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胤眉峰微蹙:“说下去。”
“这次大概是缀玉楼的声势搞得太大了,竟然把乌灵侯那个大色鬼给招了来,哎,也真够卑鄙的,为了制造混乱,连流火珠也用上了!”沧镜一直密切注意着北堂胤的安危,不过没有主子的准许,他也不敢轻易现身。
北堂胤的双眸透出冷光:“伤民扰民,罪不可赦。”
“公子,他的小命肯定是不长了呢!不如让我去送送他,怎么样?”沧镜将手笼在宽大的袖子里面,眼中迸出嗜血的精光,嘴角却依然挂着妖娆的笑,这幅神态,真是诡异的和谐。
北堂胤看着沧镜,正色道:“不要大意。这次恐怕不只一个乌灵侯而已。”
“公子的意思是,萧峻寒也来了?”沧镜的神色一凛。
北堂胤微微颔首:“不错。以乌灵侯那点胆量,恐怕还不敢在这宣城之内肆无忌惮,他一定是追随萧峻寒来的。”
“萧峻寒这个人一向是谨慎的很,行迹隐秘,这次来宣城是为什么呢,难道是冲着公子您来的?他一向不与朝廷正面作对,应该不至于这么明目张胆吧。”沧镜托着下巴。
北堂胤眼波深邃:“他还不至于这么愚蠢。恐怕是另有隐情。”
这个宣城似乎越来越热闹了。
“哎呀,真是讨厌啊,一个乌灵侯已经够烦人的了,再加一个萧峻寒,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啊!”沧镜转着圈圈,来回念叨着。
孤月清冷,晚风来急。
辛远远走得很快。
“温悦!”“温悦!”陆远墨叫了几声,始终不见她的反应。
“你怎么了?”他挡在她的前面。
辛远远硬生生的收住脚步,仰头看着他认真的神情,笑道:“没什么啊,小远墨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吗?”
“我不小!!”陆远墨急了,“不要叫我小远墨。”
辛远远拍拍他的肩膀:“好,好,是我说错话,别生气了好吧?”
“你到底怎么了?”他轻轻摇摇她的肩膀,“你很不开心。”
“我有吗?”辛远远慢吞吞的回道。
“你有!”他很笃定。
辛远远的眼眸中透出一丝黯然,很快又变得清澈明亮:“我想肯定是和今天遇到的事情太多有关吧。”
“是吗?”陆远墨不太相信。
“是啊,先是遭遇大火,然后碰见刺客,真是精彩的一晚啊。对了!”她猛地喊了一声,把陆远墨吓了一跳。
“怎么怎么了?”
“今天你干的好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把那个灰衣人一脚踢了过来,要不是我闪得快,就被砸中了!”她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啊?是吗?!”陆远墨大惊,“我不知道啊,我真的没有注意到呢,真的对不起对不起,我绝对不是故意的!”
一想到差点砸到辛远远,陆远墨还真的是吓出一身冷汗。他在内心里强烈的谴责自己的疏忽。
“好啦!”看到他自责的表情,辛远远什么责备的话也说不出了,“下次一定得看清楚啊,否则不明不白的被砸死了就太冤了。”
“绝对不会了。温悦你要相信我啊!”陆远墨瞪着一双清澈的眼睛,十分认真。
“相信,相信。”她笑道。
“那你现在要去哪里?”陆远墨望望她。
“哦,这个---”辛远远揉揉额头,有些犯难了。她的行李,她的剑都在乔家别院,就算走,也应该把东西拿走才对。
“我回小薰那里。”她说道。
“那明天见啦!”陆远墨有点点失落。
“明天?”明天还要见吗?
“你不记得了?!”陆远墨提醒她,“陈师傅回来了。”
“啊!我想起来了!”辛远远一拍额头,“把这事给忘了。对,明天一起去找陈师傅吧!”
“好!”陆远墨露出灿烂笑容。
不知不觉两人走到乔家别院门前。
“那在这里告别吧,或者你进去和他们打个招呼?”辛远远逗他。
“算了。我可是不敢去招惹乔大哥。”陆远墨憨憨的摸摸后脑勺。
“那么再见!”辛远远轻摇着手。
“再见。”陆远墨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辛远远静静的在门口呆了一会,吸了口气,推开了门。
“辛姑娘回来啦!”温柔笑语。
“玉姐姐!”她有点惊讶的发现玉箫提着一盏织锦灯笼在等候着她。
“姑娘你一直没回来,公子很担心呢。”她笑吟吟的为辛远远照明前方的路。
“是吗?”辛远远淡淡一笑,“大家都回来了?”
“是的。”玉箫回道,“岚小姐从陆家听戏回来后,很快就歇息了。”
“苏姐姐呢?”她迟疑了一下,不太确定玉箫是否知道苏瑶的真实身份。
“苏姑娘和落霞是旧识,现在正在房里叙旧呢。”玉箫神色自然。
“哦,那就好。”落霞一直都很想念岚舞,现在两人重逢,想必是极为热烈,辛远远也为她们高兴。
“玉姐姐,这不是我房间的路。”辛远远发现了端倪。
“姑娘,公子交代了,如果你回来了,就请你过去。”玉箫解释道。
“不了。”辛远远摇头,“我今天很累,麻烦你转告乔公子,就说我很抱歉,有事改日再谈吧。”
“辛姑娘?”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玉箫错愕了。
走回自己的房间,辛远远坐到床前,轻轻揉揉自己的额头。
雷曜依旧躺在桌子上,像是最知心的老朋友,温和而沉默。
好好休息,明天去找陈师傅。
打定主意,她情绪逐渐平复下来,看着自己脏兮兮的衣服,想到在大火里奔命过,她开始觉得身上难受起来。
“辛姑娘。”玉箫轻轻叩门。
“玉姐姐,进来吧。”她甜甜笑道。
玉箫手里端着一个食盒:“辛姑娘也饿了吧,吃点宵夜吧。”
“谢谢你,玉姐姐!”辛远远道,“不过,你能帮我安排一下吗?我想洗个澡。”
“当然没问题。”玉箫爽快答应,“是要现在就洗吗?”
“嗯,尽快吧,麻烦你咯!”
很快,洗澡水就准备好了。
“姑娘,这水温正合适,你要小心别着凉了。”玉箫很是体贴。
辛远远很是感谢:“有劳玉姐姐你了。”
清澈温暖的水流,粉白嫣红的花瓣,辛远远终于可以轻松悠闲的享受一番了。
好说歹说才把那两个伺候她左右的小丫鬟给支走,她还是不能习惯在洗澡的时候被前后左右的看着。
身体的疲劳在水中得到彻底的释放,她满足的轻轻叹息着。
突然,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从背部传来,贯通到四肢百骸,她不禁扯动嘴角倒吸一口气。
想起来了,这个部位,正是当时为救翠纹被火舌舔舐的地方。
真是不省心啊,这个地方,自己看不到也够不到,就是想上药,也是很困难。辛远远哀叹着。
因为背部的灼伤,她不敢在水里泡很久,将身体擦干,速速穿上丫鬟早已预备好的衣服。月白的锦袍,上面描绘着朱梅映雪,煞是细致,辛远远一阵赞叹。
沐浴之后,自然有人过来为她清理了房间。辛远远没有注意到,她脱下的衣衫也被小丫鬟给收拾了出去。
北堂胤的房间。
显然他也是刚刚沐浴过,头发还是湿淋淋的,衣服松松垮垮的裹在身上,领口没有扣紧,隐隐露出胸膛的线条,这个样子不是他的正常状态。
因为他在发呆。
“公子。”一声轻柔的呼唤,一阵淡雅的清香,白裙朱颜,恍若仙子。
岚舞捧着一壶茶走了进来。
北堂胤警觉的收回心神,待看清是岚舞,不由坐直了身子,将衣服整了整。
“公子,我泡了一壶松雪。”她记得这是他特别喜欢的茶。落霞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了,自然不能再喊他为殿下了。
北堂胤的眼中闪出一线温情,旧日的黛绿青蓝回忆涌入他的脑海。
岚舞笑得清甜,在北堂胤身前轻轻伏下身子,为他斟了一杯茶,奉到他的面前。
“你泡茶的手艺还是那么精湛。”北堂胤接过茶杯赞道。
岚舞的眼中波光闪烁。
“公子----岚舞对不起您!!”她重重的叩拜下去。
北堂胤的手指停在半空。
七年了。说长也长,说短也短。
有些事情却是永远都不能忘却的。
“你起来吧。”沉默了片刻,他缓缓说道,“你的苦衷,我很明白。”
岚舞的眼中涌出泉水一般的泪珠,她的头深深的伏在地上,哽咽道:“岚舞自知做了让公子不能原谅的事情,这七年来,没有一日不受悔恨煎熬,本来以为这一生都没有机会再见到公子和小薰了,如今见了,岚舞就是死了,也心甘情愿。”
北堂胤深深的看着她。
“当日之事,有很多身不由己,你也不必苛责自己。”他放下茶杯,伸手扶起她。
“公子-----”她低低的啜泣着。
“公子----?”玉箫站在门口,有些迟疑。
“什么事?”北堂胤的眼光锐利。
玉箫恭谨回道:“回禀公子,辛姑娘大概是受伤了。”她双手捧起一件被烧坏的衣衫,正是辛远远脱下的那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