要为师我再去唱一首采茶花山歌?"
她急忙摇头,却终于露出了久违的忍俊不禁的笑意。
生活中再一浪接一浪,也是有一抹微甜的,伊莎不确定这样恬然的好光景可以持续多久,但至少现在,她是踏踏实实地走着每一步路。
回到地下室,更大的惊喜在等着自己,伊莎一迈入门槛,就被一阵彩浪迎头迎面地喷来,她下意识地抬手掩住脸,却随即露出了难以置信的失笑。
他们把简单朴素的地下室布置得就像一个派对现场,彩带,气球,横幅,应有尽有,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那横幅上赫然是几个大字:"庆祝伊莎首场杀青"。
伊莎一时又忍不住淌下了眼泪,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这么关爱,师父明明说他们今天都有演出在身,抽不出时间去捧她场的,他们骗人!
白晨站在一群兴高采烈的笑脸的中间,远远看着伊莎,也径自笑着,那眼神就像入夜的江水一般温潋。
阿简拿起麦克风代表大家说话:"那个",他挠了挠头--"我们以最诚挚的热情,最全心的态度欢迎伊莎小姐第一次演出的凯旋归来,并且举办庆功宴,这将是我们无上的荣幸,以及深深的--瞻仰"。
众人起哄地叫着:"敬仰!"
阿简不好意思地扭着腰笑着:"我故意的啦"。
伊莎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没有多久,众人就把她娇小的身躯不费吹灰之力地抬了起来,高高扔起,又接住,这班人都是耍杂技的好手。
派对上都是吃的,玉米,烤香肠,起司片,鸡翅膀,水果,还有各种饮料,也不知道他们准备了多久,片刻,练中国舞的师姐小赛忽然神秘兮兮地跑开,随后喜孜孜推出了一个车子,上面载着一个巨型的大蛋糕,蜡烛依稀在上面闪着璀璨的光芒,伊莎看呆了,只傻傻地说了一句:"怎么这么浪费",众人笑。
白晨走过来,揽着伊莎的肩膀说:"就当帮你庆祝今年的生日吧,以后要更加努力"。
说真的,从小到大,伊莎还真没吃过生日蛋糕,虽然妈妈总是记得自己的生日,每次也是简简单单吃一个红鸡蛋就过了,妈妈亲手煮的鸡蛋味道仿佛总是在口中犹存。
伊莎的眼眶又开始濡湿起来,最后,她珍重地吹熄蜡烛,并且用刀很认真地,慢慢地把蛋糕一块块地切给了众人。
阿简得意洋洋地唱起歌:"你是我的眼,带我领略四季的变换,你是我的眼,带我穿过拥挤的人潮",他脸颊上还粘着一抹蛋糕的牛乳印,却益加显得有一种淘气的帅劲。
被众人呛他:"会不会唱歌"--"明明是煽情的悲伤情歌!"--"蹲一边去",可怜的阿简,他却笑得更加开心起来。
气氛火热,师姐小奔出奇不意一个迈步到场内,站定一个扶腰,便跳起S形的辣身舞,众人尖叫,小奔一边忍不住笑,一边跳得更加卖力,阿简抓起鼓,噼砰砰地打了起来,逐渐换成有力的节奏,旁边表演口技的师兄世嘉也开始用嘴配起了节奏:"布兹--布兹。,布兹,布--兹",师兄比利时飚起一串高嗓子:"GodIsOnTheMoutainTop…ShesGotThat…"(上帝在山巅…她成功了…),他唱的是一首名为《venus》的英文歌。充满热情和洋溢。
掀起全场高潮的是白晨也脱掉上衣,露出肌肉:"你以为你们年轻就了不起是不是",他加入了沸腾的徒弟中,效仿小婧跳起辣舞,扭起S形,大家发疯地尖叫了起来,只能说师父的模仿能力一流,刚刚跳的每一个动作,他不但丝毫不差地重现了出来,并且动作有力到位。
伊莎静静地看着,笑着,拍着手,眼里依稀还噙着晶莹的泪珠,头上身上满是璀璨的彩带,如果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那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