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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莎回到住处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妈妈买了一瓶护手霜,面对着架子上琳琅满目的款式,还真的是挑花了眼,可见只要有钱,想眼花缭乱并不是太难的事。

她原本还想看看有什么适合妈妈的衣服款式,但最后,还是认认真真地挑了一瓶有牌子的护手霜,妈妈的那双手,是传说中在赌场洗牌从而认识爸爸的运转如飞,是从小到大有力把她抱在怀中再轻轻拍着她脑袋的慈爱,是在快餐店连轴做满12个小时不休息的不埋怨和不痠惫。

记得小时候写作文,老师要求的是写"我的父亲",伊莎缺心眼地举手说:"老师,可不可以写"我的母亲"?",那时候伊莎写的是:"我的妈妈,是一个有着好看五官,轮廓和肤色的中国女人,她总是很晚很晚才回来,她每次都喊我"伊莎,不用等我睡觉了",可我还是不愿意听她的话,她身上总是有着一股奇怪的油腻味,后来我知道那是快餐店的味道,我觉得那是世界上最动人的味道…她修长而让我充满向往的手,是我一生最想拥有的手…"

看上去像情书。

这么多年来,伊莎却从来没有后悔过对妈妈的心仪和仰慕。

忍不住脸上微微的笑意,伊莎把钥匙旋入门孔,现在居住的环境稳定了一点,算是安顿了下来,但妈妈还是坚持每天要等自己回来睡觉,仿佛看不到伊莎就得不到一个安心似的。

甫一看到正在镜前梳头的妈妈,伊莎就高高举起手中的袋子:"妈妈,你猜我给你买了什么"。

被伊莎脸上的笑意感染,妈妈也微翘嘴角笑了,她摇摇头:"猜不到"。

"是护手霜",伊莎小跑趋近妈妈身边,用双手搂紧了她脖子:"以后你就不用担心手会受损或者变粗糙了"。

妈妈的脸上却浮上一丝忧思,眉头暗暗皱了一下,被伊莎察觉到了:"妈妈,你在想什么"。

这一个多月来,女儿就让自己搬到了这个安静整洁的宿舍区,住的是楼房,邻居看上去都是衣着正式,固定上班的人,没有半点井气,而女儿的回家时间也变得准时起来,脸上总是露着开心愉悦的笑容,还好像变得比以前忙活了很多。

短短的时间,不由得妈妈不怀疑,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妈妈终于开口问伊莎了:"你…是不是认识了什么有钱的人?",伊莎娇艳欲滴的面孔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活跃过,怎么能让妈妈不多心?

伊莎只是一直笑,笑,笑,过了半响之后,她才又揽住妈妈的肩膀,把头埋下去,低低地说:"妈妈。我是认识了很有钱的人,不是一个人,是一班人,让我告诉你,他们怎么有钱…"

窗外的月亮犹如一个弯弯的浑厚的笑着的笑脸,睐着眼睛看着伊莎和妈妈的两个剪影依偎在一起,看,生活也是会眷顾她们的。

伊莎深知生活得来不易,并没有松懈,第二天一大早,天色刚蒙蒙亮,就又背着练功的大包,赶去师父和师兄弟们的地下室了。

阳光已经在地上铺开一丝蕖道,伊莎看到一个背着大包,大步流星的长腿身影倒映在地上,那是自己的身影,跟着师父的这些日子来,也学会了他的走路快捷,办事利落。

如果说伊莎一个月前是一株没有方向的蒲公英,惶惶然不知道该往哪去,那么她现在就是一棵拔地而起的野草,尽管凛冽,却完全知道自己该延伸到哪一片土地,有目的而行。

这个世界上无处可去的人实在是太多,师兄弟们中有一个相对文静腼腆,不太爱说话的秀气小男生,算来也是伊莎的师兄,按辈分来算,这些人中似乎没有谁不是她的师兄,因为都进门得比她早。那个男生总是收拾得干干净净,看不出有任何蛛丝马迹。

可是在本市某年某月的报纸上,却有一道刊登在街头照片专栏的赫眼图片,是两个无家可归的流浪者,一个蜷着看不出颜色的棉被,沉沉正在睡,另外一个,却低头捧着一本厚厚的书在看!他们同样的披头散发,却都一律被记者摄入镜头。

再后来,白晨找到了那个引人侧目的另类男生,他就是伊莎的那个不太爱说话的师兄。

每个人都有一段自己觉得肮脏腌攒的往事罢了,谁又要攀比彼此的阴暗度?谁又愿络绎不绝提起?只是在白氏师兄弟这个大家庭里,一切都仿佛变得不复重要起来。

伊莎一度想跟着师父改姓白,听到的是白晨一句轻轻的斥责:"肉麻",后来她知道不只是她一个人有这个想法。

够了,师恩浩荡,师父给自己的已经太多了,这其中包括做人的道理,为人的风范,伊莎心满意足。

这么为人做事坦荡荡,胸襟透彻的师父,这么多年却都是孑然一身,没有找伴,像一个独行侠似的来来往往,也难怪,他把全部的心力都投注在了对徒弟的培养和酿就中,又怎么再分散多余精魄?熙光中,伊莎仿佛又依稀,恍然地看见师父那带着韵味的身影有节奏地转过来,不依不饶地说一声:"你们这班劣徒,让为师情何以堪?"

裤腿忽然被一阵扯紧,伊莎低头,只看到一个小女孩哀哀的目光正在看着自己,手中的铜盆递了上来,她心里一紧:"你爸爸妈妈呢?"话一出口,甫又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如果有大人看着,又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向陌生人讨钱的地步?

伊莎手中的硬币已经摸出,俯身想放在盆子里,却忽然又停住了动作,她看了小女孩一眼,眉是眉,眼是眼,而且眼神执着坚定。就像写一篇文章一样,这个小女孩知道自己要的是生存,别的都可以略写。

伊莎心念一转,她蹲了下来,柔声问着小女孩:"我可以把钱给你,但你愿意跟我走一趟吗,可以让你以后都吃饱饭"。

小女孩打量着眼前这个大女孩,她精神爽朗,背着大包,长手长脚,一副紧迫迫关切看着自己的样子,虽然年纪小,但却不是不会分辨好坏的,小女孩也会看不同人的脸色。

半响,小女孩开口道:"如果要我表演的话,那怎么分成?"

这个鬼灵精!伊莎笑了,她揉了揉小女孩的头:"没有太多钱,但反正一定能让你吃饱饭"。

吃饱饭确实很重要,有一位著名作者就说过:"吃饱了饭有了力气,想打想骂,想发脾气装流氓,什么都变得更容易起来"。

小女孩终于点了点头:"好吧,我叫小田,你叫什么名字?"

"啊?我叫伊莎",她回过神来,这小女孩真主动,可塑之才可塑之才。

把小田带到白晨面前的时候,他什么也没有说,背着手细细端详小女孩一番,眼光又移回到伊莎身上:"翅膀硬了,可以自立门户了啊,帮师父收起徒弟来"。

伊莎以为他生气了,一时没有作声。

小田骨碌碌的眼睛看看白晨,又看看伊莎,也识时务地没有说话。

半响,白晨才笑哼哼地说:"这小女孩的眼睛太狡猾,把她收了回来还没准把我吃了"。

伊莎这才松了一口气,小田连忙辩道:"我不狡猾,我只是出来讨饭吃的"。

伊莎和白晨不由自主地大笑。

后来有一次,小田在旁边看伊莎排练节目的时候,忽然出奇不意地冒了一句:"姐姐你真厉害,我以后也要像你一样",此时的小田,只是被白晨安排练习一些下腿拱桥的基本功,企图带出她的舞蹈底子。

那一瞬间,伊莎怔了,心里有说不出的暖融,原来从什么时候起,自己也变成了别人学习向往的榜样么?原来自己也是能给别人带来温暖力量的。

也就在那一瞬间,伊莎更加明确了自己以后要作一个真正的,全心全意的表演者的不挠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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