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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暖暖的,风儿微微的,扬起无心几缕长发,拂在萧萧脸上,麻麻痒痒的感觉。

无心朝远处前殿空地看了看,风中翻滚金丝绣鹰旌旗,师父竟是料中,五大恶人原是与塞北冷鹰教早有勾结。四大护法率领寺众,立于空地一侧,严阵以待。

五大恶人原是五郡郡上紫魅蓝麾下得力干将,唯紫魅蓝之命是从,向来无恶不作、五毒俱全、横行江湖。

无心想着萧萧与紫魅蓝素有仇怨,不免缓下身形,问道:“可是用过早膳?何如……”

无心深幽双眸低垂,瞬间,顿住了所有的话音。

萧萧仿若孩童般,灿烂的,自得其乐的笑,在无心眸底放大,再放大,无心瞧着,倒是也笑了出声,这孩子,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好事,笑得这般开心,褪去性情内的乖僻亦恶劣因子,忽略掉那总也是习惯上扬唇角,冷眼旁观的表情,原也是一个没事喜欢偷着乐的顽皮孩子而已。

萧萧随口应着:“嗯?”

萧萧努力嗅了嗅,相近的距离,无心的手臂,托起她身体的所有重量,如此近的距离,她可以清晰感受到无心温热的体温,以及,无心僧袍的味道,浅浅的檀香,干净的气息。

萧萧忽然发现,她是愈来愈喜欢这种味道,十九年的人生光阴,第一次,喜欢上了金钱之外的东西,喜欢上属于身边男子的气息。

因为喜欢金钱,所以,不知疲倦的赚钱,赚钱,再赚钱。

因为喜欢这个男子的气息,所以,理应赖在他身边,缠在他身边,即使他烦了,厌了,也要死皮赖脸的缠着他,来着他。

幸好,眼前的这个男子,是一位善心如水的和尚,所以,只要不是杀人越货,总也不会拂了她的心意。这要比赚钱,来得轻松易得多了。

萧萧扬起大大的笑脸,脆生生道:“师父,请喊徒儿戒色。”

无心是师父。

戒色是徒弟。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作儿女的,亲昵自己的父亲,向自己的父亲撒娇,总也是不为过吧?

萧萧脸上的笑容,映着阳光,灿烂,更灿烂。

小小脸颊,赫赫伤疤,笑容绽放,水眸深处潋滟淡淡的算计之色,几分诡秘,几分顽皮与生动。

无心也笑了起来,只是道,“你这孩子……”

“师父,我有法号的,是戒色。”

萧萧倒是不依不饶,非得要无心喊出口才行。

无心倒也是好脾气,应道:“好,戒色,你的名字。”身形微旋,翩然立于婆娑树荫下,放下萧萧,道,“戒色,你若是肚子饿了,不如,让戒空陪了你去用早膳,可好?”

萧萧琢磨着无心温雅干净的笑容,又侧头看了看不远处,讨厌又追命的笑声已然停歇,传来另外一种近乎鬼哭狼嚎的哭声,萧萧捂着耳朵,皱眉道:“师父,是不是那啥啥啥五大恶人,老大绰号是追命笑……”

以萧萧没有丝毫武功修为的平凡体质,除了耳膜继续备受摧残,阳光依然明媚,风儿依然徐徐,身边的男子依然长发翩然,僧袍翩跹,卓然温雅如拂面春风。

所以,萧萧继续道,“这老二绰号是夺魂哭……”最后一个语气助词“啊”字尚且留在舌尖,纤弱身子已是被无心长臂微揽,重新揽入怀里,宽厚大掌,贴着萧萧后背,萧萧早已习惯,安然享受无心无私的真气奉献。

“哪里来的娃娃,在这大放厥词,侮辱我五大恶人威名。”未见人影,只闻销魂入骨的酥麻说话声在头顶回旋。

萧萧这人,愈是面临突发状况,头脑愈是冷静,愈是转得飞快。与其说是脑中装有发条,不如说萧萧像极了山野里的变色龙,或许慵懒,或许冷漠,或许漫不经心,却是随时随地,不在最大限度的保护自己不受伤害。

萧萧倒也不惧,因为,有无心在。

萧萧乐呵呵抬头,笑道:“这位恶人姐姐原是销魂观音啊,真是好名字,名如其声,当真销人心魂。”语毕,还煞有介事,悠着嗓子,念道,“阿弥陀佛——”

“咯咯,小师父,姐姐我的声音,当真是销人心魂?”

萧萧忙道:“自然,自然,师父对小徒言传身教过的,出家人从不打诳语!”

“哦!?小师父的师父,定是这庙中高僧了啊。”

“是啊,是啊。”萧萧忙接口道,“我家师父还教导说啊,……”

“还说了什么?”

萧萧摇头晃脑,道:“我家师父说了,山下的女人啊,都是母老虎,这闯寺的女人啊,不是母老虎,胜似母老虎。”

“噗嗤——”克制不住的笑声,从无心身后传来。

萧萧从无心臂膀缝隙处探头看过去,只见戒空憋红了一张还算端正的脸,终是定力不足,笑出了声来。

戒空见萧萧望过去,忙抱歉的低下头来,继续辛苦隐忍笑意,心想,是不是自己寺庙待久了,也能学来无心师叔的好定力,这般情况下,竟然还能不动声色,当真是佩服,佩服。

戒空又想到了自己想要寻找的那个人,那个人,当年,不过是弱冠之龄,心性何尝不是内敛若海,纵使天崩与地裂,亦是面不改色。

戒空想起那个要寻找的人,不由自主的,微抬双眸,盯着无心的背影发愣。

那些年,自己一直默默的,守在主子爷的身后,主子爷的身影,是他最熟悉的风景。

而眼前的无心,背影如山峦般的沉默与沉稳,透着这世上,最坚韧的隐忍。

如斯背影,如斯相熟,如何,能不让他一次又一次,纵使老夫人亲口否认,亦是心存几缕想望,无心,即是他想要找的主子爷。

十年流光,几多物非人亦非,清明河边韶华阁,亦是芳草萋萋,古琴染尘埃。

主子爷,你的心,当真是随着十年前的那场别离,从此,寂然、无波么?

戒空双眸微垂间,流露出的层层苦涩,自是没有逃过萧萧似懒散,却是敏锐的双眸。

戒空,你来寺庙的原因,应该,是与无心有关吧?

其实,萧萧不知,空地处,除了那些年纪大的老和尚,手中念珠轻拈,默诵佛经,老僧入定,那些年轻的僧人显然修行还不到家,定力不够,无不憋红了脸,忍得分外辛苦。

销魂观音原是已然掠上半空,朝萧萧发声源头寻去的身影停住,回头,望向一干寺众,咬着银牙,冷笑道:“慧忍老秃驴,你这伽蓝寺倒也是人丁兴旺啊,武功了得的老和尚,比比皆是,这牙尖嘴利的小和尚,倒也不缺。”

慧忍早听出是萧萧的声音,心里还在纳闷,这孩子怎是没空跑前殿来惹事儿了?而自己,何时教导过这孩子,说什么山下的女人是母老虎了?

只是,这孩子口口声声,一口一声的师父,听在耳朵里,竟也是舒服异常,很是受用。

何况,这孩子三言两语的胡诹乱语,将横行大江南北的销魂观音气得面红耳赤,倒也是大快人心。

慧忍微跨前一步,白眉微挑,看了看寺中多有损坏的石狮子雕像,和声道:“伽蓝寺立寺百年之久,向来广开佛门,渡天下之人。各位施主,远道而来,若是参佛礼禅,老衲自当洞开寺门,率寺众欢迎各位。”

“咯咯,老秃驴,你这寺庙里,倒也是人丁兴旺啊。若是小师父嫌命长,我销魂观音向来行善积德,不如,助小师父早成正果,今日便去西天佛祖那听经修佛。”销魂观音哪里噎得下那口火气,水袖一挥,身姿乍起,腰间大红色绸缎蓦然伸长,如长蛇吐信,“敕——”,划破长空,蜿蜒、迅捷游向婆娑浓荫深处。

十丈红绫一出,百丈之内,血色必现。

“伽蓝寺内,岂容尔等为非作歹!”慧忍白眉一跳,面色微凝,语气也硬朗起来,右手蓦然抬起,五指曲拢,看似轻巧的动作,却是蓄积了毕生功力,只听慧忍大师一声喊,“留下!”

一股真气聚集而成的剑气,喷薄而出,直刺那条十丈红绫。

其余三大护法微露疑惑,不知师兄缘何在这关口使出看家绝学,素不知,即便是十五年前那场震惊武林的浩劫,伽蓝寺协同七盟,全力围剿漠北莲教,生死存亡之际,亦是不曾使出这招——大日如来佛指剑。

惊愕之余,三大护法不免齐声喊道:“二师兄——”

随着慧忍出手,寺中持棍武僧好似得到指令,迅捷布阵,只是瞬间的功夫,已是将以五大恶人为首的一干人等团团围在中央。

地上的另外四大恶人,亦是各自持了手中武器,带领一干蒙面黑衣人,将当中一顶自始至终,始终深垂锦帘华盖,上插有五色羽毛的轿子护在中央。

场中气氛,可谓剑拔弩张。

销魂观音见剑气直奔自己手中十丈红绫而来,想来,那浓荫深处藏头藏尾的小和尚,在身为伽蓝寺四大护法之首慧忍老秃驴眼里,是极其重要之人。

销魂观音自是不敢以身去试大日如来佛指剑的厉害,当下,身形一边在空中急速回转,以期避开剑气,一边回转头,朝着那顶超级拉风的轿子,虽是急迫,亦是不掩娇媚的嗔道:“大司命,你再不现身,奴家可是要死在这老秃驴的看家绝学上了。”

浓荫深处,无心依旧默然长立,好似,前殿空地发生的一切,于他,不过是春风细雨一场,无足轻重。

赖在无心怀里的萧萧,闷声笑了起来。

无心眼中闪过颇为无奈的笑意:有招惹紫魅蓝而不幸落得身中天涯亦咫尺之毒为鉴,这孩子不是不知轻重,亦非莽撞不知凶险,而是,明摆了知道自己会护他以周全吧,所以,才这般肆无忌惮,敢去招惹销魂观音,这会儿,瞧他刻意拔高的笑声,想来,也是故意笑给那销魂观音听的吧。看他水眸内嘲讽的笑,微微翘起的菱唇,想来也没什么好话了。

果真,只听萧萧以着笑得分外无辜的嗓音,清脆又显得单纯,却是一字一句,极其不单纯的说道:“师父,听这销魂观音的妖媚入骨的小嗓子,应该与那大司命有奸情吧!?嗯,我猜啊,定是春风数度了吧。唉,也不知道这个大司命,是风流的种子呢,还是下流的——”

无心宽厚的手掌,直接捂住了萧萧的嘴巴,原是想要点住萧萧哑穴的,转念思及萧萧的性子,当晚自己将他留给四大护法,他心里已是窝了火气,所以,乍见之下,才不由分说,咬住自己手臂。现下自己如果二话不说,点了他的哑穴,回头,这孩子还不有得记仇啊。所以,无心直接的,以手掌,捂住了萧萧一开一启的菱唇,顺带的,捂住了那总也是习惯上扬唇角,掩盖住那浮起的深深浅浅冷嘲热讽的笑涡。

萧萧倒是没有显得惊愕,也没有如无心预料中的,推开无心,这亦是完全有悖于萧萧本人平常秉持的“生人勿近”原则。

因为,是无心,因为这个男子拥有着让自己喜欢的气息。

所以,可以一次又一次,走出自己近十九年来,太多的,固有的,那些的原则。是如此的,心甘亦情愿。是如此的,觉得那么的自然。

萧萧微仰双眸,盯着无心温雅双眸瞧了瞧,这个温雅卓然似仙人的男子,双眸深邃,于阳光下,潋滟出迷人的光彩,好似干净明澈的溪水,一眼,便能瞧清心灵的最里层,那里,亦是无垢无杂。但是,真是如此吗?那绵长的眼睑,在阳光下,自然的低垂,于那泛了平和笑意的眼窝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好似有什么,被深深的掩藏,藏在那看似明澈的双眸深处,藏在那泛了笑意的眼窝眉梢深处。

萧萧眨了眨水眸,笑容恰似无害又无辜,细长手指,放在无心为捂住自己嘴巴而横在自己眼前的手背上,一笔一画,写道:你不喜欢我乱说话,因为,祸从口出,是不是?

无心含笑点头,这孩子,察言与观色,总也是一样不缺。

其实,无心更是觉得,眼前这于不经意间,总也是笑容灿烂亦纯粹的孩子,那个会跟在自己身后,踩着自己脚印,自得其乐的孩子,原也是一块不受任何污染的璞玉,既是璞玉,又怎可满嘴污秽言辞呢?

无心想着,总得要一步一步来,日后,有的是时间,好好的管教这孩子,让这孩子从内至外,回归最真的本性。

无心不知,自遇到萧萧,尽管平常亦是温声言语,淡雅含笑,却是,从不曾,每一次,都是只要看着眼前这孩子的一举一动,就会想笑,或者宛然,或者宠腻,或者无奈……不管是哪一种心情,那种笑,总也是少了几分隔岸观火的生分。

何时起,竟也是当真的,将这孩子的事,当成了自己的事。将这孩子,纳于自己的羽翼下,想要全心全意的保护。

应是从那日,这孩子毫不犹豫,割臂献血开始吧?也许,晚一点,从那孩子一路上,昏昏睡睡,放心的,将自己的安危,交于他开始吧?又或者,更早一点,从这孩子细细的手指,拉住他的袖袍,握住他的银箫那一刻起吧?又或者,更晚一些,就在方才,戒律院外,这孩子拉过自己手臂,在上面留下清晰齿印,他对这孩子说,“你放心,你不会死,我亦是不会死”那一刻起吧?

感觉萧萧的手指,再次划在自己臂上,一笔又一笔,写着:徒儿答应师父,师父不喜欢的事,徒儿以后不会再做。

萧萧心里道:“以后,不在你面前乱说话便是了。”

无心是善心如水,不是单纯如纸,岂是当真便信了萧萧所承诺。笑了笑,放下捂住萧萧嘴巴的手掌,然后,拍了拍萧萧的脑袋,以着只有彼此听得到的嗓音,道:“戒色,你要乖——”

萧萧只觉自己这会儿,成了无心眼中的一只宠物狗,丢一块狗骨头,哄道:“狗狗啊,乖哦——”

萧萧几多郁闷,倒也乖乖的,不再言语。

其实,无心是真心的为萧萧思量。因为,冷鹰教向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大司命,并不比那紫魅蓝好对付,甚至是,比起紫魅蓝来,更是多了神秘。他无心能保护这孩子多久?这孩子不属于寺庙,总有一日,这孩子会离开他的庇佑,离开寺庙,一个紫魅蓝已是够这孩子受的,若是多个冷鹰教大司命,只怕,于这孩子,几多弊害,无一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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