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筱瑜心头疑虑,不由出声道:“陈兄何以在此?这是—”
然后,似是想起什么,猛的低头,果然,
身着一身女装,看来他已经知道自己是女的了…
“小妹不必担忧,我只是恰好路过,然后看见你了,顺便—”
看着张筱瑜微垂的眼睑,他顿了顿,“贤妹怎么了?可是有何不适?”
摇了摇头,张筱瑜讷讷地望着朱宸濠,
“那,那伙匪徒可是处置好了?”
“已经解送官府—”
张筱瑜轻轻晃了晃脑袋,“我想回家。”
闻言,朱宸濠有些怔忪,如果她走了,自己的计划岂非要变?可是,
若不放她走,那么在她心中对自己积攒的好感何以维持下去?
“好。”
她要走,已打定主意,自己虽是是不太聪慧,不过,
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总算让她有所醒悟,现在,必须回家!“这里是?”
“饶州。”
闻此,张筱瑜有些难以置信,“那伙匪人是些什么人?”
“一群乌合之众罢了,干着杀人越货的勾当。”
良久沉寂,张筱瑜忽的开口道,“陈兄不想问些什么吗?”
毕竟自己撒谎瞒他,女扮男装!
闻言,朱宸濠微微咧唇,眉眼俱是笑意,
“无妨无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理,”言及此,他顿了顿,“我信你,你想说便说,不想也就罢了!”
多纯善的人啊,张筱瑜不觉眼中有了雾气,羞愧地低下头,“我—”
朱宸濠放下手中汤药,执了凳椅,坐至她跟前,“其实,我也瞒了你。”
他平静地说着,目不转色的望着张筱瑜,似要看清她的每一寸表情,
“这些年,我亦是一直活在谎言和欺骗之中,是以,
在很多时候,伪装很多,连我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本来的模状!”
闻此,张筱瑜闪了闪密长的睫毛,心内很是震动,他这么说,是不是表示亦对自己很是在意呢?
所以,可以不用伪装?
思绪百转千回,张筱瑜仍是缄默不语,只是,紧张的拽紧了被子,轻轻咬唇。
看着这样的张筱瑜,朱宸濠很是满意,看来,她的确对自己存了心思。
唇角微扬,“接下来,我便把真实的自己告知与你,然,请你一定要相信,这不再是诳你之言!”
他微微叹了口气,“其实,我就是宁王朱宸濠—”
张筱瑜蓦地瞪大双眼,嘴唇颤着,却是被震惊得再也发不出一字半语。
“我知道,你定是想说,宁王已经进京了罢?”
朱宸濠抿了抿唇,“事实上,我是受上命,有要务在身。”
张筱瑜提起被子,掩了掩面,复又躺下,“小女累了,还请陈—”
忽的收口,“宁王殿下还是出去吧,孤男寡女,恐招来闲碎之语,于理不合!”
也许,自己不应该高攀这样的人,自己的位置,以及整个张家的地位,她一直很清楚!
朱宸濠微怔,事情发展似乎有些偏离自己的设想,然而,他向来是精明之人,
“也罢,你好好将养,我就先出去了,”
甫一转身,他出声道,“我也不知为何同你讲这些,你只消知道,我不想瞒你!”
半真半假的暧昧之言方才出口,朱宸濠自己都有些讶异,难道,自己竟也变得如她一般纯钝?
出得屋子,他伸手带上门,嘴角噙着一抹苦笑。
“来人!”朱宸濠负手而立,已是一派肃穆之色。
“属下在—”清风抱拳颔首。
“好好保护她,本王不希望她有任何闪失,明白否?!”
“是!”
听着离去的脚步声,张筱瑜脸有些泛红,也许,他也是有那么一丝喜欢自己的罢?
思及此,一丝莫名的喜悦自她心底油然而生。
“废物!”朱佑摚恼得把桌子上的文案、书籍猛地挥至地面,
王恕朝地上的侍卫使了一个眼神,见状,侍卫便会意请退,
朱佑摚倏地起身,转身负手,背对着王恕,良久,他平静了些许,这才放了侍卫下去。
王恕摸了摸嘴角,心下已然有了与计量,
“先生怎么看?”
“只是一个女人而已,如果—”看着朱佑摚回过头来、甩出的凌厉眼神,
王恕吞了口口水,他就知道,这小皇帝就是对她顾念着,不然,
这些人也不会把主意打在她身上!
“咳—”王恕尴尬的抖了抖眉,“现下,这些人还不会轻举妄动,
端看宁王的态度,臣以为,饶州那边倒是可以先提醒一下。”
朱佑摚转过身来,抬了抬下巴,示意王恕继续。
“依臣之见,宁王也吃不准皇上的心思,是以,他还不会蠢到靠一个女人铤而走险!”
他不会?!朱佑摚直感觉到心口阵阵热浪翻滚,
要是他朱宸濠敢伤她一根毫毛,自己定要将之千刀万剐方解心头之恨!
“大爷,小姐确实在宁王手里!”
张伯卿捏紧了手中的短匕匕鞘,“回府!”他咬了咬牙,闷声道。
“不救小姐吗?”
“你在质问爷?”
“小人不敢!”似是被骇住,下人又重复了一遍,
“小人不敢!”
张伯卿凛了凛眸色,他很清楚,这局棋,已经开场,局中人,退无可退!
至于张筱瑜,他知道,在那位亮牌之前,她很安全,而且,自己的小妹,他最清楚,
一旦有了挫折,便会返家,至于其他的,且走一步看一步罢!
良久思量,他幽幽叹了口气,双手交握,望着阁窗外热闹的街道出神。
数日后,当张筱瑜见到张府大门时,不由激动得热泪盈眶,她伸出双臂,正欲大呼,
清风皱了皱眉,拉住她的左臂,“还望张小姐不要忘了我们爷的嘱托!”
张筱瑜哪还顾忌得到这些,眨着眸色似水的大眼,“知了知了!”
不就是不要把遇到宁王的事说出去嘛!
张岱甫一见到张筱瑜,激动地眼中雾气一片,倏地昏厥过去。
责备之言,张岱是再也不忍说出口,看着张筱瑜狭瘦的脸,他重重叹了口气,
还好回来了,不然,他真的是没法向死去的发妻交代!
张伯卿的话似是还回荡在耳畔,张岱不由皱了皱眉,看来,自己也该为以后做打算了。
这日,闲了数日的张筱瑜又闷得无聊,又寻思着要出府,却见红缨疾步窜了进来,
“小姐,老爷叫您过去。”
“有什么事吗?”
“婢子也不甚清楚,只是—”
“说话别吞吞吐吐!”
“前堂来了一个男子,他—”
话还没说完,只见张筱瑜急冲冲的跑了出去。
“爹!”脆亮的一声,张岱含笑望向张筱瑜,
“你过来,这是你守仁世兄!”
脸骤然垮下来,张筱瑜觉得头顶似被乌云覆盖,她还以为来的人是朱宸濠!
尴尬的扯了扯嘴角,此番有笑不若无笑,仿佛面对要债的一般苦涩,
“世妹—”王阳明拱了拱手,露出一排森白的牙齿,笑眼弯弯,可是,看在张筱瑜眼里,
明显一副讨打相,“爹!女儿有些不适,就先进去了!”
“诶?你!”张岱看着张筱瑜毫无留意的离去,只得尴尬的偏头,放下茶盏,
对着王阳明笑道,“瑜儿向来被老夫惯坏了,还望世侄不要介怀啊—”
王阳明慢条斯理的放下茶盏,甚是识礼的回以一笑,“哪里哪里,世妹率直可爱,小侄岂会在意?”
闻此,张岱眉眼笑成一条线,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这样知礼的人如果和张筱瑜在一起,应该会包容她的罢?
思及此,张岱心下有了主意,便多留了王阳明几日。
“世侄啊,老夫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世侄可方便?”
王阳明放下手中的书籍,“世伯但说无妨。”
酝酿须臾,张岱还是厚着脸皮开口道,“我这个女儿向来骄纵惯了,不知,
世侄可愿意教导教导她,识些礼仪?”
王阳明的笑脸顿时僵住,如果草率答应了,父亲那边该怎么说?
况且,自己对这个世妹全然不了解,万一,是个“祸精”上门怎么办?
“呵呵,世伯言重了,”他不由擦了擦颊,“世伯乃书香门第,教养自是非同一般,
小侄这些,不过雕虫小技而已,班门弄斧罢了—”
张岱不不禁沉了沉脸色,“世侄这是嫌麻烦吗?”
“不!不!不!”王阳明有些尴尬,“小侄是怕学艺不精,反而误了世妹!”
闻言,张岱皱的紧巴巴的脸马上又挂上笑意,“不打紧,世侄只管把她当自己的妹妹就好,
因而,该怎么教导,你不必顾忌!”
王阳明额上滚过一粒汗珠,自己都这么拒绝了,这世伯为什么就不明白呢?!
“可是,父亲那边—”王阳明只得抬出自己的父亲,希望张岱可是把这个请求快速收回。
“世侄这也无需记挂,老夫已经书信你父亲,相信我这个老友不会拒绝!”
看着张岱的笑脸,王阳明心头抑郁难耐,这个老狐狸都已经书信父亲,
还用得着摆出这副同自己商量的表情吗?
虽然如此,他也不得不挂上笑脸,“如此,小侄自是义不容辞!”
多知礼啊,张岱满意的再次打量起王阳明,长相虽算不得十分英俊,然而这举手投足间却是少有的沉稳。
“瑜儿,自今日起,你就到你王伯父府上,跟着你守仁世兄学学大家之道吧!”
张岱按了按额头,望着张筱瑜道。
“爹!我不去!你不会是开始嫌弃我,要撵女儿了罢?!”
旋即,她一边挤出几滴泪,一边坐在地上抱着张岱的腿,佯哭出声,
“娘啊!自从你死后,爹爹开始嫌弃我啊!我不活了啊!”
张岱气得吹胡子瞪眼,“你!你快起来!堂堂的大小姐,如此这般!成何体统!”
“谁让爹爹要撵我啊!”
“你啊你,谁说要撵你了?!”
说着,张岱便扶起张筱瑜,镇定了神色。
“那爹爹这是何意?”
“你看你,都十八岁了,一点淑媛仪态都没有,今后谁敢娶你?!”
“那又怎样?女儿不嫁就是”
言毕,张筱瑜顽皮的瘪了瘪嘴。
“胡言!我张岱一世英名,怎么就调教出你这样的品性!”
“哎!我百年之后,又该以何种姿态去见你九泉之下的母亲—”
张岱严肃的话语说得张筱瑜有些感伤,可是,
自己当真就这么顽劣吗?!
想了想,张筱瑜觉得自己确实有些过激了,
“那好吧,”张筱瑜耷拉着头,“那父亲什么时候接女儿回来?”
张筱瑜的妥协早在意料之中,张岱嘴角微弯,他就知道,只要自己一提发妻,她就规矩了,然而,
他还是强摆出一副肃穆的面孔,“到时候再说吧!”
什么?!到时候再说?张筱瑜眼皮不由跳了跳。
他不是不知道新帝的意思,那块玉佩,他还看不出端倪么?
他只是想把自己的女儿好好地保护起来,再保护的更仔细一点。
张岱摇了摇头,这官场,半点不由人啊!
只要女儿不参合进来,什么都好说,可是现下这种情形,
已然由不得自己了,哎!尽人事听天命吧—
而这边,王恕看着张岱写的信,思索片刻,终于提笔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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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住了,好久都没更了,因为最近在构思另一个小说,所以,卡文了,粗文奉上,诸位姑且看一下吧(PS:不管多久没更,此小说不会弃坑,我会坚持写完的,诸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