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妈已经煮好一杯浓茶,轻手轻脚进房递给儿子;甘远又看了看自己的妈,刚才积聚的火气早烟消云散了,忙伸手接过茶几口喝完,身上一下子舒服了好多,就去洗澡换衣。等他出来,孜孜还是没有睡着,甘远摸摸她额头,还好不烫。他也情不自禁地蹲在小床另一边,握着女儿的小拳头亲了亲。
“你老说我太宠着孜孜,她在我肚子里就吃了亏,现在体质这么弱,动不动就咳嗽——”艾清看着女儿,又心疼起来,忍不住亲亲孜孜脸蛋,孜孜睁开眼叫Mummy,艾清赶忙柔声说:“孜孜,乖,睡一觉明天就好了啊——你看,弟弟睡得多香——孜孜,乖,闭上眼睛,睡啊——”又给孜孜哼soft,kitty,大半个小时后,孜孜终于睡着了。
艾清这才起身,发现腿脚全麻了,原来已经蹲了这么半天。她看看旁边小床上的朴朴,又走过去亲亲朴朴,便洗漱上床躺着。
甘远伏在艾清后背上,自怨自叹起来:自己总是踏慢半拍,以不爱的名义负了刘唐,以爱的名义毁了林佳,以喜欢却那么爱的名义又害了艾清;艾清曾说过给自己机会是因为自己的重情重义,踏慢节拍的重情重义却一次次变成了拖泥带水、薄情寡义甚至是无情无义,自己欠刘唐对不起,欠林佳对不起,而对艾清,更是一万个对不起……
甘远的眼泪已经把艾清后背烫湿了,艾清依然没有动弹,甘远哽咽着道歉:“艾清,对不起!我老是踏错步子!——艾清,我不会再错了,原谅我吧——艾清,对不起!”
艾清转过身,甘远又伏在她肩膀上抽泣。艾清看着这个曾经让自己活在天堂里的男人,看着他第一次为自己伤心落泪,此时忍不住一阵心疼,可是疼了后却带来了更多的恨:几句对不起就完事了吗?如果这世上什么事都能以“对不起”了结,还有人知道悔恨的痛楚吗!还有人知道珍惜当下的意义吗!……没有这么容易!我不会罢手!这还远远不够!一起折腾一起痛吧!
艾清以为自己为他的泪早已流尽,此时,她还是红了眼眶,却不再有泪,摸着他头发说:“睡吧,你累了,睡一觉就好了——我也累了,我的腿还麻着呢——我要睡了!”说完就闭上眼睛,调匀呼吸,竟能很快睡着了:她确实太累了!
第二天凌晨,艾清不用闹铃就能准时醒来,她早已和孜孜朴朴共用一个生物钟了。她看到朴朴刚睁开惺忪的睡眼,孜孜还在睡,甘远也在睡。艾清轻轻裹好朴朴抱他到客厅,给他穿衣洗漱;艾爸艾妈已经来家里准备早饭了,一家人都轻声细语地说着话。朴朴吃饭时,艾清又来看孜孜,她也刚醒,不再咳嗽,咯咯地笑着,搂着妈妈的脖子亲了又亲。艾清开心不已,抱起孜孜,轻轻掩门来到客厅。甘远不知道昨晚什么时候睡着的,现在依然睡得很沉。艾澈也来吃早饭了。
艾清说今天风和日丽,又是周末,去清水湖玩两天吧。一家人都说好,各自去收拾了一些必备物品。甘妈当然也同去,艾清给孜孜穿得更严实,一家人推着孜孜朴朴一起坐地铁去清水湖过周末。
艾清临走前,给甘远留了字条,告诉他一家人去清水湖玩了。
甘远快到中午终于醒来,家里一个人也没有。他看到桌上艾清的字条,字条下面是一个厚厚的笔记本,打开一看,是艾清的日记,从他们分手后一直到孜孜朴朴出生的日记。这当然是艾清特意留给他的。
当他看到艾清留下宝宝的主要原因是盼着他、等着他、也相信他终会回来之时;当他看到艾清怀孕中吐得昏天黑地之际,恨她自己顾什么面子管什么对错,后悔没有早点去找他之时,他早已一阵心酸;
当他看到艾清在收到他的EMS后,她在寒风中恸哭,在心里吼她再也见不到他时的绝望之时,他早已湿了眼眶;
当他看到艾清被八婆医生护士羞辱后躲在洗手间里撕心裂肺嚎啕大哭之时,他早已双手抓住桌面防止自己跳起来;
当他看到艾清又出了疹子,辗转一夜不能成眠,痛哭着说再也没有人为她唱soft,kitty转移她注意力之时;当他看到艾清已经被生生撕裂开来的脖子又被骄阳下烤得通红的火刀再次狠剐之时,当他看到艾清已被痛痒和怨恨折磨得麻木掉的身体死一般地立在树下之时,当他看到艾妈抱着已经失魂落魄没有知觉的女儿嚎啕之时,他早已泣不成声;
当他看到艾清在产房里忍受着被撕裂的疼痛和彻头彻尾的绝望,最后想带着宝宝们一起走下解脱道之时;当他看到艾清终于被大家骂醒之后让医生先保住宝宝们之时;当他看到艾清在手术室抢救时她看到自己一会被东极的海水吞没,一会被丹巴的白雪覆盖之时;当他看到艾清的爱情之心被硬生生撕成两半,一半埋在东极,一半葬在丹巴之时;当他看到艾清坚持硬撑着直到老主任医生救了她一命之时,他的头早已埋在笔记本上,泪水早已把一页一页纸张浸湿。
他擦了眼泪又看到,最后几行是艾清新写的大红字迹:
你承诺过我,
我信任过你,
就算如此,
我依然不恨你,
你本可以一次见面一句解释就把我拉出地狱,
而你,却生生将我逼疯……
你欠我太多,慢慢还吧,一起痛吧!
甘远想立即去找艾清,想抱着她,告诉她,自己是欠她太多太多,自己会用一辈子两辈子来还她,以后不论她说什么做什么来泄恨,自己都不会怪她,永远不会怪她。
他简单收拾一下,准备去清水湖;陈成打来电话:“甘远,你昨天为什么关机啊?我们不是说好今天谈谈装修的事吗?”
甘远这才想起,清了清嗓子说:“那个,周一再说吧。我这两天想休息一下,陪陪艾清孜孜朴朴——而且,装修的事情不用操心,反正交给专业的公司去做。对了,艾清聪明,什么都懂,我一会先问问她意见啊!”
陈成说:“也好——记得让艾清给酒吧起个好名字啊。”
甘远开车去清水湖路上,已经慢慢平静下来,他知道执拗脾气的艾清短时间内怨恨难消,自己得慢慢来,别再惹她逼她。
到了清水湖,他看到艾清艾澈带着孜孜朴朴在草地上玩,便若无其事地下车,先抱起孜孜朴朴亲了几口,又从背后拥住艾清,给了她一个吻,然后说他饿了。艾清扭头看着他那还在泛红的眼睛;两人对望着,彼此心照不宣。艾清笑笑说爸妈在家里快把午饭做好了,让甘远回去先吃点。
甘远走了几步又折回来,搂着艾清附在她耳边动情地说:“艾清——以后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来泄恨,我都不会怪你,我要用一辈子来还你。”艾清扭头看他的眼睛,淡淡一笑,心里在说:“呵呵,又给我承诺了!行,我们走着瞧!”甘远又亲了艾清一下,然后对艾澈叫了一声:“艾澈——你从来没有叫过我姐夫!”艾澈撇撇嘴没搭理他,继续教孜孜朴朴数玩具的个数。甘远笑着向艾清努努嘴便先回家了。
周日晚上,艾清洗好澡吹干头发出来后,甘远坐在床上激情四溅地叫:“艾清,快来!”
“干嘛?”艾清白他一眼。
“不是说要好好补偿你嘛!以后——你让我停我才停,好不好?”说完伸出双手敞开怀抱。
“呵——你若真想补偿我,就等着吧,等到我真正愿意之时。”艾清往沙发边上走。
“艾清,我都等了大半年了,现在我才知道你一直在敷衍我,快来啊——”甘远现在貌似真有点耐心了。
艾清顾左右而言他:“你现在该知道我为什么坚决不让你带林佳骨灰去情人石了吧?”
甘远皱眉:“怎么又提起这个了?”
“因为我的心早已葬在那里了,她林佳就别再痴心妄想了——”艾清又幽幽地笑——“其实,那天晚上,我看到你没有送她回老家,心里还真有一点感动。而且,在我们分手那天,在我用泪水浇着自己的那个晚上,林佳和你却在卿卿我我;我本也想效仿报复一下,在林佳灰飞烟灭之时,也让她看看我和你在缠缠绵绵,只可惜那晚你不配合——我特地打扮一番,穿得都快只剩下香水了,你依然不为所动,果然是重情重义之人,小女子佩服至极——不过,说实话,那晚我还是小小失望,本想真正给你点甜头答谢你一下的。”
艾清说笑自如,怡然自得,像在独白一出自导自演自陶醉的温馨情景剧;甘远早忍不住了,圆睁双眼,怒火中生,可这火气一时间找不到出口发泄,最后他来了个最直接的,咬牙切齿地说:“你真是够混的——行,抱歉那晚让你失望了,今天我绝不让你失望!”说完跳下床一把拉过艾清贴着她。
艾清盯着他眼睛,面不改色,嘴角微微上扬:“可惜,you,missed,your,chance。本小姐现在没有兴致了——”
“我管你有没有兴致呢——我就是脾气太好,才让刘唐折腾得进了监狱,现在你又来折腾——”还未说完,猛一用力就把艾清推搡到床上,还连累艾清的头撞到床板上,艾清忍不住哎哟了一声。
“现在就哎哟了,我一会让你继续撞床板喊唉哟。”甘远俯身压着她。
艾清揉着头也火了:“你敢耍横用强!放手!——你一向赢不了我的。”
“那我们今天就试试——”甘远是吃了秤砣了,任凭艾清怎么掐怎么抓怎么踢,他就是不放手。三分钟后,他俩的“爱的打打”游戏结束,这次艾清惜败,因为她顾虑太多:孜孜朴朴就在不远处,甘妈就在隔壁。
于是,艾清叹了口气,伸手关灯,不再动弹,任他折腾;甘远也没有忍心让她继续撞床板,拿了个枕头塞到她脑后;艾清还是稍微配合了他一下,猫叫了几声,狠狠把他夹紧,让他快点完事,自己也可以早点睡觉。
甘远黑暗中看不到艾清的脸,得意忘形地挖苦她:“你也真够贱的,还说报复我,不在乎我什么的,不在乎我搂我那么紧干嘛,害我这么快就缴械投降。”
艾清目的已达,精神上胜利的她没有刻薄地回敬他:“你也真够傻的!还是真假不分!”
于是,她笑笑,转身,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