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你说王妻不限男女,不限年龄,要是他是个男的,怎么为兽王生孩子?”沐红妆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不自觉的打断了白虎的话。“还有如果生下来是个女孩也可以继任?要是一生生一窝王位给谁啊?或者是个不人不兽的怪物怎么办?”
白虎诧异的望了她一眼,却没有质疑她的不敬,好像只是在奇怪她怎么会认为这个是重点,或是她怎么会问出这么奇怪的问题一样。“王的体质特殊,巫族男子体质属阴,他有能力令巫族男子受孕。而且王体质的关系,生下来的孩子都是人形,并且性别通常和她的母亲相反,女孩会直接继任王妻,因为在母亲腹中就开始争夺养分,孩子很少会是一胎以上。”
“哦,我明白了,你接着说。”沐红妆无趣的应了一声,对白虎这种用‘体质特殊’直接带过的方法十分不满。
白虎浅浅的笑着,继续开口。“大概一万多年前,一股神秘力量出现,盘踞在了东陆,他们以几个种族为敌,毁灭了三个兽族根据地,甚至几次险将巫族灭口,这些人号称是光明女神的仆人。”
“栽赃嫁祸光明女神?”沐红妆站的有些累了,坐回床上,漫不经心的揉着自己的手腕。
“大概吧,光明女神又怎么会如此草芥人命。”白虎的目光悠长。“他们力量远远超过没有王的兽族,我们节节败退,不敌之下,作为主力,当时的四方神兽皆战败身陨,凤神也在那场战争中陨落,未央海的螭龙拼死将平安森林的守将击退,我们才得以喘息。”
“战败身陨…”沐红妆刚要问什么叫做当时的四方神兽,突然想起来,这所有的神兽都是死后灵魂陨落,身体和力量重生的事情。而墨白所说的螭龙伤人的事情也得到了解释。
“当代兽王终于出面了,强大的他很快便打退了敌人,然而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皇在许多年前莫名消失了,自那之后,无论是哪一届王,都再没有出现过,兽族和巫族便苦苦支撑着,没有了皇,更没有人再去认真的数巫族经历的届数,知道的也只有巫族族长这一类的人了。”白虎摇了摇头,目光里映出远方。
那如何解释自己记忆中那个王者气息浑然天成的紫衣男人呢?沐红妆苦苦思索,恐怕是巫族族长怕将此事宣扬之后那些人会对沐红妆不利,才连兽族也没有通告,可是如果是这样,为什么兽王不回来找四方神兽呢?
“我要和你说的,正是兽王失踪的缘由。”白虎继续说道。“那一代王被称作巅峰之皇,是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兽王,那无与伦比的天赋连初代也望尘莫及,可是继任时只有十几岁,性格秉性十分儿戏。”
“传说,他爱上了一个人族女子,并且不顾四方神兽的反对娶了她,分给她自己的同源力量,还把整个兽族交给那女子驱使,因为传闻女子小字为莲,史称那女子为红莲王妻,幸好那女子秉性极好,利用兽王的力量创立了一本法决,不但不以此耀武扬威,还帮助四方神兽处理棘手的事情,然而…。”
“然后那些人拿那个女人做文章?”沐红妆接到。
“是。”白虎不意外沐红妆可以猜到这件事。“兽王抛下整个兽族去救自己心爱的女人,那些人自然做好了埋伏,最后那女子被兽王拼命送出了此界,而兽王的力量也随之分散。”
“……”他在说御兽的历史吗?沐红妆愣住了,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可以理解为什么御兽家是女子为尊,并且极其重血脉,只有直系子弟才拥有奇怪的力量…最重要的是,红莲决名字的来历。
“我们曾经追查过红莲王妻的下落,然而派到外界的人都杳无音讯,派去追查兽王下落的人也没有一个回来,战争愈加演变成了杀戮与争夺,化形兽几乎都陨落了,我们人手不够,就再没有去找这两方的人,直到这一任兽王该继位的时候,那些敌人突然被什么打击似的,才有了我们修养的时间,然而最近,那些人又回来了,可是王依然没有露面。”
“那王妻的法决叫什么?”白虎没来得及答话,突然从很远的方向传来一声狼嗥,紧接着是各种动物的叫声。白虎和白狼在第一时间警惕了起来。“是警报!”
“警报?”沐红妆跟着两个人走出木屋,一时间被耀眼的阳光晃了眼,她用手遮住额头,向远方望去,入目的是密密麻麻的林子,什么也看不清,然而她凝神去感知,能感觉得到一股强大的杀气在林子上空盘旋。
那是一种用白骨堆积的杀气,是当把野心用一种极为血腥的方式宣释的时候,所凝结成的杀气,空中飘散着兽族人的血的味道,在极大的程度上刺激着沐红妆的感官,她觉得有些不舒服,在她的印象中,有她在的地方,不会出现这种事情。
木屋外很快来了只母狼,沐红妆认出来了,就是那天被白狼王夜煞唤作咲叶的母狼,她全身银灰,然而一只耳朵却是纯白的,很好辨认。而此时她身上的皮毛颇为凌乱,遍带血迹,一瘸一拐,已经是受了重伤的模样。
“咲叶!”夜煞惊讶的冲过去,将摇摆不定的咲叶拱起来。“咲叶,到底怎么了?”咲叶看见夜煞,仿佛力气用尽似的跌倒在地,发出一声声悠长哀戚的呜咽之音,铿铿锵锵的幽咽然而却带着无法逃脱的坚定。
“大人,他到了。”听见咲叶的声音后,夜煞只一字一顿的吐出这五个字。
沐红妆自然听得咲叶断断续续的叙述,大概是大敌临前,最厉害的敌人出动,前方战事吃紧的意思,虽然四方大陆的兽语和原来有些出入,但并不影响沐红妆听解。白虎眉间晕起一抹严肃,温润如水的眼睛里渲染上了愤怒的颜色。
“走吧。”白虎一挥衣袖,身形一动已经是在百里之外。
“我也要去。”沐红妆看着白虎的身影消失,很是执着的对夜煞道。
“很危险的。”夜煞俯首舔舐咲叶的伤口,低低道。沐红妆俯下身子,手指间晕起一道白色光芒。光芒在咲叶身上分洒出点点光辉。“我一定要去。”
夜煞望着她,突然就不太明白了。这女孩为什么一定要将自己置身危险之境呢?在林子时明明女孩可以避开战争,然而她站了出来。现在没有人逼她上战场,然而她那么坚持,偏偏要去趟这么一滩浑水,真的只是因为一句王妻吗?
“好吧。”他低叹一口气,俯下了身子,低下了高贵的头颅。“上来。”
绿色的丛林中,一道银光像是闪电一样划过,近了才看见,是头白狼,背上驮着个白衣的女孩,女孩八九岁,一头乌黑的长发在风中向后飘扬,她的脸庞上有着和年龄不符的坚毅与深沉,还有别人看不懂的执着。
就在沐红妆和夜煞耽搁的这几刻,林子前方的战争早已经打响,无数猛兽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他们的白虎大人,为这森林的安宁筑起一道坚固的墙,阻挡着外敌的入侵。
这些兽族大多都没有开灵智,甚至有在普通兽族中都还算是小孩子的存在,然而他们不后退,即使面对比他们强百倍强千倍的敌人,即使明知道最后的结局不过是一个死,然而没有人害怕,没有人后撤,没有一个放弃。
拼尽灵力去攻击,灵力用尽了就用力量,没有力量了就用身体撞击对方,如果连这个力气也没有就挡在对方,拼死拖延时间。可以哭,可以懦弱,可以厌恶战争,然而却没有人逃避命运,哭了擦掉泪,倒下再站起来,哪怕用生命去争夺最后一分钟。
已经没有什么阵势与战术了,原本在后方指挥战斗的各族王者都参与了进去,只是血淋淋的碰撞,狼族壮年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形成训练有素的阵型,背后或护着弱势的群体,或是灵巧的种族司机偷袭。虎王带着自己的下属顶在前线,好像一堵厚厚的墙,把背后护的结结实实。
而兔族们穿插在战场之间,这边偷袭一下,那边来个治疗术,没有人能赶上他们的身形,作为猛兽中地形比较小的种族,豹子优雅的身影插空堵住所有有可能放过敌人的地方,蛇类虽然普遍不算厉害,可是胜在数量和毒液,也可以做辅助的毒素加持工作。
鸟儿们抓起石块从空中投下来,对敌方来说该死的准确,鹰族扑下去扑咬对方的眼睛,每一次飞身都会扯下来一块血淋淋的肉,那些没有这么凌冽的禽类就飞上枝头,叽叽喳喳的为下面的战士做指挥放哨,没有什么能逃过他们的眼睛。
这都是兽族的尊严与荣耀。也是沐红妆的尊严与荣耀。沐红妆鼻子一酸,咸咸涩涩的泪水滑进她的嘴里,她突然明白过来,自己和兽族的那种灵魂上的羁绊是不可抗争的,无论在哪里,她是御兽的孩子,是兽族的孩子,出于本能的善良让她想救这个种族。
或许是功法使然,然而这么多年和兽族的相处早已让她忘记了自己与兽族的区别。这种情绪到底是她本身的还是巫族少主留下来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不要他们受伤,不要他们死。
这早已经不是一场交易了,而是责任和担当。
白虎默默在兽族背后负手而立,对视着黑衣人背后的那个男人。这些黑衣人都是自称圣殿的神秘势力的成员,他们大部分都是驭器者,等级都在下品玄阶左右,然而鲜少有驭灵者,但是一旦出现一定是他们的重要成员,等级都在天阶以上。
兽族虽然强大,化形后能直接达到一百五十星以上,但进阶缓慢,化形与未化形是一道分水岭,而未化形却可以开口的兽族,像夜煞,也不过是八十到一百星的存在,而且数量稀少,对上一群最低也在下品玄阶的,而且还有一个天阶存在的黑衣人,胜算很小。
而此时白虎重伤未愈,甚至牵制那个天阶都做不到,这简直不是战斗,而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鲜血蔓延了整个天空,遮住了所有人的眼睛,沐红妆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形。
突然,白虎动了,在这样的战斗中先出手是极为不利的,但是兽族已经经不起消耗了,他如风一般冲向黑衣男人,男人冷笑一声,迎上他的目光,黑白两道身影在空中交缠纠错,就像是一场不死不休的决斗。
事实也正是如此,谁先败下来,谁先退出战局,谁先放弃,那么谁所代表的一方势力就输了,而失败者的下场,就是堕入死亡之海,永不翻身,连带着那些无辜的殉葬者。
夜煞这时也加入了战局,有了他的加入,好像使双方的能力持平了一些,但是这不能改变什么,幸好兽族的数量还是比较多,弱的人知道用自己的身体去帮强一些的抵挡攻击,用自己的生命拖延时间。
刚开始白虎和男人是旗鼓相当,毕竟白虎虽然受伤,却实实在在是深不可测的超阶高手。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白虎的动作慢了下来,在不查之下,身上也被男人的招式所伤,一道深及骨骼的伤口出现在他的肩膀。
白虎闷闷哼了一声,动作却没有停,竟是毫不顾及自己的伤势,甚至借此产生的停顿攻击男人!男人冷冷笑了,双手合十,拉开一扇白色屏障,似乎对白虎的攻击不屑一顾。白虎的身体与男人的结界相撞,在空中形成了一道相当绚丽的烟花。烟花散开的时候,白虎骤的倒飞出去,然而很快他再次冲上天空。
战争很沉默,只听得见刀剑相撞的声音,偶尔夹杂着一两声声嘶力竭的嘶吼。然后就是血肉横飞,某个在刚刚还生龙活虎的人或兽悄无声息的倒下再也不会起来。沐红妆本能的想上前,可最后却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不要提巫族少主那下品普阶的修为,就是此时,红莲决未曾完成修习的她,连治愈白虎的伤都做不到。她能做什么呢?默默地看着兽族的伤亡,默默看着平安森林被占领?五指收缩,她突然冲进了战局。
随手捡起一把剑,她在夜煞惊讶的目光中挥舞起了手中的剑,以她的修为,她这样绝对是自虐的打法,只是一晃的时间,那月牙白的衣裳就被血染成了鲜红的颜色。
夜煞慌忙来到她身边。“你干嘛!快出去!”
沐红妆不说话,身上阴郁的气息越来越浓重。夜煞感觉得到,她在自责。这个女孩在自责。可她为什么自责呢?夜煞不明白,也不指望沐红妆告诉他。他只是默默吸引走大部分敌力,让沐红妆少受些伤。
他答应过沐红妆,要作她一生的骑士的。
骑士怎么可以让公主受伤?哪怕用他的性命来交换。反正他的命也是沐红妆救得。沐红妆呆愣愣的望着天空,那里的战争她完全插不上手,她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被遗忘很久的场景,那个温柔的女人把代表御兽门主的信物交给她的时候。
“请倾尽一切保护这个种族,因为,你是他们唯一的王。”
请。倾尽一切。因为…是唯一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