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望着跪地不起的男人，声音也跟着渺远起来：
“你这样做又是为什么呢？”
辰阳子缓缓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打开酒壶之前，素淡地说了一句：
“你跟过来啦。”
云想容走上前，伸出手将男人衣襟上残留的尘土拍下，“是啊，我这辈子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追随你。”
云想容绕到男人面前，他不看她，而她一定要看着他，“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就算是神秘族下达的命令，以你的身手，想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为什么一定要选择被温冉冉撞见？”
男人笑了笑，“我做的有这么明显么？那可不好了啊。”灌了口酒，青袖抹了抹唇，“你知道么，之前引温冉冉入村，给温冉冉下毒，然后替她解毒，这都是他们命令我干的。”
还有这些事？云想容初来锦都不久，第一次听辰阳子说起这些，难免有些惊诧，不过片刻，女人就明白了其中的含义，他们是想利用辰阳子做反间计的主角，骗取温冉冉…也就是朝廷对他的信任。所以…这就是辰阳子以拙劣的方式毁掉账簿的原因？是为了打破温冉冉对他仅有的信任？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温冉冉偷账簿的事情，他们是怎么知道的？那晚应该只有我一人撞见的。”云想容疑道。
辰阳子的神情开始凝滞，“这就是他们可怕的地方，你永远不会知道这锦都城里有多少人是他们的卒马，他们可能是平民百姓，也可能是街头的乞民，在你追在薛龄和秋娘身后的时候，街上就早有人看见了，于是当晚，我就接到了盗回账簿的命令。”
“怎么会这样？”那她在树林里搭救薛龄的时候有没有人看到？早知如此，那晚就不该冲动的！
“放心，他们交代任务的时候没有提到你。”辰阳子有意无意地说着，云想容的目光闪烁了一下。
男人喝了一口酒，平素这平淡清味的梅花酒也终于有了有了烧肠的感觉。他这么多年的潜伏只是过眼的云烟，而大厦将倾的局面却一点都没有改变，黑暗的日子还要继续，丑陋的面具依然要牢牢地戴上。想要得到的更多必然要以更珍贵的东西去换，而他未来的岁月就是他最后的赌注了。
“孽党一日不清，我辰阳子死…亦不瞑目。”
云想容看着酒气入天的男子，眼里的某一处也跟着醉了。当年，她跟着他选择了这一条充满荆棘的路，自己流血并不算什么，而走上这条路却注定要伤害自己最爱的东西，比如他挚爱的国家，比如她心里的冉冉。
阳光射得崖头透亮，树影如泼墨洒在身后，夏日的燥气徘徊在山脚，高处不胜寒，连风也开始变得冰凉，而皮肤却承受着阳光的炙烤，一热一冷，其味难名。
“一切都会过去的。”
云想容站在男人身边，顺着男人的目光打量着同一片天下，“当我们能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份时，你当你的从事，我找我的朋友，神秘一族将不复存在！大周会在你我临终合眼的那一刻依旧繁荣！……不是么？”
“是的。”男人回答。
人生过去这么多年，唯独这个信念他从未动摇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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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冉冉回到燕雀楼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来了薛龄。
“薛大人，”
温冉冉坐在椅子上，表情和思绪都在竭力地平复着，“从现在开始，辰阳子的一举一动务必牢牢监视！”
不错，她现在的确不能动了辰阳子，以免打草惊蛇。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件事就真的“算了”，辰阳子若真的心存异心，以后必会露出马脚，若是在他身上花些心思，肯定会有关于神秘一族的收获！
薛龄没有多问，单单点头领命。皇后既然这样说了，辰阳子此人就必有问题。
“那臣就即刻布置了。”
“嗯。”
薛龄退出去之后，温冉冉依旧理着头脑里混乱的思绪，还真是矛盾啊，秋娘是敌人，这是毋庸置疑的。可想容和秋娘是一方的人，偏偏想容又救过她，辰阳子亦是。如此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骗取信任，一个则是真正的朋友……正亦邪的人物总是令人头疼，算了，还是等着取得了更多的消息之后再定论吧。
申时将过，天色未暗。
温冉冉走向兮水的房间，身后跟了几个端着饭菜的婢女。这两天都没和兮水好好的吃顿饭，总让碧茵看着也不好。
“玛丽他隔壁的！你会不会玩？！”
温冉冉闻声一怔，这不是兮水的声音么？但是……
女人快步走上前，推开了兮水的房门，屋子里是兮水和另外的几个孩子在玩什么游戏。
“他们怎么进来的？”温冉冉问。
“母……娘，是我把他们领进来的。”
兮水一边回答一边向这几个孩子使着眼色，那些孩子匆匆忙忙地对温冉冉点了一下头便一个个溜了出去。
“母后，”
兮水蹭了上来，“这两天总和碧茵姑姑玩，可没意思了，可碧茵姑姑又不让我乱跑，所以我就把他们领进来啦，不过我没有透露身份！”
兮水着急地解释着，温冉冉顿了一下，笑了笑，“嗯，母后知道。”
示意婢女将饭菜摆上，温冉冉让人退了下去，一边给兮水夹菜一边说道：“兮水啊，你刚刚是不是说脏话了？”
兮水眼睛一睁：“兮水……不记得了。”
看着孩子飘忽的神情，温冉冉心中的蹊跷更大了。这的确是件小事，但是兮水说的那句脏话她在这个异世这么多年可头一次听，换句话说，这句脏话应该是现代的产物！如果更广泛地说，兮水一出生的时候只哭了一声，然后便是安静的瞪大双眼，再言，随着兮水的慢慢长大，明明接受着深宫里规矩的教导，却总是像个男孩子一样窜来窜去，她还一直以为是她的教育不得法，现在看来……
“兮水，你知道'穿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