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全亮,清妃却是睡不着了,只闭着眼,懒懒的躺在床上,思绪纷乱。心里的痛,连着呼吸,无处不在。
一日昏昏睡睡,隐约间听到阿萸在门外人窃窃私语。阿萸轻轻来唤了她起身,她也仍是假寐。
不知道过了多久,阿萸端了膳食到跟前,清妃摇了摇头说没胃口,不想用。
“大人,眷怡宫来了人,本来说今日接你的,奴婢回复说了,大人身子不好,还未起身。来人说今日接不到大人,明日映红姑姑会亲自来接。”阿萸在清妃耳边细语。她原是眷怡宫人,对英红大姑姑敬畏不已,若是真的劳烦姑姑来接自家主子,怕是说不过去。
“我知道了,你告诉映红姑姑不用麻烦,明日我自己去便是。”他走了,整个焰宫对她而言,不过是一座巨型空旷的囚笼,去哪也无分别。太后娘娘如此真心待她,她怎能继续自怜自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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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睡睡醒醒,晚上辗转反侧,索性让阿萸点灯看书,借以平静自己的心绪。
一本炎国杂史《炎氏风云》在手,书是从御书房问炎帝要的,那日,她在他偌大的书房里面翻阅书籍,只此一本史书,将炎国历代帝王将相写的有血有肉,生动不已,不如其他正传一味的讨好歌功颂德。他见她看的津津有味,却说了句:“那书有什么好看,你若想知道我炎氏先祖的事迹,朕可以讲给你听。”她却不依不饶,他也就同意她从御书房带回寝宫看。
如今书还在,人已不再。
心有所思,拿了书,也看的颠三倒四。
清妃正冥想间,一个黑影从窗口跳蹿了进来。
清妃被惊吓得登时呆住了,手一抖,书掉到地上。难道炎帝一出征,歹人就这么明目张胆的行凶吗?外面那些暗卫都未加以阻拦吗?
黑影在地上一滚,站起身来,竟是一个颇为高大的男子,一身黑衣劲装,脸上也用黑布围着。清妃待到想喊人救命,黑衣人已迅速奔到她身前,用左手捂住她的嘴巴,右手压着她奋力反抗的双手。
清妃拼命挣扎,大声喊叫,叫声全都偃旗息鼓在嗓子里。手被制住了,便使上了全力用双脚乱蹬踢。
那人被踢得吃痛发出惨叫,在俯下身子,与她耳语:“小姑娘,别踢了,你看……”顺手从怀里拿出一块玉佩,清妃定眼一看,上面清晰的“裔”字,竟是炎帝每日佩戴的辟邪玉牌。
“小姑娘看清楚了,是裔让我来接你的。你可不许再大叫、踢我,我便松手。”黑衣人拉下蒙住脸的黑布,露出一张陌生斯文俊朗的脸庞。
清妃瞪大了眼睛,美目流露出不解与疑惑。心里对黑衣人信了八九分,且不说他拿了炎帝的玉牌,若是真想取她的命,一进门便把她杀了,哪用说这么多。因而保证般对黑衣人点了点头。
“哎,早知道你会反抗,我就不听裔的,直接把你迷晕了,再把你扛到裔哪里去,那用如此这般受你毒打。”口气竟是满腹哀怨,还一边煞有介事的卷起裤脚,看有没有被清妃踢的淤青的地方。
清妃本就心软,让黑衣人说的满心的愧疚,“这位大哥,真是抱歉。只是你半夜闯进到我卧房,以为你是歹人呢!”
“算了,也不怪你,这都是为了我那倒霉的皇帝徒儿,说什么你身子弱,受不得迷香。又不让我把你敲晕,弄得我像梁上君子一般干些偷人的勾当。”男子站起身,拍了身上的灰土,一边絮絮叨叨的抱怨。
“你是皇上的师傅?”清妃上下打量他,论相貌也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说话的语调更如十几岁的孩童,让她差点忍俊不禁,怎么会是他的师傅呢?
“是呀,我算是天下最倒霉的师傅了,天天给他做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小姑娘不要多说了,他还在城外三十里处等着。”嘴里的话还没念叨完,已把清妃背在背上。
“大军今日早上就走了呀!皇上还在城外吗?”若按炎帝的指示,杀晇裔族措手不及,应是行军神速,怎会还在城外等她?
“小姑娘,待会我们要用飞的,你别怕呀!”
“恩,我不怕的,有劳师傅了。”
这位背着清妃的人,就是关雎宫的主人冷煜,炎帝飞鸽传书,前日才把他召回雍城的。
几个起伏,越过巡检的兵士,两人便隐没在如墨一般的黑夜里。
冷煜的轻功是白眉四个徒儿当中最高的,普天之下也算是数一数二的,虽负重一人,仍是飞鸟凌波行云流水。
清妃耳边呼啸而过的风,悠远清澈的目光在黑暗的夜里越发的柔美。心里翼望着,他没有忘记她,甚至这般煞费苦心的来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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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半个时辰,出了雍城往北三十里地,到了一处隐密的山脚。
“到了!”冷煜放慢了速度,脚点于地,把她放下。
刚刚要从冷煜的肩上下来,一双铁臂接住了她,抱她在温暖的怀中。熟悉的淡淡青草味道,似乎多了银光铠甲的金属味道。
黑暗中,依稀可辨他的俊颜,心里涌过海浪一般的暖潮,终于见着他了。脑子里仍不免恍恍惚惚,一般在现实中,一半却恍如梦中。自入焰宫以来一半明媚一半忧伤的日子,她过得太久太久。刻意不让自己过于的期待,是不愿再享支离破碎的痛了。
伸手去环住抱着她的男人,环住自己想要的幸福……
“人我给你带来了,也不知你打仗带个姑娘干什么。 那三十个暗卫,我说了很多次,决不能让他们离你身,你忘记了这么多年你遇到多少次刺杀了。”冷煜不悦的开口,这六十个暗卫是他花了整整三年的时间训练出的,他和渊一人得三十人。人数虽不多,个个都是好手,关键时刻能抵得上千军万马,不想他却这么轻易的让去保护这个小姑娘,真叫他无言以对。
“多谢师傅,下次不会了!”炎帝知冷煜多年待他亦兄亦师,从心底里关心他,也诚恳的道歉。
“不用客气,你自己多加小心,这次我去绍阳弄了一坛二十年的女儿红,你可留着命回来陪我喝酒!”
“好,等我回来,一醉方休。”两男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炎帝与冷煜相处的模式轻松随意,在旁人看来,可能太过独特。这便是大战之前,炎帝给冷煜的承诺,他会平安回来-----这一关,是他必须要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