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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溅过三月春水,柳絮纷飞,杏花翩然起落。

紫魅蓝骑在玉骢马上,招摇过市,一袭宝蓝绸衫袭身,冠带飘举,面容如玉,青葱玉指轻挥折扇,眼眉薄唇微挑,邪魅亦妖娆,引得路人喧嚣一片。

青骢小马,亦步亦趋,紧随玉骢马屁股后面。

青骢小马上,萧萧一身青布衣衫,静坐马上,斗笠覆发,纱巾缠面,只作低眉垂首状,相较于紫魅蓝的招摇过市,显得极其低调,走在人堆里,亦是不招人注目。

人群拥挤,人声鼎沸,依稀听得有人在窃窃私语:“这是哪家的公子哥儿啊,生得这般美艳——”

一路西行,十日有余,萧萧早已习惯众人对紫魅蓝惊世容颜的唏嘘与惊艳,亦是习惯紫魅蓝凭借自家姿色,一路招摇过市,一路与美貌女子勾勾搭搭,眉来眼去。

紫魅蓝大言不惭,称此等行径为泽被众家闺阁姐妹的善行善举。

萧萧视若无睹,该打尖时便好生歇着、洗个热水澡、拣客栈最贵的菜来吃,一点也不亏欠自己。反正,银子无须她萧萧出。上路时,坐在马背上,悠哉游哉,紫魅蓝尽管去做他的善行善举,她萧萧自是在马背上打盹养神。

犹记随紫魅蓝离开盟都,踏上去天下第一毒庄路程的第一日。在名贵客栈用完早餐后,紫魅蓝取了帕子,一脸温柔的给萧萧揩去唇角米粒,笑如三月春水,涟漪丛生,细声道:“无颜,你知道吗?你在我眼里,真的是不一样的,是特殊的。”

纵使与紫魅蓝不算熟,一双清冷双眸能敏锐洞察世情、不动声色中看透人心如萧萧者,尽管面上波澜不惊,心底已然一凛,淡然相问:“你什么意思?”

紫魅蓝笑意不减分毫,低眉,握住萧萧的细弱手指,轻轻磨挲那与纤弱手指极其不相称的指腹厚茧,道“因为你是特殊的,所以,我将天地间独一无二的宝贝——‘天涯亦咫尺’送给了你。”

萧萧眉心微敛,天涯亦咫尺!?

紫魅蓝凑近萧萧的耳畔,语若飘丝:“无颜,想要知道‘天涯亦咫尺’是怎样的宝贝么?它啊,是一种最顶尖的毒,无色无味。方才啊,我将它种在了你的血肉里,从此啊,不管你在哪,我在哪,纵使天涯相隔,亦是咫尺之遥。”

“你给我下了毒。”萧萧语气冷凝,半响,径自舒眉笑道,“你是谁?天下第一毒庄庄主,不下毒害人,岂不成妙手救人?”

紫魅蓝伸手,为萧萧盖好面纱,又戴好斗笠,温柔无限拉萧萧起身,走出客栈:“所以,无颜,省点力气,别转动你那小脑袋瓜子了,也别费尽心思的想着如何逃离,因为,从今而后,我,便是你的天涯亦咫尺。”

萧萧由此看清事实,要想摆脱紫魅蓝,对她而言,是极高难度的挑战,纵使斗智斗勇,亦是需要长期卧薪尝胆、忍气吞声、艰苦奋斗。想通了这一点后,萧萧对紫魅蓝,可谓千依百顺,紫魅蓝让萧萧向东,萧萧绝不会向西。当然了,纵使萧萧想要向西,胯下的青骢小马也会将萧萧带到有玉骢马的地方,有玉骢马出没的地方,自然是处于紫魅蓝眼皮之下。

鸟语花香,日头正午,紫魅蓝斜倚百花楼,左拥右抱时,说:“无颜,日后,你便唤我一声公子吧。”

萧萧低眉垂首:“是的,公子!”

沉香暗浮,春夜寂寂,紫魅蓝半依熏笼,慵懒吩咐:“无颜,去给公子我买些宵夜回来,对了,咱们白日经过的那什么百味斋的烧鹅,味道真是不赖。”

萧萧耷着眼皮,应声出门:“请公子稍等。”终于捧了百味斋的烧鹅回来,天际已是鱼肚白,该死的紫魅蓝睡得不知天昏地暗。

萧萧狠狠瞪着紫魅蓝的睡容,心底,是咬牙切齿的恨,恨不得,将之千刀万剐、剔骨熬汤。

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必须先自保命,只有活着,才能伺机反击。

要想保命,她就必须先自示弱。

萧萧将烧鹅放在桌上,熄灭灯火,转身,悄然离开。

木门缓缓关上,黑暗中,紫魅蓝睁开双眼,手抚下巴,若有所思,笑魇如花:无颜,本郡倒要看看,你忍耐的低限,有多深。

一路走来,一路刁难,萧萧谦卑有礼,不见反抗与躁怒。

愈是如此,愈是激起紫魅蓝的兴趣。

对于萧萧,紫魅蓝有的是耐心,前所未有的耐心。

空气中,胭脂水分气味愈加浓烈。

玉骢马缓下步子,踢踢后蹄,甩甩佛尘一般的马尾,青骢小马忙屁颠颠的凑过去,小脸蛋蹭着玉骢马的屁股,作撒娇状,细弱腻味无比的鸣叫一声,玉骢马应和一声,马尾轻柔拂着青骢小马的小脸蛋。

路侧穷酸文人见此一幕,免不得摇头晃脑,感而慨言,曰:“好一副舐犊情深图,佩之,服之。”

萧萧微掀眼皮,眸角余光拂过那摇头晃脑做儒生装扮的穷酸文人,鼻翼发出一声嗤笑:“酸腐。”

低不可闻的嗤笑声,被喧嚣人声淹没。

在萧萧抬眸复垂首的瞬间,穷酸文人瞧清斗笠下,那露于面纱外的一双眸子,还有那额间一抹朱砂棱花印记。眉若三月烟柳,无需细细描画,自是人间好颜色,清雅端凝;一双翦翦水眸,却因那眸中冷嘲与淡漠,让人不自然的忽略眼眸的美,而震慑于眸中那抹疏离冷寒之光;再配那额心棱花娇艳,是说不出的冷魅。亦是让人忍不住的想要掀开那覆面纱巾,一探面纱后真貌,想来,应是何等水之一方、倾城亦倾国的冷艳佳人。

马儿溜溜而行,空气中,胭脂水粉气息愈加浓烈,呢哝软语近在耳畔悬浮。

紫魅蓝紫眸回转,妖媚毕现,道:“无颜,你看这莺歌恰恰,便是江南最美一隅,美景如画,美人若水。美哉,妙哉——”

这一路行来,但凡碰到可心美人之处,均被紫魅蓝夸赞为莺歌恰恰、美哉妙哉的江南最美一隅。

无须抬眉,萧萧了然于心,怕是,紫魅蓝又要开始日行一善了。

紫魅蓝已是盯上远处小桥上婷婷玉立着的女子,手中折扇收起:“无颜,你先行,日落前,五里亭见。”

萧萧双腿一夹马肚子,打马从紫魅蓝身前走过,盈盈笑声从面纱内传来,清晰飘入紫魅蓝耳畔:“牡丹花下死,做鬼亦风流。奴婢恭祝公子早成牡丹花下风流鬼,流芳百世,光耀千秋。”

青衫猎猎如风,越过喧嚣人群,穿过十里长街,留得马蹄声阵阵。

紫魅蓝望着那马背上倏忽离去的背影,手中折扇轻击玉骢马,似自言自语,道:“她啊,倒真是应了一句,聪明反被聪明误——”翻身下马,顺手捋着马背毛发,“虽说,她是个饵,不过呢……”是一块他暂时还不想冒险让之有所损伤的饵,紫魅蓝笑了笑,“玉儿,去看看吧——”伸手,拍了拍马背。

玉骢马鼻翼发出一声嘶鸣,扬蹄,追青骢小马而去。

紫魅蓝优雅转身,慢悠悠朝小桥走去,神轻气闲,会佳人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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