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未央,一片肃杀。
秦时月忽然单膝跪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右手臂,鲜血如珠,顺着他的指尖,滴滴落在地上,那么触目惊心。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宁珂的眸子里闪过惊慌之色:“秦叔叔……”
秦时月手臂上的血一直流,他抬手抓着宁珂的手臂,说的很吃力:“宁珂,你快点跑到墓室里去。”
宁珂心中惊悸,秦时月气若游丝,显然是筋疲力尽了,他已经不是黑衣人的对手。
宁珂以为自己够强大了,原来却是她低估了苏太后。
秦时月手臂上的剑伤,让宁珂的心再一次紧紧地揪在一起,她怎么能让他死于非命。
“秦叔叔,宁珂不会扔下你不管的。”宁珂扶着秦时月站了起来,望着那些黑衣人,神情肃冷,“我跟你们回去。”
“宁珂,不可胡闹。”秦时月的双眸之中满是恐惧。
“你们不要再为难秦叔叔。”宁珂目光凛然,让秦时月和黑衣人都怔愣了片刻。
“你弄到如此地步,是因为你自作聪明,秦时月将因你而死,是因为他必须要死。”视线相对的那一刻,其中一个黑衣人冷冷地说道,“宁珂公主,你悔悟得太晚了。”
宁珂双手紧握,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身姿挺直而倔强。
苏太后要对付的人只有她宁珂一个人而已,为何连苏太后自己的昔日好友,都舍得痛下杀手?
宁珂眸色渐深:“秦叔叔不过是个局外人,你们何苦连一个无辜的老人都不放过?”
黑衣人手持冷剑,一步步走近前来,他手中的剑,划过坚硬的青玉石地面,发出冰冷尖锐的声音。
黑衣人冷然笑道:“难道你真的没有想过吗?当你决定要查出真相的时候,会有更多无辜的人,就像这个守陵的老头一样,他不是被我杀死的,是被你害死的。”
宁珂的心猛然一颤,冷冽的杀气,慢慢逼近,黑衣人前进一步,她就扶着秦时月后退一步。
她警惕地看着黑衣人,眉眼冷如寒潭。
夜风如刀,袂翻飞间,一道清冷微寒的声音,伴着戏谑的浅笑,临风而来,竟也似一道冷刀:“你们这是在为民除害吗?”
宁珂侧头,看见慕云深唇角含着,缓缓走到她的身边,目光却是看向黑衣人。
难道他口中的那句“祸害”是在说她?
宁珂眼中闪过一抹冷光,眉头紧蹙的瞬间,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她看见黑衣人剑锋一转,指向慕云深:“你是谁?”
“他就是你们的下一个目标,本宫的未婚夫,慕王云深。”不给慕云深开口的机会,宁珂挑衅地看了他一眼,又对黑衣人冷冷,“怎么,你们的主子没告诉你吗?”
黑衣人目露怔然。
慕云深看着宁珂瞬间沉静的神色,微有怔然,他倏忽弯身,附在她的耳畔,浅笑如风:“你还真是狠毒。”
“如果不是你居心叵测,现在怎么会在这里,你不要怪我拖你下水,要怪就怪你自己心术不正。”
宁珂亦是回以浅笑,她没有时间想清楚,慕云深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在知道他是友是敌之前,她万不能让慕云深借刀杀人。
这世间,最可怕的是人心。
她不得不防。
黑衣人见宁珂和慕云深眉来眼去,断定他们之间关系匪浅,冷月映着他的双目,格外的森然凶狠:“既然上天注定你们要在一起,那就到阴曹地府做一对恩爱夫妻吧。”
他提剑冲了过来,身如闪电,不留丝毫生机。
秦时月虽然虚弱,掌风却也狠劲,他一拳打在其中一个黑衣人的胸口,那人飞出好远,又重重摔在地上,滚下长长的玉石阶。
这一幕,深深地刺激了那些黑衣人,他们出手越发地凶狠,其中一人冷剑一挥,用尽全力,眼看那道剑气就要劈在秦时月的胸口上。
刀光剑影中,慕云深凌空而下,挥剑挡开了。
然而,秦时月内力耗尽,一口鲜血喷在慕云深的绣有青竹的衣襟上。
“你先调息,这些人交给我。”
“不。”秦时月忽然把宁珂推到慕云深的怀里:“慕王爷,请你带着宁珂到墓室里去,转动第一盏长明灯。”
“我们两人加起来,都未必是他们的对手,你一个人如何应对?”
“我死不足惜,但宁珂不可以死。”秦时月的神情很平静,“我拖住他们,你带着宁珂进墓室,只有这样,才有一线生机。”
宁珂面色大变:“我不走。”
秦时月左手一转,聚起最后一点内力,一掌将宁珂和慕云深推出了好远:“宁珂,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
宁珂的心里涌动起从未有过的恐惧,眼中清泪滚落,大喊着:“秦叔叔,秦叔叔。”
她还想跑到秦时月的身边,却被慕云深扣住手腕,一步步往墓室里跑去。
眼泪就这样掉下来,宁珂朝慕云深吼道:“我不走,你放开我。”
宁珂泪眼迷蒙,看不见血光森然,只觉得秦时月的面容在她的眼里越来越模糊。
她被慕云深强行拉进墓室里,石门缓缓地落下,她还想冲出去,却被慕云深紧紧地抱在怀里,动弹不得。
她发狠似得咬着慕云深抓着她右手的那只手背:“慕云深,你放手,本宫命令你放手。”
慕云深闷哼一声,眉头紧紧拧起,丝毫不松手。
“宁珂,事到如今,你还想怎么样?”慕云深转过宁珂的身子,凝视着她眼眶中的泪珠,“有些人总是要牺牲的。”
这一瞬间,感觉之前所建筑起来的世界就这样崩塌了。
在这之前,宁珂从不计较任何代价。
然而,这一刻,亲眼看着自己至亲的人,死在自己的面前,才知道有些代价真的不是她能扛得起的。
石门一点一点地往下落,宁珂双目圆睁,心中的绝望和伤痛强烈得无法遏制,她伸出的手僵硬地顿在半空中。
“宁珂,再见了。”
秦时月的笑容被阻挡在石门之外,然后他灰青色的长袍也一点一点地在宁珂的眼中消失。
石门落地的那一霎那,扬起了些许的灰尘。
“秦叔叔……”
一门之隔而已,却是隔着生离死别。
宁珂哭的撕心裂肺,僵在半空中的手缓缓地垂下,她昏死过去。
皇陵恢复了沉寂,仿佛不曾有过那场厮杀。
墓室外,秦时月被黑衣人困在中间,面无表情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黑衣人扯下面巾,露出一张俊朗如月的脸:“有一段时日了。”
此情此景,两人似乎是旧相识,却又像多年未见。
秦时月笑而不答,迈步走下石阶:“刚才,你没有对宁珂痛下杀手,谢谢你。”
“秦叔叔,你走吧,去哪里都好,不要再回帝都了。”
黑衣人忽然冷剑一挥,血光闪过,溅了一地,他身边的黑衣人瞬间倒下,竟是一招毙命。
“帝都是我的家,我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你要我去哪里?”秦时月苍白的面上不见任何的波澜,“带我去见她。”
“姑姑不会放过你的。”
“既然你选择了站在你姑姑那一边,就不该心慈手软,就比如刚才,你虽出招狠辣,可是每一招都是虚招,若不是我要慕云深带宁珂回墓室,再交手片刻,他就会看出破绽。”
黑衣人僵在那里。
玉阶上,鲜血一路蜿蜒。
秦时月依旧身姿伟岸,一如当年。
黑衣人愣在原地,恍惚间,他以为自己现在看见的秦时月,还是那个高大威武的,需要他仰视的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