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外殿的门,清凉的湿润空气扑面吹来,吹走了心里大半的烦闷。
抬头看看天空,这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满天都是星星,又密又亮,多得数不过来。感觉它们离自己很近,仿佛正对着我眨眼睛。
如果人死后真的会变成星星,不知道这漫天的繁星中要有多少皇宫里的冤魂,小云现在是不是也变成了其中的一颗?想到那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机灵劲,就忍不住为她难过。
到了睡觉的时候,云思君反常地睡不安稳,一直在翻来覆去地乱动,即使我抱着他也能感觉到他的躁动不安,明显的情绪不稳。
还以为他有什么不适,赶紧起来给他把脉,看没什么异常才稍稍放下心来。
不过他这么睡不踏实的话,对康复很不利,说不定这就是他的内心在挣扎,这时候如果不能让他好好休息,也许会前功尽弃的,怎么办呢?
想起了前世的我哄儿子睡觉的《摇篮曲》,朗朗上口的歌词,轻柔舒缓、宛转悠扬的曲调,我偶尔听了一次就喜欢上了,还特意去网上搜了并学会了,然后唱给儿子听。儿子果然也喜欢听,百听不厌,多数时候他都听一遍就睡着了,就算没睡着也会安静地听着,然后睡意朦胧地说:“真好听,妈妈再唱一遍。”都不知道唱了多少遍,甚至有时候太累了,唱着唱着就把自己给唱睡了。
那时候多好啊,累却幸福着。
尽管已经有几年不唱了,这首歌却仍然在记忆中历久弥新,于是我一边轻轻地拍着云思君单薄的后背,一边轻轻地哼唱出来:
“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啊,
蛐蛐儿叫铮铮,好比那琴弦儿声啊,
琴声儿轻,调儿动听,摇篮轻摆动啊,
娘的宝宝闭上眼睛,睡了那个睡在梦中啊。
小鸽子, 展翅飞,咕咕它叫两声啊,
小宝宝睡梦中,微微他露了笑容啊,
眉儿那个清,脸儿那个红,蛐蛐儿叫连声啊,
娘的宝宝闭上眼睛,睡了那个睡在梦中啊。”
……
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我还躺在前世的大床上,怀里依偎着的仍然是我那胖乎乎的儿子,就连那因为钻在我怀里而吹在胸前的热乎乎的呼吸好像也是他的,可是娘的宝宝,现在只能睡在我的梦中……
回过神来,看着怀里这个小家伙,明明我们还很陌生,那拥在怀里的感觉为什么这么熟悉呢,熟悉得好像我已经抱着了他很久很久,久得不舍得放下。
这是不是上天给我的补偿呢,知道我不再有机会抱着自己的儿子,就送来这个小家伙给我抱?
渐渐地,怀里小小的身子不再颤抖,不再挣扎,小脸扎在我的胸前,小手紧紧地搂着我的胳膊,终于睡了。
我把他放好,让他睡得更舒服一些。
夜已经深了,整个皇宫里面都静悄悄的,白天的一场大雨使空气变得干净又凉爽,轻柔的风从半开的窗子吹进来,带动着窗边垂直的纱帘若有若无地轻摇,透过窗子望出去,繁星点点的夜空格外静谧。
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想着自己的前世今生,我不由得轻轻地叹了口气,为他,也为我自己,为我前世的老公,为儿子。
老天安排了这一切,难道就是为了印证那句俗得不能再俗的、我却一直坚持不信的话:命运天注定,半点不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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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都被闻讯赶来的云翼和云景听到了。
得到暗卫的禀报,说太子突然躁动,如月正在安慰他。
两个人马上来了东宫。虽然没明说,心里却有着一样的想法:看看如月怎么应对太子的状况,也要再确认一下如月的真正用意。否则,他们还是难以放心。
刻意没让人通报,不声不响地来到了云思君的寝宫门口,却恰好听到了如月的歌声。
生为皇室中人,什么样的轻歌曼舞他们都不陌生。如月的歌声并不见得有多少过人之处,动人心弦的是她歌声里面饱含的浓浓的深情和淡淡的忧伤。
轻轻柔柔的歌声从关得不甚紧的门里飘散出来,缓缓地流淌在外殿里,也流淌在站在门边的两个人的心里。从歌词里能听出来这是一首哄孩子睡觉的歌,那空灵的声音仿佛在对着自己深爱的宝贝轻轻呢喃。
每一句都那么真情流露,那么浑然忘我,唱歌的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诉说着对孩子的深情和安慰。仿佛眼里心里都只有她要抚慰的那个宝贝,那宠溺的甜蜜和浓浓的不舍却不知不觉地充斥了听到的所有人的耳里、心里,同时充斥的还有那似有似无的忧伤。
两个人就这么站在门边,直到歌声渐渐淡去,直到听到那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两个人才带着小福子转身离开。
两个人心里的疑惑不但没有释怀,反而越来越浓:这个如月,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会有如此难以解释的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