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祖母。”玉青颜仰起小脸冲老夫人一笑,孺慕之情溢于言表。
她一直半蹲在美人榻前,脚早就麻了,起身时一个趔趄,金鸳及时扶了她一把。
“多谢金鸳姐姐。”她冲金鸳一笑,礼多人不怪。
“三小姐客气了,奴婢不敢当。”金鸳这会儿笑得格外谦卑。
“傻孩子,来祖母身边。”玉老夫人觉得玉青颜今天看起来极为顺眼:“刚才你要拿什么给我?”
“是一条抹额。”玉青颜腼腆地笑道:“天气酷热,孙女特意选了薄如烟雾的软烟罗做底;珍珠有明日安神、滋养容颜之效。可惜孙女手拙,这万寿菊是请缨络绣的,孙女就动手缀了那颗珠子,希望祖母不要嫌弃才好。”
玉青颜说起话来不疾不徐,声音像汩汩流水般流过众人心头。
玉老夫人这次痛快接了过去,细细翻看:“绣功果然不错,这珠子缀得也好。”
“恕奴婢眼拙,这是颗上好的南珠吧?”金鸳笑嘻嘻的插了句话。
玉老夫人夸赞道:“你这丫头真是识货,的确是上等南珠,而且是少见的珰珠。”
“难得的是她这份巧思。金鸳,来把三丫头做的抹额给我戴上。”玉老夫人当场就要戴上,可见是极喜欢的。
其实玉青颜知道,玉老夫人什么样的宝贝没见过,这样做法,是要给她撑起脸面罢了。
满屋的仆妇诧异之余,都开始低头细想以前有没有得罪过三小姐,发愁三小姐得了老夫人的欢心之后,会不会追究她们平时的怠慢。
金鸳是何等的玲珑心思,立在一旁不停说着俏皮话。一时间,屋里祖母慈、孙女孝,简直是其乐融融。
这时候,一声尖锐的哭嚎突然响起:“祖母,祖母,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玉青颜心中一动:来了。
这声音如利刃破帛般,扰乱了玉老夫人愉悦的心情。
她皱皱眉头:“看看是谁在外面。这样大呼小叫,可还有一点规矩?!”
不等内室的仆妇出去查看,有人一挑珠帘,哭喊着扑到老夫人面前:“祖母,我的手被人打坏了,我……”
来人一看玉青颜居然也在,楞了一楞,逐恼怒地大喊:“你这贱人,还敢来告状!”
玉青颜还没接腔,玉老夫人已经恼怒地喝斥:“二丫头,这种污言从哪里学来的?对自家姐妹口出恶言,又是哪家的规矩?”
“我……祖母,我……”二小姐玉筱静情急之下,意忘了这是在祖母面前,顺口就骂了出来。
母亲钱氏平时就是这样骂父亲的小妾通房的,而且骂得花样百出。
耳濡目染之下,玉筱静知道的话里,这句贱人已经算是好听的了。
四小姐玉筱娴晚一步进来,看着玉筱静的窘样,心中骂了一句“蠢货”,上前柔声说道:“祖母,今天二姐可是叫三堂姐给打了呢,怕是一时气糊涂了。”
“对对,祖母,我的手叫她打得不能动了,”玉筱静清醒过来,又抱着自己的右手哭喊:“祖母,三堂姐抢我的首饰,还打了我。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啊,可不能包庇这……”
话未说完,到底还是把那两个字咽了回去。
“三丫头,可是真有此事?”玉老夫人看玉青颜稳坐在那儿,一脸镇定,心中就对二丫头、四丫头所说之事有些不信。
玉筱静告完状,想看玉青颜害怕的样子,偷眼瞄去,对方竟然气定神闲,真是怪哉。
玉青颜垂着眼睛,慢吞吞地说:“祖母,今天琉裳阁的人送衣料来,孙女去二婶的暖香轩,与姐妹们一起挑选,最后得了鸦青色的织金锦,黛灰色的素软缎,石褚色的素绸各一匹;”
她略一停顿:“还有钱贵人赏了咱们家一匣子绢花、缎带,四堂妹替我各留了一样,孙女也谢了赏。”那“赏”字被玉青颜咬得格外重。
听到“赏”字,玉筱娴眉头一跳,就看到玉老夫人鄙夷地皱了皱眉,心中暗叫不好。
她在暖香轩对玉青颜说东西是“赏”的,只不过是为了怄怄她;可是在祖母听来,一个小小的贵人“赏”东西,就如同在打辅国公的脸面。
她猜得没错,玉老夫人此时心中冷笑:这钱家是越来越轻狂了。
玉筱娴有心想打断玉青颜说的这些“实情”,玉青颜却不给她机会,径直一拉袖子,露出腕间的金镯:
“至于二姐姐所说抢首饰一事,指的是不是这金累丝的八宝镯?”
“对,就是这个;还有你头上的白玉钗,都是抢我的。你这……丫头,寄人篱下还丝毫不知道感恩,居然对长姐不敬,动手打人,贪人财物。”
那两样首饰玉筱静经常戴,进进出出见过的人也多,便笃定玉青颜证明不了东西是自己的。
凭她和四妹两个人作证,这个黑锅那丫头背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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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珰珠”,就是一面圆,一面扁平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