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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产期就快到了,大暑天也已经过去。艾清的身体臃肿得不成样子,就像快要绷破的皮球。艾清睡梦中隐隐约约地看到甘远在取笑自己,她梦里和着他一起笑;她醒来就哭一小会,最近眼泪好像也变少了。

家人都让艾清去医院住着以防万一,张医生忙说没有关系,等真正来了阵痛再来医院也来得及。结果预产期都过去了一周,还是没有动静,只有一些假痛。第八天时艾清终于住进了医院,因为她又呕吐起来,浑身说不出的难受。张医生检查了一下,说一切正常,让艾清再耐心等等。

钰只好开玩笑说宝宝们在妈妈的肚子里太舒服所以还不肯出来。只有文清听说艾清还没有生,心里担忧,又想到艾清虚弱不堪的样子,更是忐忑不安放心不下。结果夜里梦到艾清难产,快要奄奄一息时,文清哭着从梦中惊醒。她害怕得再也睡不着,因为她对自己的梦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敬畏。第二天一早,文清安顿好乐乐后就请了假坐上大巴车来看艾清。

艾清见到文清这时候急匆匆而来,又是开心又是疑惑,忙问她怎么了;文清掩饰住内心的不安和害怕,只是笑笑说她这几天放大假,正好可以陪着艾清直到宝宝顺利出生。

第九天时,艾清有了阵痛,一阵一阵的,间隔越来越短,却越来越疼。艾清强忍着,趁大家不注意时狠掐自己的胳膊——从老家回来后,艾清慢慢养成了一个习惯,不管身疼还是心痛,就猛掐自己的胳膊和腿,看到皮肤里嵌着的深深紫紫的指甲印,好像真能减轻一些痛苦。

阵痛依然如密集波,一波一波的根本不给艾清一个轻松下来喘口气的机会,宫口却开得极其缓慢,到了晚饭时间还是不够。而此时的艾清虽然忍着痛,一声没有叫唤,但她已经被一直吃不下东西且一吃就吐还有这一波波的阵痛折磨得孱弱不堪有气无力了。

张医生再次建议艾清剖腹产,说这是头胎,而且艾清现在的状态只怕承受不了顺产时的疼痛,更不知道她有没有力气坚持到最后,况且宝宝在肚子里时间太长更有危险。艾清再次坚决表态,她要自己生,她要经历做妈妈的那份痛,那份只属于她自己的痛,还反过来说手术会让自己一样受苦。

大家拗不过她,只好推她到产房里等。张医生摇摇头,私下吩咐助手准备好手术室以防万一。到了九点左右,宫口终于差不多开够,艾清终于可以生产了。钰和艾澈一左一右陪着艾清。张医生让艾清使劲再使劲再使更大劲;艾清浑身汗如雨下,而脸上一直流淌的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她脑子仍然清醒,只觉得这次的痛不再是出疹子时的刀剐火燎,现在更像是狮子用尖牙利爪正把自己一块一块地撕碎,从最嫩的皮肤到五脏六腑一块一块地撕裂,疼得她挣脱钰的手,自己的双手无意识地互掐起来,一把下去,钰掰都掰不开,好容易掰开,十个红印深得快要穿骨而出,而她的指甲早如死一般惨白。

张医生赶紧让艾清别乱动,千万别碰到消过毒的地方。钰一把抓住艾清的手再不放开:“艾清,别这样——不能乱动——你要掐就掐我吧!——快,继续使劲!”

一使劲一阵撕裂般地剧疼,不使劲一样是疼;艾清已经快没有力气了。

张医生忙说:“艾清,这样不行,赶紧去剖,否则你和孩子都有危险。”

“不行!”艾清用尽全身力气如狮子般暴吼,“我要自己生!”声音之大,大家都被吓住。

张医生只好说:“好,别这样,那你继续使劲,能生出来的,你力气还真不小,还能吼——”

可刚才这一吼已经把艾清最后的力气都用完了,她开始晕晕乎乎的,身体在松弛,眼神在放空:

她仿佛看到了在丹巴宾馆,自己被墙角狠撞后瘫坐在地上撕心裂肺嚎啕大哭的样子,好像……好像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吧……

她朦胧中似乎又听到了一个声音在对自己说话,那是另一个自己的声音:“我已虔诚地走过布达拉的圆满汇集道,求不到圆满,那我就苦苦等候,执着换来的却是今日的绝望,为什么会这样?!说好的天注定呢!说好的‘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呢!我只要这么一点!为什么你就不愿来见我一面?!……爱情之心早已中空一片,现在只剩下满满一腔怨恨……既然如此,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试试走下解脱道呢?如果解脱了,自己就不会再痛,不会再恨,不会再成为所有人的负担,不是吗?……我太累了……沿着解脱道走走吧,前面好黑好黑……”

艾清迷乱了,身子不再使劲,好像也不再动弹了。

大家看着一动不动的艾清和她那时睁时闭的眼睛、涣散无光的眼神,都顾不上心痛,因为她们也乱了。

钰大吼:“艾清,这时候你还跟自己较什么劲?!你要傻到什么时候啊!”

张医生知道艾清的事情,过来人当然知道艾清此刻在想什么在较真什么,她气愤不已,冲着艾清大声训斥,一语中的:“艾清,一个人负了你,难道你就要负你周围所有的人吗?值得吗?你肚子里还有两个生命呢!”

艾澈更被吓着了,拉着姐姐的手:“姐,别这样,爸妈还在外面等你——你走了我们全家就毁了,姐——”

艾清似乎被这几声哭吼给惊醒了,恢复了一点意识,她睁开眼,钰赶紧附在她耳边说:“艾清,你还有我们啊,你爸妈怎么办哪!”

艾清更清醒了一些——眼前的解脱道没了,脚踏空了,走不下去了——是啊,爸妈怎么办哪,他们已经被自己折腾得心力交瘁,自己怎能再如此残忍对待他们,自己不是一直要做最孝顺的女儿吗?……怎能弃下他们,怎能弃下那么多爱自己的人?

艾清已经没有血色的嘴唇一张一合:“钰,听医生的,我会坚持下去的——如果非得选择,选择宝宝——钰,艾澈,宝宝就交给你们了——”一行人已经推她到早已准备好的手术室。

艾清的眼前又是一片黑,她仿佛听到了爸妈的哭声,她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哭声,她仿佛看到了自己正站在东极清蓝的大海里,冰冷海水正一点一点将她淹没,她仿佛又看到自己正立在白茫茫一片雪地里,看,这是葫芦海,漫天飞雪正一点一点将她覆盖,她看到自己的心被硬生生撕成两半,一半渐渐沉没于东极海底,另一半慢慢被丹巴白雪所埋……这样不更好吗?至少可以不再心痛,至少可以重新开始了——

艾清的爱情之心已死,一半埋在东极,一半葬在丹巴。

她对自己念念有词:“是的,我要重新开始——如果我能活下来,我会对所有人好,报答他们的恩情,只除了一个人……我要活着!活着!”她依稀听到宝宝的啼哭声,是两个声音,她笑了……眼前又昏黑一片,她没有知觉了。

护士眼巴巴地望着医生,似乎在问怎么办;张医生说继续施救,又急急地对助理说快去叫老主任,他还在办公室……三个小时之后,张医生出来,身体疲惫不堪,眼里却闪着如释重负般的神采,对扑过来的艾家人说:“她坚持下来了,没有危险,宝宝也好,你们放心吧。”艾爸艾妈艾澈钰文清这才收住眼泪,抱成一团。

------题外话------

炼狱之路到此,她能重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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