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红妆停下打理自己的动作，歪头十分可爱的望着金，眼睛里不少疑惑。金忙不迭地用力点着自己黑汪汪的小脑袋，对沐红妆的解释表示赞同。
“这森林里会叫成这样的只有你这只疯鸟。”夜煞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受伤的舔舐自己的身体。“只知道啾啾啾的笨鸟！”
“啾！”金才不是疯鸟，才不是笨鸟！是你太笨了！金用力扑腾翅膀，把更多羽毛抖落在夜煞头上，夜煞气的怒吼一声，扑了金就要咬下去。
“果真是…有什么声音？”白虎漫不经心的打理干净自己，然后屏气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看热闹的一众听他们的主子这么说，不由自主安静下来，金和夜煞也暂时停下争斗，坐在一边。
“嗯…呜呜…”安静的空气里，传来细微的呻吟，很像婴儿的啼哭，声音很虚弱，仿佛下一秒钟就要离开似的，沐红妆径自爬起来，往声音来源去了，白虎和夜煞的目光随着沐红妆，不一会，也都爬起来跟上去。
沐红妆听着声音像是阿狐刚被捡回来那时，也是这么无助而虚弱的啾啾叫着，恐怕是只不知怎么伤了的小狐狸，她拨开树枝往森林深处走了走，却看见一旁的草丛里趴着一团白红相间的物什，走近了才看出是只很小的动物，呻吟声就是它发出来的。
周围人围上去，遮的太阳都见不得光了，沐红妆蹲下来仔细看，那是只通体雪白的狐狸，才有一尺来长，全身的毛发凌乱不堪，沾了血的沾了血，又被土灰掩埋起来，红的红黑的黑白的白，身后拖着一大团看上去像是尾巴的东西。
它身上没有什么起伏，也听不到呼吸和心跳，沐红妆小心的戳了戳狐狸的身子，狐狸猛地一个颤抖，睁开了眼睛，这回换成包括沐红妆在内的一干人等全身颤抖了，那狐狸睁眼还好，也就是看着形状漂亮，年龄尚小可爱而已。
然而这一睁开眼睛，竟让人觉得十分美丽甚至于诱人，那狭长微挑的眼睛，深邃而深不可测的紫色瞳孔，修为低的竟抑制不住身体的反应，修为高的就连白虎也不知不觉沉迷在那双星星点点又耀目的紫色双眸里面。
沐红妆只觉得这眼睛异常漂亮，是狐族的妖孽气质，明明这眼神应该是警惕冷冽，却因为重伤而显得像小狗一样楚楚可怜，但是看了周围人的反应，便能知道这小东西不简单，连白虎也着了道去，不过没关系，最让她担心心疼的倒是狐狸的一身伤。
狐狸侧躺着，蜷曲的四肢不住抽搐，尖长的小嘴不断往外溢出血来，染红了一片皮毛和土地，身体上大片外翻的伤口，仿佛是疼到了极致无法容忍，类似尾巴尖的地方不断拍打地面，然而狼狈之时，眼睛里的清冽和妖娆却半分没有去过。
这让沐红妆想起了莲城，初见那时，莲城也是这么虚弱的倒在地上，然而什么霸气凛冽妖冶清冷凌厉警惕诱人却该死的没有一样缺少，除非交付了信任，否则哪怕是就这么一点点看着自己死去也不会让别人救治。
“我可以碰你吗？”沐红妆不敢贸然出手，只是蹲了与狐狸将将齐平的视线，低声问道，狐狸没什么反应，但能看出尾巴拍打得更急了，应该是拒绝的意思，就在沐红妆准备想个什么办法先把狐狸安抚下来的时候，狐狸两眼一翻白，昏了过去。
这倒是方便了沐红妆，不过能让这么一个警惕的生灵在陌生人眼前昏过去，恐怕是伤重到了一定程度，因为担心自己无法支撑庞大的输出，而兽族本源的力量可以代替灵魂力量，所以不再犹豫，当机立断的吩咐白虎道。“把你的本源力量借我一下。”
“好。”白虎也没有犹豫，伸出手贴在沐红妆后心，一股奇怪亲和，几乎感觉不到的力量顺着经脉流到了沐红妆的身体里，沐红妆深深吸气呼气，调整好身体内力量的平衡，于是指尖相撞，而后拉扯开一道精纯的白色光芒。
沐红妆双手一翻，抹开一面白色的屏扇，将这道屏扇整个笼罩住狐狸的身形，千丝万缕的白色从屏扇中抽出，然后自发的缠绕在狐狸伤口的地方，土灰被剥落，血液被吸收到屏扇里同化，然后再去治愈狐狸的伤。
看着这边不用管了，沐红妆再次扯开白色，这次却是用力一捏，将之变成一个小光球，然后扶起狐狸，掐开狐狸的下巴，喂了进去，不用狐狸吞咽，光球骨碌碌往狐狸身体内部滚去，从内而外发出了光芒。
“…还是太弱了。”沐红妆擦擦额际的汗水，无力的向后瘫倒，白虎顺势一接，将那孩子抱了个满怀。“他伤得太重，剩下的只能靠他自己了。”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白虎将沐红妆打横抱起，沐红妆也没办法计较男女之嫌了，只是靠在白虎的肩膀上闭目养神，白虎吩咐夜煞道。“把那只狐狸带回去吧。”
“知道。”夜煞眼神一动，狐狸就飞到了他的背上，瞅着金冷声道。“喂，你这家伙要不要回去？”
“啾啾！”你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好心？金虽是这么说着，却依然蹦上了夜煞的背上，等着开路。
周围的兽族纷纷凑过来，眼睛里掩饰不住的担忧，这个用自己的生命救得兽族，却不是为了什么利益的女孩，在他们心里的地位早就与白虎持平，甚至还更胜一筹了，如今这女孩又变得如此虚弱，大家放不下心。
“大家不用担心，我休息就会好了。”听着一帮人亦步亦趋的声音，还有忽视不掉的视线，沐红妆无可奈何地睁开眼睛，吩咐道。“都散了吧。”
“是…”会言语的拖着长声应着，却依旧不离开，无奈之下，沐红妆只得装作没看见，任白虎抱着往木屋走去。
好疼。
到处都好疼。
疼的心都碎了。
除了这颗冰冷的心脏，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东西了。
“哥哥——”
那个人拼了命的扑上来，却被轻易地拦住，总是软软笑着的眼睛里充满了心疼和惊惶，更多的，那是疯狂吧，恐怕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呢，那人身子弱，也不能修习，尽然不愿意让他手染上鲜血，别让人担心才好。
“哥哥，不要再离开我了——”
对不起啊浅儿，明明应是你的夫，你的双子，你的哥哥，却总是这么理所应当的把你丢下，看着是我保护了你，实际上，是你一直守护着我才对啊。
“浅不能没有哥哥——”
那人嗓子哑了吧，听着都颤声了，总是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弄的人好担忧呢，要是回去了，一定要好好教训他，让他三天，不不，一个月不能下床，就算那人求饶了哭泣了，媚着眼神喊哥哥也不会停下来。
可是…还能够回去吗？
呵，这时候居然还在想这种事情。
“殿下！”
是轩然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干净啊，怎么害怕了呢？他的殿下是谁啊，可是这世界之上最后的九尾狐，魅惑三宫之主，九尾殿的主人，上六神中最妖孽的存在，有谁能伤的了他呢？呵，不要担心了啊，就算是九尾狐的心，也是会疼的啊。
“苏笑！你若是死了，我定不饶你，再也不会理你了！”
这又是谁呢？脑袋不清楚，有点记不得了呢，不过站在这里的都会是比较强大的存在，剩下的都已经好好护起来了，是不用自己担心的吧？
“还手啊笑，为什么不还手？”
谁在哭了，都感觉到冰凉的泪了呢，对不起，不是不还手的，我也不想死，只是对着那个人，怎么也不能做出伤害她的事情，毕竟是我先做错了，就算这是阴谋。
“孽缘啊。孽缘。”
哼，谁在说我孽缘？我不过是多情一点罢了，不过真的从来没有喜欢过她，真的从来没有喜欢过的哦！只是情之一字，又有谁能解呢？
“苏笑，不要以为你不还手我就不杀你。你要知道，我的情，不是不堪，得不到，毁之便罢！”
悯然…悯然…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是我负你，如果你执意要我用这条命去偿还，好，而今我苏笑，就把命给你。
“苏笑，你身为九尾余孽，此罪孽之一，与亲兄弟乱伦苟合，此罪孽之二，毁我清白，此罪孽之三，而今，我要你一一还来！”
罪孽吗？呵，从出生起就被迫担上罪孽的名字，而今已经习惯了啊。我爱浅儿，为什么不能和他在一起，只要喜欢，就足够了，悯然，你一直不懂，是因为你是天道的徒弟吗？只守着所谓的伦理道德，却不懂情。
出生在罪孽之中，无可奈何地，要活下去，就只有更多的罪孽，直到有一天，做什么都不会被称作罪孽。我已经站在那个顶端了啊，可是，不够，一直都不够。
“洛悯然！你无心，又怎么懂情？我就是爱着哥哥，哥哥也爱着我，真正不爱的，是你——”
那孩子哭了，真是的，明明是双子，这孩子怎么就这么爱哭呢？真是想把他抱在怀里好好安慰着，这孩子不应该哭，应该被好好疼着宠着。
他的弟弟啊，就应该躲在他身后一天天笑着，不应该站在人前承这么多的伤心事，就算真的要哭，也是在他身下承欢的时候，自那件事情之后，这柔软的小家伙，这么多年都没舍得让他哭呢。
“苏笑——”
谁在喊自己。
听不得了。
身子好像轻了一点，是飞起来了呢，身后是各界连接之处，现在这副身子，恐怕已经撑不住换界的威压了吧，也好，这样就不用去担的谁的情了呢，只是苦了凛儿，苦了他们为我伤心了吧。
已经开始有点幻觉了，梦里不常看见的东西都清清楚楚的浮现在眼前，爹冲着他笑，娘又失手打翻了盘子，凨姨点着他的额头说记得做好一个族长，后来怎么了呢？爹睁着眼睛却再也不会笑，娘拼死喊出一声走，
那时候，凨姨颤抖着手把短剑插进她的身体。
“苏笑，站起来！”
那时候，二爷爷回头望着族人，然后被一片火红吞噬。
“苏笑，给我记住了，你是紫惶一族最后一个族长！”
那时候，想衣和想容透过蒙蒙雾气却没能抓住他的手。
“阿笑，活下去，好好的。”
那时候，浅儿歪着头，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再也看不清了。
“哥哥，他们为什么要杀了娘？”
为什么？不知道。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只剩下我和浅儿了呢？又从什么时候起，我连浅儿，也丢下了呢？
“哥哥，浅不怪你，从来没有。”
后来浅儿抱着不再干净的身子，却还是逞强的笑着。
“浅想保护哥哥呢。”
我的浅，我的浅…。
一切都飘忽起来，浅儿的声音听得不真切。
“哥哥，若你要死，带我一起去。”
浅儿没有再哭了…浅儿坚强起来了呢…他说什么…他说什么傻话？不能死，浅儿不能死，他要他的浅，他要他的浅儿好好活着，以后还会柔软的笑，浅儿——
拼尽全身最后的力气支起一片结界，而后便失去了所有的意识，事实上，正是这片结界救了他的命，不知道落在了哪里，只是看见一对浅灰色的眸子，很漂亮，不过就算是他这么花心滥情的九尾狐，竟都没有半分邪念。
周围越来越安静了，什么都听不见，谁来把他从这无边的黑暗里救出去？黑色里终于掺进了白色，有个谁在说话，好舒服的感觉。
我不能死。
于是，回来吧，前面的路还有很长。
苏笑睁开了眼睛。
“醒了？”听人报说狐狸醒了，沐红妆匆忙从自己的屋子赶过去，门外一片片兽族等在那里，见她出门，自发的让开一条道。
“别着急，这家伙跑不了。”白虎看着沐红妆慌忙推门进来，无可奈何的打趣道，金疯了一样蹦起来糊住沐红妆的脸，夜煞看着沐红妆不好看的脸色，对着床上的狐狸哼了一声，沐红妆把金拽下来抱在怀里，对白虎耸耸肩膀，坐到了床边。
床上侧躺着的的小狐狸被洗干净了，精神的睁着眼睛，此时也没见媚态，一身白亮如雪的厚毛蓬蓬起来，身后竟然毛茸茸有足足九条尾巴，上搭一条下搭一条叠罗汉似的堆在一起，见沐红妆来了，好像很高兴，下面的尾巴又开始欢快的拍打床铺。
其实苏笑是惊讶这女孩的年岁，受伤时没太看清楚她，一直以为救了自己的人有多少修为，现在才知道只是个十岁大点的女孩，惊异于女孩年龄是其一，更惊异的是女孩的灵魂好像被什么强大存在屏蔽了，无法探查。
“好了好了。”伸手安抚住那只狐狸，让他不要浪费精气神，沐红妆仔细看了看狐狸确实精神多了，才转身问白虎。“你看出来这是个什么品种了吗？”
“听闻上古九尾狐，七个部落起源不同，以眼眸颜色分别，分别算是仙族妖族或者狐族的分支，但都拥有相当强悍的天赋。只是有些媚态太过，以吸取别人精元为乐，有些罪孽深重，曾经被天道抹杀，有些被人们所追求他们的力量，有些被大肆抓捕充当禁脔，这九尾也是少见了。”白虎正了正色，将自己所知道的告诉沐红妆。
“这紫色呢？”沐红妆追问。
“有狐九尾，如雪临世，紫惶不堪。见九尾者得天下之，卿身媚骨，又问此心谁知。”白虎眯起眼睛低声说道。“这属于妖精的紫惶一族应当是没有一个族人留下。”
狐狸紫瞳流转了一下，然后归做深不及底的颜色，只是拍打床铺的尾巴慢了下来，这女孩救了自己他定会报答，但如果这个女孩也是一样的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