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一般的花要开放很久才能打骨朵,而山茶花只要花瓣一凋谢,花骨朵就怎么也忍不住在花苞里了。”
弦子淡淡看着春天里满山的山茶,犹若冥谷之音的对南溪风说道。
“呃?我对花不是很清楚……”
“嗯……溪风,还有多久可以到玄冥谷……”
“翻过前面那座山就是了!”
“嗯……到了叫我!我要休息小会!”
“好……”
颠簸的马车没有阻挡沉重的眼皮,弦子闭上双眼,静静的睡去……
漫山的山茶花,叶子是青绿色的,周围是锯齿状的边缘。有了它的衬托,山茶花便显得更加美丽……
只是沉睡的人儿似乎无心欣赏,一旁的南溪风也紧紧的蹙起眉头,对这个已经心怀城府的江弦,难以全部捉摸,毕竟经历太多,面临太多,已经高高的筑起了防备的城墙……
“什么人……”
马车被一人拦住去路,南溪风警觉的握紧手中的剑,厉声呵斥。
“溪风……”
“呃?弦子,有人拦住马车……”
“让他上来吧!”
“呃?”
话音刚落,那人已经纵跃上了马车,摘下头上宽大的斗笠……
“怎么现在才追上我们?溪风不是很早就把信送到了吗?”
“呃?”
南溪风惊讶的看着音尘绝那俊逸的脸庞,那双丹凤眼却未曾流连南溪风,直直的盯着弦子,想要寻找些蛛丝马迹……
“有事耽搁了一天!”
“哦……”
自始至终,弦子根本没有抬眼皮看一下……
“音大人,江弦想确定一件事可以吗?”
弦子慢慢端正身体,睡意阑珊,口吻十分冷静,而南溪风见状,便拉开帘子,退下马车。
“弦子,能不能不要叫我音大人?我知道,当年你求我去搭救香残侯,而我被皇帝拦下,以致未能及时赶到,我十分愧疚,事隔两年之久,难道你非要记恨与我吗?”
弦子听候,淡淡一笑,风轻云淡的笑,脸上已经没有了丝毫波动……
“你到之时,残侯的确是死了吗?你真切的看见了南落斜的剑插进残侯的腹中?”
“呃?”
“我知道,你有难言之隐,不过……我就是想确定一下,残侯究竟死没?还是……”
“我到之时,香残侯已经奄奄一息,南兄抱着香残侯,不知道说了什么,而后很多人围上来,我就上前阻挡,不久之后,他们都已经不见,我也被神秘之人搭救,是神秘人告诉我香残侯死了,但是……香残侯腹中之剑,的确是南兄的‘软剑’……”
“哦……”
“弦子……”
见弦子淡淡的回应,音尘绝担忧的望着弦子,颀长的身躯有些萎靡不振……
“音尘绝,你说南落斜抱着香残侯说了什么?”
“呃……是的!”
弦子立刻改口的称谓着实让音尘绝欣慰几分。
“如果我死了是不是血色紫玉就没用了?”
“呃……不许这样说自己?你不会死的,我们都不会让你死!”
“哼哼!你们……你们是谁?”
“呃……”
一句无心之语,却让弦子挑出了语病,音尘绝顿时哑口无言。
而后,陷入沉默,音尘绝一旁静静的打量弦子那几分红晕的容颜,微微眯眼,紧紧的抿着嘴唇,轻蹙的柳叶眉……
隔日清晨,便到达寻冥谷的沟壑之巅,遥望万丈悬崖,武功再高之人也难免心惊胆战,生怕一不小心堕入万劫不复……
弦子上前,冷冷看着万丈深渊,心里翻腾不已……
心底很期望那个想念的人在下面,很想他,真的很想他……原来,真的是失去以后才能衡量自己的感情,自己也是么?
一阵狂风卷来,吹散了云髻,飘扬了衣衫,不知觉里,脸蛋已经冰凉透骨……
“哈哈哈……小女娃……你终于来了,我好想念你哇!”
玄老头像一阵风一样从深不见底的谷底突然冒出来,缕着白色的胡须,红光满面,哈哈大笑的而来……
弦子没有太大的惊讶,自己也感觉奇怪,怎么那个调皮,开朗,洒脱的自己,经过两年的洗礼,怎么变成了现在,这样的一个冷静之人,而今,也能做到临危不惧……
“玄谷主,多年不见,还记得我,真是荣幸!”
“哈哈哈……你个小女娃娃,怎么两年多不见,变得如此生疏,亏我还把仙草分与你,救你一命!”
“是啊!未曾感谢谷主的救命之恩呢?所以我今日下厨,当做回报如何?”
“哦……好啊!好啊!哈哈哈……”
又是一阵旋风般,唰的就不见,南溪风静静的看着弦子,而音尘绝有几分惊讶……
走进深壑的玄冥谷,一股熟悉的味道拂来,是一种错觉……
花香的清新味道,水流的潺香,慢慢拂过面颊,撩动心脾,芬芳扑进鼻息,柔柔的,软软的,仍然残留着香残侯的味道……
远远的,已经看见了已经修正好的木屋,搭建在弯曲石板路的尽头,靠右的一边,围绕着高大的树木,种植着不知名的植被……
玄子推开房门,灶台依然整洁干净,放着琳琅满目的各色菜与材料,那比较特别的锅仍然样式奇特,散发出油光,看来,宫酥心还是会偶尔做饭……
弦子没有开口,默默的整理菜色,一旁的南溪风帮忙生火,猜不透这个奇怪的女子。
“哇……好香,好香!小女娃,做的菜还是这么好吃……嗯……好吃好吃!”
玄老头已经迫不及待的把各式菜色往胡子下面的嘴里塞进,囫囵不已。
“呃?你……”
溪风欲要阻止,被弦子拦下。
“玄谷主?看来这几年过得很好啊……”
“唔嗯……”玄老头含糊不清的回答着,终于满满的吞下一大口,不至于噎死。
“小女娃,肯定有事求于我这个老头吧?说吧……”
“呃……你怎么知道?”
“……”
“香残侯在哪里?”
“……”
“香残侯在哪里?”
“快死了!”
“……”
“一会儿带你去!”
“……”
一股不好的预感侵袭全身,每个毛孔都竖立起来,明明有些凉意的谷底,却此刻的手心一直冒着汗水,指甲何时插进了手掌心,也没有了感觉……
“走吧……”
“你为何救他?”
“徒弟求我的!”
“你会这么好心?”
“哼……小女娃,我当初不是也救了你吗?”
“……”
“跟紧点,注意脚下,可别动了我的机关!”
“……”
弦子的眉毛有些纠结,非常清楚这个玄冥谷非泛泛之辈所能进入,要想活着出去,还真得跟紧玄老头。
浓密的尽头便是一座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映入眼帘,那狂躁的水流倾泻而下,溅湿了衣衫,远处几根单调的树木作为映衬,偶尔飞过歇息的飞鸟,仓促的展翅飞走,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被有心之人射下来当做烧烤……
越是靠近,心底的不安就越是明显,两年前,当听到香残侯死讯,自己难以接受,正当自己用一年的时间去接受的时候,一个神秘的不速之客却告诉自己香残侯没有死,而是被南落斜下毒控制,甚至那一剑也是南落斜的杰作,还有音尘绝的参与,事隔两年,却不能知道真相,所以得到自由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香残侯,问他为何在成亲的第二日,便销声匿迹,直至死,也未能只字片语,难道对自己说的甜言蜜语都是谎言?难道说了做那个庐山之巅的人,也是诳自己么?
玄老头轻轻的提着自己,便越过瀑布,一阵烟雾掩盖之下,进入一个潮湿阴暗的通道,周围滴答滴答的水流声音甚是聒噪……
一步,一步的走近,心底的不安也越是明显起来,一颗好不容易平静的心,此刻‘嘭咚嘭咚’的跳起来,似乎要冲破自己的胸口,蹦出身体……
已经看见了一个高大的背影,一袭赤色的长衫背对着自己,孤傲,冷酷,清瘦……
心,忽然抽搐起来,夹杂着微微的疼痛,一股原始的忧伤,一股难以抗拒的忧伤,蔓延至胸口而来,这个背影,让人心痛,这个背影,让人不忍,这个背影,让人哀怨……
莫名的,由来的,似乎生存在体内很久,很久,长达几个世纪那么久,纠结着五脏六腑,撕扯着心肝……
转眼间,看见了躺在一片透明之中的人,是香残侯……
“唉……这是我费了好大劲才弄来的冰玉床,可以延续寿命,我还没享用,就让这小子占了便宜!”
玄老头一旁嘀咕着,抱怨着,像极了一个失去玩具的小孩童。
轻雾飘扬,湿气袭人,昏暗的一盏灯光下,香残侯静静的躺着,像一个熟睡的婴儿,甚长的睫毛依然透出秀美,属于香残侯的秀美,那张曾今熟悉的脸庞依然美如冠玉,紧紧抿着嘴唇,失去了光泽与血色,却仍然饱满丰润,他还是那个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的香残侯,除了那洁白面颊上一道浅浅的伤疤……
“天下之佳人,莫若楚国;楚国之丽者,莫若臣里;臣里之美者,莫若臣东家之子。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香残侯,你知道吗?你是个很美丽的男人,难以用言辞比喻的男人……对不起……”
弦子淡淡的说着话语,盯着这个熟睡的人,心里却装满了伤痛……
“香残侯……我来看你了,我知道,你一直在等我,我来了……”
轻轻的拿起那双洁白,葱郁的手指,抚摸上自己的脸颊,有一股温热传来,说明他还残留着气息。
“我不相信他们说的一切,我从来都没有相信,我只相信你……你说过,你要做守候在庐山之巅的那个人,为何要食言呢?”
说着,说着,弦子笑了……
“记得我们第一次同床共枕吗?咯咯……你的脸居然红了,好像我非礼你了般……既然我们都活着,是不是比什么都好……我一直以为我前生约定的男人不是你,所以一直拒绝你,我害怕……我害怕我忽然消失了,看不见你了,我好害怕……”
“菊花……菊花是骗人的,一切都是骗人的……谁说前生的约定一定要去兑现,谁说我来就能改变大局,谁说我就是那个神秘的解箍之人,我不是……我不是……”
慢慢的,轻柔的,伸出手指,顺理他耳际的发丝……
“残侯……我的心真的好痛,为前生的那个人而痛,而不是为你……我爱你……”
此刻,终于明白,那个痛彻心扉的男人不是你,是别人,但是,那种痛,是前生的痛,是前生约定的痛,是前生的,你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