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俦!”
驻阙兆边沿的军帐内,一声娇喝过后,左丘无俦举目望进帐之人,扬唇一笑:“姑姑,未经通传,擅入军帐,可是要挨板子的。”
长公主面无笑意,玉容沉冷:“无俦,告诉我,你要如何才能放过阙兆?”
左丘无俦紫眸谑意渐敛,引掌示座:“姑姑先请坐下说话。”
长公主见侄儿这副神色,倒不敢肆意释发平日的刁蛮了,先矮身就了座,“无俦……”
“姑姑,如果您是以北云长公主的身份来见无俦,无俦称您一声‘姑姑。如果您是以阙兆王妃的身份来见无俦,无俦怕是要防着军情泄密。”
长公主蹙眉冷声:“无俦,你莫和我在字眼上卖弄,我是北云公主,也是阙兆王妃,这两个人都是我,不管哪种身份,都是你的姑姑,都不可能窃你军情机密!”
左丘无俦摇首一笑,“无俦不是想和姑姑卖弄字眼,而是很想知道,如今在姑姑的心中,北云还有几分的重量?与阙兆比起来,北云是否已经无足轻重?”
“无俦,你怎这样说?”长公主脸色登时不善,眉上悬了郁色,“我何时轻视北云起来?我如此辛苦,为得还不是两国的和平?战争害得是两国百姓,长年的征战,用在治军上的开支,可使多少子民过上和乐日子?你这位深受百姓爱戴的北云定王,就没有为你的子民想过……”
“姑姑,您这套说词的确足够冠冕堂皇。”左丘无俦眸内阴翳浮起,“那么,当年您替阙兆公主的隐瞒,也是基于两国和平的考虑了?”
长公主面上一窒:“……隐瞒?”
“姑姑忘了?需不需要无俦提醒?”
“不必!”长公主蓦立,“难道你是在说,你挥兵阙兆,为得就是当年亘夕的那次目的仅为唬吓的行刺?那还倒不如说,你是为了一个女人罢?”
为一个女人挥师么?左丘无俦心底苦笑。在瞳儿心里,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有此作为,但在他人心底,自己却可一怒为红颜了?
“可是,如今你与那个女人已成过往,你娶妻生子,她也做了别国王后,还最有可能成为你的强敌,你还揪着那些无关紧要的往事做什么?”
“姑姑想太多了。”左丘无俦面上骤然冷峻了几分,紫眸内收敛的机锋亦变得锐利起来,“没有那桩事,阙兆亦是无俦早晚要拿下的。”
“你——”
“当年之事,事关明珠安危,姑姑为了阙兆公主轻视了北云公主,在姑姑心中,无疑已经选择了阙兆。但这并不怪姑姑,毕竟出嫁从夫,姑姑选择成为阙兆人,无可厚非。可是,可否请姑姑莫再过问北云的行事呢?利用北云王室的亲情为阙兆王室奔忙操劳,姑姑这位阙兆媳妇会不会做得太尽职?”
“无俦!”长公主变颜娇叱,“当年先王送我嫁与阙兆,为得就是两国睦领共处,本公主所作所为,也皆为达成先王所望!你可以目无尊长对你的姑姑出言讥讽,但你不能无视先王苦心,你的野心,难道一定要拿北云千万子弟的性命去换?”
“姑姑,如果无俦今日将攻的不是阙兆,而是西叶、东云,您是否还会对北云子弟有如斯义正辞严的心疼呢?”
“……无俦?”长公主面上难堪起来,至此,侄儿的毒舌算是真正领教。“男人的野心,难道一定要让女人承受?你有没有想过,你真与阙兆一战到底,姑姑我如何承受?你的一对表弟表妹将如何自处?”
说到底啊,姑姑还是打了亲情这张牌。左丘无俦一笑道:“姑姑放心,阙兆国破日,姑姑依然是北云的公主,一对表弟表妹若乐意,也依然是北云王族,但若他们有复国之心,无俦不介意与他们对阵沙场。”
“你如果想要阙兆,也并非没有其径途可走。”长公主需下安抚下多少情绪,才能不使自己怒不可遏,“两国联姻,你做了阙兆附马,将来继承阙兆王位,如此一举两得,不是比拿将士们的血肉之躯换取天下更好?”
左丘无俦失笑:“姑姑,您几十岁的人了,怎会如此天真?纵算无俦成了阙兆附马,那个王位他们也不会让无俦来做罢?阙兆的长公主并不是您这般将夫将子看得比天还重的女子,她岂会是一个可容外姓之人坐上阙兆王位的人?”
“常夕她是个顾全大局的孩子,她会……”
“她如果会,当初就不会允了西叶的求亲。”那女子眼内的光芒,他可谓熟悉,那是他长久以来在自己眼底睹惯了的,对于同类,人们的感觉便会分外敏,穰常夕是同类中人,他万分肯定。
“您如此辛苦奔忙,在阙兆长公主眼里,也不过是一个被利用得不亦乐乎的棋子,何苦来哉呢?”
“好!”被侄儿拒绝得如此彻底,长公主终于恼羞成怒,“待阙兆亡国日,姑姑我便带着你一对弟妹横刀刎在你面前,成全你这万丈野心!”
左丘无俦立身垂首作礼:“无俦会竭尽全力不使那一场景出现眼前。”
“很好!”又是一个软钉,长公主挺受得面色苍白,声嗓颤栗,“无俦,我会记住,走出这道门,我们便是敌人了是不是?”
“不,姑姑永远是无俦的姑姑。”
长公主未再赘话,旋身出帐。左丘无俦原地钉步,伫立未动。对姑姑的这份负欠,早晚都会发生。纵算是当年亲将姑姑嫁去阙兆的先王,也将阙兆视为口中之食。姑姑聪明有见地,也未参透这个中玄密,女子啊……世上如瞳儿那般大谋富略的女子,当真殊少罢?
“二哥,姑姑走了?”左丘无倚掀帘进帐来。
无暇计较这厮在长公主驾临时退避三舍的行径,左丘无俦重叹一声,道:“找几个人密送姑姑,务必使姑姑安全返回天歌城。”
“二哥不必担心,我已让卫队跟上去了。可依我对姑姑的了解,她不会就此罢手。”
左丘无俦紫眸一冷:“阙兆的长公主如此利用姑姑,令本王很不高兴。”
“所以呢?”
“妻不教,夫之过,本王要去会会她那个教妻无方的夫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