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个晚上,顾子琪睡去了,海潮声里,半夏一直在回想少年时的他,十七岁时那个大树下痴情的男孩子,八年后在她枕畔共着呼吸的亲密爱人。
她一时里发了疯,推醒了他,轻轻的喊他名字,他醒不全,她忽然跟他说:“子琪,我爱你!”
“你说什么?”他全然的骇醒了,坐了起来。
“我说,我爱你!”黑暗中为什么又是有些呜咽。
“等你这句话等了那么多年,你终是说了!”
“今夜告诉你了,是爱你的,爱你胜于自己的生命,顾子琪——”
那边不等她讲下去,孩子似的扑上来缠住她,相恋多年,竟然为着这几句对话,在深夜里泪湿满颊。醒来顾子琪已经不见了,没有见到他吃早餐使她不安歉疚,匆匆忙忙跑去厨房看,洗净的牛奶杯里居然插着一朵清晨的鲜花。
她痴坐到快正午。这样的夜半私语,海枯石烂,为什么一日泛滥一日。是他们的缘数要到了吗?不会有的事情,只是自己太幸福了才生出的惧怕吧!她这样想着。
一会儿电脑那边显示有加密信息传了过来,是锦然的。
“你所得很对,他们已经对我动手了。看在顾子琪的份上,求你帮帮我。”
信息显示的时间是凌晨一点,而半夏那时正熟睡没有收到。
看来她猜得没错,火凤凰真的要除掉锦然了。半夏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锦然虽然可恨,却也可怜。在屋子里想破了天也是徒劳,她想出去打听点消息,却忽而想起了顾子琪的告诫。现在是非常时期,关于她的绯闻刚刚淡去,她本不想再被莫名其妙地牵扯进去,可锦然的事情刚刚有了点名目,不能不管。
事也挺凑巧,刚要出门的半夏跟风尘仆仆一路赶来的麻团撞了个满怀。
“你怎么会找到这里?”半夏惊讶。
“怎么会?呵”麻团自嘲的笑笑,说道:“你交给我的东西里面最好用的便是追踪术,难道你忘了?”声音不温不火,敛去了很多讯息。
“不好意思,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担心这几天你过得好不好?”半夏将麻团让进了屋。
“喝点什么?可乐还是咖啡,或者果汁?”半夏问道,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模样。
“还是原来喜欢的咖啡就好,我还没你那么善变。”麻团扫了一眼高档茶几上放着的一杯白开水,一语双关语带讽刺和酸涩的自嘲。
“顾子琪说我以前喝了太多的可乐,那样对身体不好,于是就改喝白开水了。”半夏是何等人才,早已听出了麻团的弦外之音,只是避重就轻随意聊着。
“顾子琪、顾子琪,你现在开口闭口都是顾子琪。先前的那个你都跑到那儿去了?还是你已经习惯了这种阔太太的生活?”麻团本不是来发泄的,这段时日顾子琪从他身边“抢”走半夏已然让他很不爽,纠结的怨气在看到这所华丽丽皇家贵族范儿的豪宅时再也控制不住地爆发出来。
“麻团你怎么了?平时的你不是这样的。”半夏惊诧于麻团何时已变得如此尖锐。
“我只是觉得自己真傻,本以为你会和别的女孩子不同,没想到你跟她们一样会被这些漂亮的房子、车子所收买。”
“别把话说的那么难听好不好,你跟了我这么长时间我的生活你是了解的。没有这些华丽的摆设,没有可口精致的饭菜我依然过得很好,你知道我是个对物质要求不高的人。而现在住到这里不过是个巧合,难道在你眼里我就该永远挤在租赁的阴暗潮湿的小格子里永远喝着可乐、吃着没有营养的过期面包度日?为什么别的女孩子就该理所当然的拥有这一切,而我偏偏不可以?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关心我?关心一个人,爱护一个人不是希望她会过得好一点么?为什么我的生活刚刚有点起色时你却来侮辱我、质问我?我哪里亏待你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半夏,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怪自己没出息。”麻团被半夏一阵抢白,面色窘迫。
“你的咖啡。”半夏递过了咖啡,出神地凝视着窗外蔚蓝的海,久久没有说话。
“锦然死了。”半晌,麻团幽幽地对着空气说道。
“你不会以为是我干的吧?所以才着急忙慌地跑来质问我。对,你一定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才会发这么大的火。”半夏何等聪明,不消说马上想明白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你不会以为我爱顾子琪爱得发了疯所以想要将锦然置于死地吧?我们同在一个屋檐下那么长时间竟然换不来你的信任,真是可笑。”半夏受伤的脸转向窗外一片虚无,麻团的不言不语正好证实了她的猜测,他不相信她。
“我只是担心你,你知道外边火凤凰的人已经在开始编造故事了,他们说,他们说……”麻团看着半夏凌厉的眼神,吞吞吐吐。
“他们说什么?”半夏一边问,一边随手打开了电视。
果然电视上各个频道都在争相报道这个娱乐一姐离奇惨死。锦然是在地下车库里被人背后袭击致死的,而且凶手在现场留下了指纹。场面看起来很血腥,想不到那支娇艳纤细的红玫瑰竟以这样暴力血腥的场面收尾,令人唏嘘不已。
报道众说纷纭,有人说是情杀,俗套狗血的三角恋里半夏这个不光彩的上位者为了报复突然袭击了锦然。也有人说是因为锦然最近曝光的绯闻牵扯出了多个神秘大人物,这些人想灭口除掉了受害者,也有人说看见锦然曾出现在某高级会所跟一个神秘男子关系密切,神秘男子的老婆吃醋雇人行凶,还有人说是因为锦然的前男友顾子琪不满锦然对“小三”半夏的无耻爆料,遂杀人泄愤。
“这些人想象力还真是丰富了,这么些胡编滥造的把戏都能说得这样有理有据,我看那他们不去写推理小说实在有些屈才了。”麻团对此嗤之以鼻。
“更离谱的是竟然有人还会相信。”半夏冷冷说道,影射先前麻团对她的指控。
“这两天不要外出了,以免被人盯上。到底是谁杀了锦然的呢?杀人动机又是什么呢?”半夏思量着,一边着手搜集锦然过去所有的资料。
“这个女人生前乱搞关系,报纸上说的那些原因也不是没有可能。”麻团若有所思道。
“我要的不是可能性,而是事实。找不到真凶,警察早晚会找上门。”半夏迅速冷静下来,开始思考整个事件的蹊跷。
“怎么会呢,那天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把你们见面的街边监控录像给删掉了。”麻团补充道。
“或许我们还遗漏了什么小细节,这个倒也不难一会儿黑入警察局总能找到目前这个案件的最新进展。”
“这个任务比较简单就交给我好了,你还是继续追查真凶吧。”
“怎么,你现在不怀疑我了?到一心想着要帮我?”半夏调侃。
“如果我真的怀疑老大,就不会费了一天一夜的时间疯狂找到这里,来向你‘告密’。”
半夏仍然不排除当初的怀疑:锦然知道了火凤凰的高级机密,火凤凰正好用半夏设局来引出她,随后杀掉嫁祸给半夏。这样一来一石二鸟,除掉了两个危险人物。可火凤凰明明已经被顾子琪所在的集团控制,那么显然已经没有杀掉锦然的意义。
“警局已经做完了指纹配对,你猜猜是谁的指纹?”
“是谁?”沉思中的半夏被麻团惊醒。
“竟然是顾子琪!锦然本来就是个坏女人,她欺负了老大这么长时间顾子琪肯定是知道了,所以来为老大出头。”
“你真这么想?坏了,肯定还会有很多人这么想。如果警局的人也这么想那就麻烦了。”半夏脸色捉摸不透,思维飘得很远很远。原来这么些天的不祥预感竟然落在顾子琪身上,本以为遭遇不测的那个人应是她,偏偏竟为何落在他的身上?他们才相守不过短短数日,为何老天要夺走这一切?不,她不会让那样的事发生!
“怎么麻烦了?”麻团看着恍恍惚惚的半夏,出声询问。
“你还没看出来么,顾子琪根本就不是凶手。”半夏很快整理好了情绪,笃定地说道。
“老大,这个时候你确定没有感情用事?”麻团质疑。
“以我的了解,顾子琪还没有愚蠢到杀人要留下指纹的地步。”半夏神色依旧无比坚信。
“万一是他情急之中留下的呢?而那凶器上的指纹明明是他的呀。”
“我相信他,这件事一定不是他做的。如果他想杀掉锦然,锦然不会成功活到今天。再说顾子琪心思缜密,如果实施某项决定必会计划好每一步、甚至每一个细节,他是彻头彻尾的完美主义者,怎么会容许这样致命的失误?”怕麻团不信,半夏耐着性子一步步解释道。
“不是顾子琪那又是谁呢?”麻团终于改了话音,转而询问。
“别着急,那天在街边的大排档见她时,趁她不注意在她鞋里放了一个窃听器。我们打开看看有什么线索。”
“不过安装在鞋子里的窃听器别指望音质会很好。锦然防备心很重,我是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弄进去的。”半夏补充道。
“就知道还是老大有办法。”
用电脑很快激活了窃听程序,音质断断续续的,经过过滤后隐隐听得一个男声:你放心,我会帮你处理那个贱人。只要你交出我们想要的东西。……
“那么老地方见。”是锦然自己的声音。
声音到此戛然而止了,可能是因为锦然要去赴约所以换掉了那双鞋子。不过透露出来的讯息量已经足够庞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