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怎么可以让公主受伤?哪怕用他的性命来交换。反正他的命也是沐红妆救得。沐红妆呆愣愣的望着天空,那里的战争她完全插不上手,她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被遗忘很久的场景,那个温柔的女人把代表御兽门主的信物交给她的时候。
“请倾尽一切保护这个种族,因为,你是他们唯一的王。”
请。倾尽一切。因为…是唯一的,王。
沐红妆的眼睛里闪烁过一分决绝,那种像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人才会拥有的决绝。她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而无动于衷,就像那个女人说的,哪怕倾尽一切,都要保护这个种族,因为她是他们唯一的王。
她沉默着退到安全的地方,撩起了被血染红的衣袖,剑光划过沐红妆白皙的皮肤,立刻变成了一道深深的血痕。鲜血分洒在地上,溅起一片片血花。她双手合成一个诡异的图案,红色雾气慢慢覆盖了她的手。
“以吾之血,供汝之能,以御兽主的名,启用红莲禁术。在吾生命耗尽之前,赐汝灭世力量。血祭——开始!”
随着她低低吟唱,鲜血有生命似的结成一个圈,不停地旋转,她的长发轻轻扬起,全身的衣衫无风自动。
沐红妆的脸色愈加苍白,突然鲜血结成的圈里面射出一道红色光芒,冲天而起,直至射入白虎的身体。白虎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轻巧许多,新伤旧伤以一个难以想象的速度快速愈合,而失去的力量也在迅速补充。
他惊讶的感觉到,自己好像只要一个挥手,那男人就再也不是他的对手。他可以肆意把他打入地狱,让他永世不得翻身,甚至可以随手捏碎他的灵魂。男人似乎也感觉到了这种力量上的差异,攻击愈加猛烈。
白虎此时仿佛真的融入了风,他是风的一份子,他凭靠风感知男人的动作,这种力量是他全盛时期也无法达到的。他珍惜这种力量,所以速战速决,男人的脖子被他捏碎,宣告这场战争的结束。
几乎是他杀死黑衣男人的一时间,沐红妆立刻结束了血祭,鲜血不成形得泼洒在她身上,她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这已经是她来到异界这些日子来的第二次昏迷了,算起来她清醒的日子还不如睡着的日子长,而她昏迷也都是为了同一件事情,为了兽族的安好。使用了血祭这种消耗生命来供给能力的招式,这一次她整整昏迷了三月有余。
夕阳默默地照在竹林的木屋里,木屋床上躺着个红衣裳的女孩子,容颜很是安详,长发乌黑披散了一床,衬得她的小脸那样的苍白。她长长的睫毛抖动,试图慢慢睁开眼睛,然而很快,又像无力支撑似的,陷入沉睡。
“吱呀&172;——”木门被推开,走来一个白衣的男人,身后跟着白狼和咲叶。“这已经三个月了,怎么还没有醒!你到底会不会治病!”白狼夜煞一看床上的沐红妆,立刻吵吵了起来。
之前的一战,圣殿受到了打击,可谓是兽族难得逆转之势,终于有了休憩的时间。然而沐红妆却一直没有醒来,这三个月,几乎每天三人都回来看沐红妆,而平时对白虎毕恭毕敬的夜煞,也随着时间的增加而变得暴躁起来。
“我说了她消耗过度,到时候自然会醒。”白虎头疼的推开夜煞巨大的身子,走向木床。咲叶无奈的哼哼两声,做着每天的例行功课——安抚暴躁的哥哥。在咲叶的劝解下夜煞也终于安静下来,默默地卧在一旁看白虎每天都要为沐红妆做的事,为她输送功力和元素。
白虎盘膝在床,手掌上大量聚集起一片片的治愈元素,白色光芒缓缓进入沐红妆的身体,衬得红衣愈红,而白皙的肌肤愈加苍白,然而奇怪的是,这些元素进入沐红妆的身体,仿若投入深海的石子,连一分波澜都没有溅起。
而此时的沐红妆,却陷入了一个奇怪的境地。她在她的灵魂之界,然而她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只能看着那些治愈元素进入身体然后被暗属转化为暗元素,好像她的身体罢工了一样,意识清醒,可却不能有任何动作。
身体失去了使用的权力,意识便变得无限清晰,任何一个小小的念头,都乱糟糟的盘旋在沐红妆的脑海里,红莲决,阿弟,女人,兽族,王妻…
涅槃浴火,死而复生,红莲如荼,妖冶年华。
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就算是离开也还会回来,红色莲花开出火一样的美丽,妖娆妖冶了无上的年华。
这是红莲决的开卷序言,那时候沐红妆还很小,好像不太懂得样子。她总是觉得,是什么样的利益驱使,是什么样的感情,才会让人明知赴死而不顾呢?沐红妆认为生命是最重要的了,哪怕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可以重生,她都不会去尝试死亡。
因为只要一次失败,就会失去一切。
而她的死不要紧,要紧的是从此兽族会失去他们唯一的王。所以无论如何,她也没有尝试过在明知自己做什么的情况下去做出一些可能导致死亡的危险事情。更不要提血祭这种在她全盛时期都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办法了。
然而这一次,她毫不犹豫的用了,纵然知道现在的身体情况很可能直接死掉,她还是用了。因为她是他们的王,是绝不能看着他们覆灭而无动于衷的。就算是现在这样陷入很奇怪的境地她都没有后悔,所以,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涅槃浴火,死而复生。
御兽一族是没有真正的死亡的,他们的灵魂随兽族的生而生,就像在涅槃浴火中变得更加顽强更加缱绻的凤凰一般。一人死,万人生,这个种族是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死去而毁灭,只是千千万万的人默默站起来,成为下一个一人。
红莲如荼,妖冶年华。
沐红妆就是妖冶的红莲。燃烧在灵魂里的火焰,她就是御兽一族燃烧起来的一团红莲之火,她会用属于她的方式阐述属于一个王者的妖冶年华。
涅槃浴火,死而复生,红莲如荼,妖冶年华。
一瞬间,巨大的红色火焰跳跃在沐红妆的灵魂之界。沐红妆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和意识缓慢的归为一体,而红莲决的一段段口诀也在缓慢地融入她的意识,以前她懂得的,不懂得的,学过的,忘记的,都一点点浮现在她的脑海。
仿佛所有的一切都随着这一句话而开始,永不停歇的旋转起来。
风行如影,浩浩莫一,得失参半,御兽为奴。
风行走的轨迹留不下影子,因为风本身就像是影子一样,浩浩荡荡永远是一个人也不是一个人,得到了却又失去了什么,御兽作为奴隶。
以前她不明白这一句话,为什么御兽为奴?是御兽做他们的奴隶还是驾驭他们让他们成为奴隶?无论哪一种,都不是她想要的,而现在,她终于懂得了。
兽是她的奴隶,她却也是兽的奴隶。
御兽之人要像风一样,一缕风吹拂了江水波动,然而无数缕风和在一起所构成的力量,就可以憾动江水卷起万丈狂澜,而风驱使江水的同时,亦变成了江水的一部分。
沐红妆就是那缕风,兽族就是淘淘不息的江水。
跪为平视,聆月而鸣,不斩过错,御亦同服。
跪下与之平视,他听从月亮的呼唤仰头高鸣,没有什么是非真假,不应该因此而否定所谓的过错,驾驭也是臣服。
御亦同服吗?是的,她是执掌者,亦是臣服者。没有谁可以绝对凌驾于谁的之上。在很久以前,她总是可怜那些没人保护又不能保护自己的兽族,而现在,她突然知道,自己和他们一样,不过是在努力活着,然而一些事情可以让他们轻易的放弃生命,没有人需要同情。
御兽御兽,从来就不是什么交易。
她的血脉里,她的灵魂里,流淌着与兽族一样的气息,就算兽族伏在她的脚下,他们也是平视着自己,眼睛里的神色,是尊敬不是畏惧,是感谢不是臣服,他们是自愿跟随在她身边的,而不是因为谁的力量太强大而逼迫所致。
如果沐红妆不是沐红妆,还会有人听从她的话吗?
理顺了一些事情,仿佛红莲决已经是她的东西,而从这一部决法又衍生出了许多东西,而她,只要理解吸收这些,便可以再创一个巅峰。
她的眼睛在一瞬间睁开,火焰在她的瞳孔中划过,一时间她的衣衫竟然被突然暴动的能量击打的猎猎作响!白虎被吓了一跳,一股极为纯净的光之元素竟顺着白虎的双手钻进他的身体,他不得不强行收功。
沐红妆的身体周围环绕着淡淡的红色雾气,像是仙子下凡,绝美而虚幻。
“醒了!”夜煞在第一时间扑进沐红妆小小的怀里,甚至没有注意狼狈的白虎。
“嗯。”沐红妆发出一个简单的鼻音,揉了揉夜煞大大的脑袋。“让你担心了。”
“我不明白。”夜煞乌黑的眼睛望着沐红妆。“为什么一次两次三次置自己与危险之境,只为了救与你毫无关系的我们?”夜煞问出这话,白虎也坐了过来,明明白白也是很好奇的样子。
“不要说因为怜悯,我们不需要同情。”在沐红妆开口之际,夜煞突然插口,眼睛划过几分低沉。
“我知道。”沐红妆答应道。“从不是因为怜悯。”她的声音很认真,认真的让人不自主的认真去听。“只是…我是我而已。”
夜煞望着这个小小的女孩,突然伸出舌头舔舐她的脸颊,湿乎乎的,热乎乎的。只是这一句话,一句不太明了的话,便收了狼王的心,为了这句是我而已,他夜煞真正的臣服了,从此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白虎,我需要一年时间。”沐红妆笑着推开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拉了拉白虎的袖子。白虎愣了一下,意识到什么似的。“什么意思。”
“一年,我要你守着平安一年。”沐红妆只是这样说,然后便跳下了床。“我还没有好好逛逛平安呢,白虎,你带我到森林逛逛吧。”白虎望着女孩,好久笑了。
沐红妆推开木门,阳光很刺眼,由于很久没有看见过阳光了,她不自觉的眯起了眼,然而却很欣喜这样温暖的感觉。夜煞走到她身边为她遮挡阳光,在夜煞庞大身子的衬托下,沐红妆显得那么的瘦小,却被阳光映衬成了巨大的影子。
“上来吧。”夜煞俯下身,低下了一直高昂着的狼头,沐红妆很熟练的爬上他的背,抓紧了他颈上的一圈白毛,她的小腿不老实的蹭蹭夜煞的背毛。“去哪?”
“北溪。”白虎替夜煞回答道。“那里是平安森林最美的地方”
阳光下,一条波光粼粼的小溪旁,一头巨大的白狼正趴窝在草地上,白衣男人负手而立,褐色的眸子里很是温和。一旁红衣女孩正赤脚走在小溪里,她微提着红衣的衣摆,笑颜纯真。那纯美的笑颜让人觉得,若能让她这样一直一直笑着,那么付出一切代价也是值得的。
“白虎。”突然女孩仰着头,唤道,声音四平八稳,有着超脱这个年纪的沉稳与坚决。
“嗯?”站在小溪边的男人转过身,面向着女孩,仿佛已经知道女孩要说什么话了。
“我要一年时间,一年之后,我来帮你退敌。”
“你信我吗?若你信我的话,我必不会负你所信。”
女孩一身红衣,张狂肆意,似乎这天,也被她只手覆下。
“赌这一回,我没有信错了人。”
男子飘然而立,浅笑温和。
“而你,亦不会负我所信。”
后来,白虎已经不是白虎的时候,依然记得女孩张狂的样子,红的耀眼,好像天下只有她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