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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举城风尘仆仆地赶回卞城,秦歌谣并没有回家,而是朝着卞城西街的一栋宅子而去。

到了宅邸,秦歌谣从马车上下来,脸上有着脂粉盖不住的疲倦。匆匆的踏进宅子的大门,在看到院子里熟悉的建筑后,女子方露出安心的笑容。

“碧茵,温公子呢?”秦歌谣走进大厅,看大厅里空空的,只有碧茵自己在收拾桌子。

“啊,是秦小姐啊,少爷在呢,您稍等一下,我这就到后面通报。”

碧茵浅柔地笑着,从门道里穿到后面的院子,院子很大,时不时的有细微的声音传来。碧茵沿着长廊转过一个廊角儿,终于看见了她的大少爷,温冉冉。

“难道你没发现,每当你出拳的时候,下盘都会晃动么?!”

薛龄冷厉地说着,手上拿着一支枝条儿,看似柔软,却只有温冉冉知道这东西打在身上是多么的疼!

“师傅您喝口水啊,给我点时间,我再练练,这套拳太难了。”

温冉冉好脾气地往薛龄冷脸上贴,这…这也怨不得别人,谁叫自己当初逼着薛龄教自己武功呢?

“师傅,你看我怎么样?”

兮水仰头扫腿,双臂划着八卦势,脚尖点地,一个弹腿,脚上之力宛如迅发,外人只道是叠影重重,不晓得其中泰山之力。

“练得不错。”薛龄难得地夸奖了一次,便走到树下喝茶去了。

温冉冉看的有些出神儿,兮水这么个小弟豆子都能耍的有木有样,难不成她温冉冉就没有成为武学奇才的天赋?

看着薛龄走远,兮水转头悄悄地对温冉冉说,“老温,你看看老子,今儿个一鞭子都没挨,你看你,腿都好被打肿了吧。”

“那是薛龄看你是小孩子不跟你计较!”温冉冉不甘。

“哼!”兮水得意地从鼻孔里冒着气儿。

“你们在干什么!”

薛龄一声呵斥传来,温冉冉和兮水立即分局两边,一撇一捺地练起武来。

这时碧茵跑了过来,先到薛龄那里报告了秦歌谣的事,温冉冉看见了也只能暗地里摇头,唉,自从薛龄当了她师傅,她在这个家里都好退居二线了!

有了薛龄的首肯,碧茵总算跑了过来,“少爷啊,秦姑娘从举城回来了,正在大厅等您呢!”

“这么快?!”

大厅里

秦歌谣绕着屋子走了一圈,脸上虽是疲惫却不掩风华。

两年了,自她留在温公子身边起,整整过去了两年。明明在卞城生活了二十多年,而最让她熟悉的地方却是这里,不,应该说有温公子在的地方,她都会觉得莫名的安心。算上这两年,她也二十五岁了,外面提亲的人很多,可是她就是不想嫁,呵呵,她的快乐从两年前的那个夏天开始,如果可以,她想让这份快乐一直延续下去。

“秦姑娘久等了!”

温冉冉从门道里出来,看得出走的很急。秦歌谣一见温冉冉,脸上的疲惫辗转成绿叶,衬地娇颜分外明丽。

“您淌汗了。”

女人伸出袖子替温冉冉擦着汗,眼里的柔情让温冉冉有些闪烁。

“谢谢秦姑娘。”

“您叫我歌谣就行了。”女人展颜,笑的时候嘴角儿涌出两个梨涡。

温冉冉叫碧茵沏杯茶来,缓解了下怪异的气氛。

“那…歌谣,既然刚从举城回来了就好好地休息下,不用急着过来的。”

秦歌谣摇摇头,“不,公子,我知道您对这份产业很挂心,一直以来也没怎么睡好觉,当年我秦歌谣答应了辅佐公子,以后定当是尽全力的。”

一抹感激之情忽然从心里升起,温冉冉无言,却只能一笑,良久,才道:“那…不知举城的朱砂矿开采的怎么样了?”

“丹砂的开采量一直很稳定,并且举城的地理位置很好,以百川、江河、大海为蓝本。保守估计至少有几十吨水银。所以冶炼起来很出成果。”

这两年里,温冉冉不仅开采了朱砂矿,同时也用这些朱砂冶炼着水银,这才是温冉冉最根本的打算。

“那么这批水银产成后,立即给幽楚的各客户送去,越快越好。”温冉冉道。

“是。”

当初温冉冉选择开朱砂矿为业是为了后期冶炼水银,而冶炼水银的目的则是为了与幽楚做交易,因为幽楚因为地理位置上的弊端,水银产量缺乏,而水银又是历年来建造皇陵的必需物品。几年下来,温冉冉已经与幽楚的很多商户取得了稳定的合作关系,一直给他们运送着水银。

温冉冉摇晃着手中的茶杯,仿佛看到了时间流动的痕迹。朱砂,水银,在幽楚撒了两年的网了,也快到收网的时候了。

“……温公子。”

温冉冉应声抬起头来,搁下了思绪,“怎么了?”

秦歌谣脸颊一红,扭捏之色缠缠地卷成一条藤蔓,漫上了男子清俊的脸庞,“整个卞城都知道温公子商路宽广,眼光敏锐。可歌谣知道,温公子的内心并不如表面风光,事业再大,若是缺少一个完整的家庭,人总归是寂寥的。”

温冉冉正迟疑着,兮水忽然从后边蹦了出来,抱住了温冉冉的双腿:

“爹,我想要个娘亲!”

温冉冉倒抽一口气,眼皮子还没夹死这个臭虫时,秦歌谣也忽然胆大了起来:

“温公子,我歌谣愿意做兮水的母亲!”

什么?温冉冉一口茶险险地咽了下去,唉呀,这可有意思了,她该怎么告诉她,她从来不是什么公子,而是当代的花木兰呀?!

“歌谣,你是个好姑娘,我温品年虽孑身多年,可是我始终无法忘怀已故的寒妻…兮水,你忘了小时候你娘亲手给你做的桃木剑?”

温冉冉低下头,朝着兮水挤眉弄眼,兮水看了看温冉冉,又看了看秦歌谣,忽然“哇”的一声跑到后面去了。

这一刻,温冉冉只有一种感觉,叫内伤。

“我知道,”秦歌谣并没放弃,“我愿意等,等到公子愿意接受我的那天。”

说完,秦歌谣衣落风尘地走了出去,和来时一样坚决。

“咳咳!”

后面的声音吓了温冉冉一跳,转头看去,原来是薛龄!

“你,听到了?”温冉冉不死心地试探着。

薛龄走了出来,脸上的肌肉不规矩地运动着,片刻后憋出几个字儿来,“秦歌谣是个好姑娘。”

温冉冉无奈地坐了下来,“那我就不是个好姑娘了?”

薛龄动了动嘴角,没敢露笑儿。

“有事儿禀奏,没事儿退朝。”温冉冉没个好气儿地说着。

薛龄即刻往前走了两步,道:“有事!”

男人卸下了戏谑,转眼间脸色有点沉重。

“最近的卞城里,多了些可疑的人。”

“可疑的人?”温冉冉暗忖,能让薛龄说可疑的会是什么人?

“那些人对我们的事似乎很感兴趣,所以我以为,他们或者是神秘人,或者是……”

“是谁?”温冉冉问。

“麒麟司。”

听到麒麟司几个字,忽然有种隔世的感觉,从那时候开始,她对殷昱的思念就回响在海螺里,停留在锦笺里,她时常想起“山河拱手,为卿一笑”的笔迹,不知道从那人嘴里说出来是什么滋味。虽然在御花园里的背叛…她至今还记得,可是无法否认的,恨意渐渐没那么强烈了,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大概那恨意早就化成了一个小疙瘩,碰一下就疼,不碰就不难受。

“我知道了,最近我也在考虑着换地方,等着这批水银生产出来,我压着它亲自去趟幽楚,到时候我们顺便一道迁移吧。”

薛龄点头,抬眼,看不懂女人的表情。

===

太和殿,早朝

流金华服一点柔,冕冠放寒,流苏游。有这样一个男子,单单是坐在那里,便是一副底蕴沉郁的古画,或是精雕含香的木镯,一举手,如古画洒茶香,一沉思,如木镯挂梅枝。

殷昱坐在龙椅上,沉默了很长时间。

“皇上,这两年举国兴兵,单凭国库支撑整个大周的军队恐怕难以持久,臣认为,向天下商贾征收商业税是绝佳的选择。”一大臣道。

殷昱沉了一口气,缓缓道:“据朕所知,我们的国库还没脆弱到那个时候。”

增加赋税?呵呵,一层层筛进下来,最后又能有多少银子能进到国库?即便是真要走到那一步,他也要先查办几个贪吏再说。

“皇上,所谓未雨绸缪,一切还是早作打算的好。”

“开增赋税毕竟是大事,朕会留在以后慢慢商议的。”

殷昱泰然地看着那名臣子,悠然的笑容里潜藏着警告: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朝堂上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倒是殷昱表现的不大习惯了。

“众位卿家既然无人进言了,可代表无事了?那就退朝吧。”

“皇上,臣有话说!”

凌建平忽然站了出来,殷昱半起的身子只好坐了下来,垂眸的一瞬里,目露躁色。这个凌建平,总是念念不忘那件事。

“皇上,我大周的皇后之位已经空虚了两年,国不可一日无母,臣以为对容庄皇后缅怀,两年时间已经足够,为了国家着想,皇上,您是否该考虑重新立后的问题?”

凌建平一边说着一边向旁边的温学尧望去,那个温皇后死了有两年了,可皇上丝毫没有意向考虑重新立后,这他妈太长温老头的志气了!

殷昱沉思了一会儿,转向温学尧,“温卿家,这件事你怎么看?”

说实话,温学尧就等着皇上点着自己,可就这件事而言,他曾经想了许久,皇上会喜欢他女儿?不,不然在宫里,冉冉不可能连个孩子也没有。那么就剩下一种可能了:皇上是在试探他。

“臣以为凌大人说的是,后位不能空置太久,臣素听闻,静妃娘娘心地善良,优雅端庄,臣觉得推举静妃娘娘为皇后甚为合适。”

“臣不这样认为!”

凌建平当即反驳,温学尧侧着眉毛看他,长须遮笑:凌建平跟他老爹一起就会打仗了,心思还真是简单的紧。推举静妃为皇后其实不是他本意,但他之所以这样说,一则是在皇上面前明哲保身,二则,他料准了凌家肯定不同意!静妃的背后代表着禁军王家,虽说王家和凌建平一样属于皇上的人,但毕竟不同姓,总归是两家人,凌建平又怎么可能同意王家人当皇后呢?

凌建平持着自己的打算说道,“臣认为,要论心地善良,优雅端庄,天下女子何人比得过林娴妃?”

温学尧听罢抚须不语。如今后宫就那俩人,不是静妃就是娴妃。好在娴妃背后无甚势力,若是她当皇后,他温学尧也没什么意见。

“看来温卿家和凌卿家的意见尚未统一啊,”殷昱一叹气,转而问向其他大臣,“其他爱卿呢?都是怎么想的?”

殷昱话音一落,朝堂上就渐渐热闹起来了,有人推举静妃,有人推举林娴妃,不过大抵上,推举林娴妃的人要多一些,毕竟王家的党系不足以和凌家温家匹敌。

殷昱揉了揉耳畔的太阳穴,袖袍一甩,朝堂上顿时安静了下来。

“朕没想过诸位爱卿对皇后一事如此上心,可是有一点问题,若是容庄皇后还活着呢?”

这一言,台下唏嘘不已,就连温学尧也开始摇头。

凌建平道:“皇上,若是容庄皇后还活着,她一定早就回来了,皇后之位何须空到今日?”

“朕记得,两年前锦都之战存活的士兵里,有人说容庄皇后没有死。”

“那些都是民间的猜测和传言,不能以之为据!”

殷昱笑了笑:“凌卿家所言也是猜测啊,既然都是猜测,朕要信哪个呢?”

“皇上……”

“今日的早朝延迟太久,朕都有些恍惚了,立后一事,择日再议!”

撂完话,殷昱站起来就向后面走去,太监没办法,只好急急地说了一声:“退朝——!”

没有坐辇,殷昱走着回了御书房,推开门,殷昱沉沉地坐到椅子上,随手摘下了流苏冕冠。顶着这么沉的东西,心情都开始有些沉重了。

“皇上!”

殷昱没抬头,直接说了声“进来”。

“启禀皇上,今日刚刚接到一个新消息。”

“皇后有消息了?”殷昱问。

麒麟司一怔,摇头,“还没有。”

殷昱站起身,走到书桌前,随手拿起一个奏折,“那是什么事?”

“是关于神秘人的,最近在苍崎一带经常出现大量购买粮草的可疑人物,粮草皆是沿着晏沧江向南运输。”

殷昱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嗅出了其中诡异,这两年晏沧江以南旱情异常严重,粮草无收。不过朝廷都定期往南方分发粮食,怎么还好有人大量购买粮草呢?除非,这些粮草供养的不是大周百姓,而是士兵!

“这件事要好好调查,唯一的线索不要断了。”

“是。”麒麟司应道,“那属下先退下了。”

“等等!”

殷昱叫住了麒麟司,“他们近期在苍崎活跃么?”

“是的,最近常常出现。”

目光徐徐落下,又缓缓蒸发,殷昱忽然挑起眉来,“传令下去,朕要到苍崎亲自走一趟,让那边的人挺好,散播消息出去,就说从北边来了个商户,手上有大量粮草。”

“是!”麒麟司接到任务后退下。

殷昱扔掉了手上的奏折,对于神秘人,他真是欲除之而后快!匍匐在大周土地上的毒瘤,总有一日,他要亲自铲去!

右拳紧紧一握,良久慢慢打开,殷昱看着掌心里的红线,心里的某个地方开始陷落。

他知道她没死,有一世结在,他不死,她不亡。

只是不知现在,她的音容笑貌…了在了何方?

===

几日之后,温冉冉拿到了从举城而来的这批水银。

“你先押着这些货前往幽楚,到时多派一些人把货分发到南部的那些商户手里,至于北部那几个难缠的老家伙,就交给我吧。”

温冉冉对秦歌谣说着,又递给她一些银票,“路上注意安全,进了幽楚的地界要小心,找地方把这些银票兑换了,能打点的就打点,别跟人情过不去。”

秦歌谣点点头,笑了起来,“温公子这般担心我,不如和我同去?”

温冉冉扫视了一下周围,方才应道,“你一直让我很放心,这一次,你办完了这件事,我们的两年之约也就解除了。”

“温公子……”秦歌谣听到这样的话,心里忍不住纠了起来,“温公子,我留在您身边两年从来不是因为什么约定,而是因为我愿意!”

温冉冉看着秦歌谣,一时也感慨,“可约定就是约定……”眼见女人的眼眶开始发红,温冉冉只得叹声气,“歌谣,我的话还没说完,如果你还想留在我身边,到时候我一定花大价钱雇用你,用最好的轿子把你请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默默无闻地将你留在身边。”

听了温冉冉的话,秦歌谣总算是笑了,“那一言为定!”

“嗯。”

安抚着秦歌谣,看着秦歌谣上了马车,温冉冉在门口驻足了很久,然后才缓缓地进了屋。

“碧茵,东西都收拾好了么?”

碧茵捧着大包小卷的东西,将府里能搬的都搬走了,包括两年前买的那只青鸟。

“少爷,真的要搬啊!?”碧茵仍是不敢相信,住了两年了,多快乐啊,怎么说走就走了?

“东西都收拾好了,还能有假?”

温冉冉领着兮水,带着碧茵在门口等着薛龄,不出一会儿,薛龄就押着另一批水银赶了过来。几人迅速上了车,薛龄在前面驾着马。

“少爷,我们下一次要住在哪里?”

“边关一带吧。”

温冉冉最后看了一眼住了两年的房子,最终放下帘子走远了。

马车一路颠簸,不出一会儿,兮水和碧茵都开始犯困,谁知兮水不知犯什么邪了,“啊哦”的大喊一声,连驾车的薛龄都吓了一跳。

“怎么啦啊,小祖宗?”碧茵掏掏耳膜,嘟囔道。

“我的铁剑…没拿。”

碧茵撇撇嘴儿,“哎呀,我们到新地方再给你买一个呗。”

兮水不知声,坐在那里不动,反正不大乐意。

温冉冉看了一眼,也清楚兮水的倔脾气,“算了,反正走的也不远,我替你拿回来。”

兮水的双眼立即放光,用神情表达着“老子我感谢你”。

温冉冉暗地里白了兮水一眼,掀开帘子走到薛龄身边儿,“有些东西忘拿了,我先回去一趟,后面的货好好押着,这里先交给你了。”

看到薛龄点头,温冉冉就跳下了车往回赶路。

彼时,一辆豪华的马车正从进入卞城的大门,马车里的人正摸着手中的扳指思索着什么。

“九爷,我们已经到卞城了。”

“嗯。”殷昱淡淡地应着。

原来这九爷是殷昱乔装成的商户,目的地是苍崎,只不过苍崎在卞城的北边,所以殷昱才经过这里。

殷昱在马车里想着神秘人的事,后知后觉的发现车速渐渐地慢了下来。

“怎么了?”殷昱有些低沉地问道。

驾车的麒麟司回话,“九爷,我们遇见了卞城里的几个线人,他们好像有消息要禀报。”

“叫他们进来。”

一会儿,马车里上来两个人,是附属麒麟司下头的底层情报收集人员。

“皇上,我们的人最近发现了个消息,由于不确定就一直没有禀报。”

“什么消息?”

“我们在这里发现了一个人,腰间正挂着回声海螺。”

殷昱一惊,急忙问道:“那人可是皇后的样貌?”

“……那人是个男子。”

殷昱隆起了眉头,怎么会是男子呢?回声海螺天下只此一个,不在冉冉身边怎么落到一个男子的手中?莫非……

“那个人叫什么?家世查清楚了么?”

“那人自称温品年,两年前进的卞城,从此在那里经商,做的是水银买卖,身边除了雇佣的伙计之外,有一侍女是随他一同进的卞城,他似乎还有一个五岁左右的女儿。”

殷昱的目光在沉默中越发闪亮,如果一切真是这样,那么这个温品年很可能就是温冉冉,那个孩子很可能是兮水!

想到这里,殷昱激动了起来:“带我去见温品年!”

在这两人的指示下,殷昱的马车迅速绕过了几条街,来到了西街的一个角落里。

殷昱下了车,一个秀气的宅子映入眼帘。

冉冉!

殷昱无法抑制心里的悸动,一把推开的紧闭的大门,奔跑进去。

然而,空荡荡的大厅却将男人心头的火焰熄灭了一半。

“怎么回事!”殷昱喝道。

“我…我们也不知道。”只不过一离眼的功夫,怎么就人去楼空了?

玉碗破碎,洒了半壁凉水,方才的喜悦瞬间形如泡影,离他那双急切的双手…越来越远。相思可成病,失望可杀人,谁管他听了几夜的梧桐雨,谁管他在梦里飞过几次蓬山,谁说见与不见何须怨,谁说相见何如不见时?

手捧相见之心而来,吾谁与归?!

默默地走进院子,独上西楼,踉跄的影子只有他一人看到。

走进闺阁,刹那间,熟悉的感觉铺面,算是一点抚慰,一点收获。

走到铜镜前,看着镜子里模糊的人影,她是不是天天都坐在这里挽着青丝?

走到窗台前,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她是不是每天清早都会这样凭栏而望?

忽然间,殷昱的心脏仿佛停滞了。

一个清秀的身影,尽管只能看见一侧耳朵,半片下颚,但是那份窈窕、那份缱绻是谁也无法复制的……

冉冉!

殷昱忽然跑下楼,如雷如闪如瞬移!

疯狂地奔到大街上,在人流涌动的人群里,男人无助地四处张望着,只希望看到那个熟悉的影子。

然,尘缘从来淡如水,寻她时,步摇发钿落满街,不是他那瓢水。

殷昱最终站在那里,心里落寞地重复着一句话:

或许是幻觉?

走开了很久,温冉冉拿下了头顶的那把伞。真的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找到了这里!

当她回来时,远远地看到一辆马车停在门前,她心里就隐隐地感觉着,他来了。

人啊,活了这辈子,也没想到会有这么矫情的时候,你追我赶,避而不见。你说是笑谈,我说这是一种痴缠。

重新支起这把伞,挡住了不流人间的脆弱,伞下的人哭,伞外的人看不见。

===

买了一匹马,温冉冉骑着马往回赶着。

途经一片树林,谁知这马偏偏崴了脚!

崴脚?

温冉冉蹲下身查看,原来是一只马蹄子踩进了猎人的捕兽圈儿里了。

真麻烦。

温冉冉正使劲儿掰着捕兽圈,身旁忽然窜出来四五个黑影儿直扑温冉冉,温冉冉敏锐地拔地而起,一招伸手扬尘沙,二招四两拨千斤,几功夫下来,那些黑影统统被撂倒。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温冉冉才感慨到,薛龄就是薛龄,名师出高徒啊!

温冉冉近身打量,躺在地上的人都是山匪似的模样,难不成是劫财的?

“快点!猎物上钩了!”

温冉冉听见一大群脚步声,立马飞到树上躲了起来。

人群将至,温冉冉这才看清,原来又是一批山匪。

“诶?人呢?兄弟们怎么都倒地了?”

“是啊,我也看见刚才一个小白脸儿进圈儿了!”

呵,原来这不是捕兽圈,是捕人圈!温冉冉暗忖着,没成想被一个小姑娘发现了自己的存在!

“姐姐救我!”

啊?温冉冉仔细看去,才在一伙土匪的肩膀头上看见一个被挟持的小姑娘。

“哟,小白脸儿是怎么上树的?”土匪之中,一只瘦脸猴扛着一把大刀问着温冉冉。

“你猜!”温冉冉扶着树,就是不下来。

“你说什么?哥哥我听不见!”瘦皮猴一只手放在耳朵上,戏弄着温冉冉。

“你下来啊,若是给哥哥们鞋舔干净了,哥哥们就考虑放你一条生路!”一土匪道。

“呵呵,你不就是想要钱么?小爷我给你!”

说完温冉冉从袖里掏出一叠票子向下撒去,一张张纸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分外的有分量!

土匪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不吃钱的主儿,争着抢着捡了开来,其中忽然一声惨叫袭来,其后接二连三地痛喊声连耳不绝!

“这臭小子撒暗器!”

不知谁喊了一声,众人这才意识到温冉冉撒钱只是幌子,撒暗器才是真!再想抬头寻找时,树上却已不见人影!

“奶奶的,给跑了!”一光头土匪气得大喊。

“小爷才没跑呢!”

温冉冉蹭地从土匪堆儿里冒了出来,一巴掌拍在光头的脑袋上,顿时印上五个清晰指印儿,另一只手顺势抢过被挟持的小孩儿,连步跳过几米开外!

“追!”

一伙土匪算是怒了,尤其是顶着五个指印儿的光头,温冉冉压根儿就打算逃,几个虚晃翻身绕到光头的身后,右手扣紧了光头的脖颈儿。

被扣中了命门,光头瞬间就软了双腿,“爷爷饶命,爷爷饶命!”

温冉冉凑在光头的耳边,鬼里鬼气的说道,“这是人迎穴。”

说着,温冉冉的手慢慢地往下移,来到了男人的左胸上,“这是周荣穴,这是灵虚穴,这是天溪穴,呵呵,你知道一起按下去会有什么后果么?”

“不…不知道。”不知为什么,光头吓的想尿裤子。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温冉冉迅速点着几个穴位,光头瞬间捂着心脏,痛得倒地打滚儿!

温冉冉踩着光头的肩膀,对着余下的土匪厉声大喊:“你们知道我是谁么?!”

一窝子土匪面面相觑!

温冉冉忽然媚笑起来,解开了头上的男性发带,捻着嗓子把声音拉得细长,

“我就是这山上的掏心山鬼!”

温冉冉的表情忽然狠戾起来,身后的长发漫无章法地飘拂着,显得女人格外的张牙舞爪!

“啊!姑奶奶饶命!”

眼前的土匪胆子小的扔了武器就跑,胆子大的一边跑着还胡乱地挥刀。

温冉冉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看看人也跑的差不多了,就把怀里的孩子放了下来。

“小妹妹,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温冉冉柔声问。

“我家在……”

“哪里?”温冉冉没听清小姑娘说什么,干脆蹲下身来。

没想到眼前的小姑娘掐准了时机,向温冉冉脸上洒了一把面粉,温冉冉暗道不好,退了两步,果然头就开始变得晕晕乎乎的。

去他的,现在的小孩儿怎么都这么精了,难道都是穿越的?

昏倒之前,温冉冉在心里咒骂着。

===

过了一天一夜,殷昱的马车终于抵达了苍崎,本来做好了放长线钓大鱼的打算,却没料到大鱼这么好上钩。

殷昱来到苍崎的第二天,就有人放出信儿来要向他重金购买粮草。

“对方约在哪里?”殷昱问。

“约在城郊的一家酒楼里,明日中午会有人前来和我们详谈。”麒麟司回答。

殷昱冷淡一笑,“布置下去,将那个酒楼包围起来,等待命令。”

等了这么久,总算可以窥得庐山真面目了,神秘人。

翌日晌午

殷昱如期而至,找了个醒目的位置坐下,随便点了些酒菜。看了看时辰,对方已经迟到了,果然是心里有鬼么?殷昱一笑,喝了一杯酒。

这时门口忽忽地传来一阵乱响,一群人走了进来,殷昱只是淡淡地瞧了一眼,就继续喝起了酒。

“他妈的,要不是小老鼠机灵,我们兄弟不都得被这臭娘们耍了!”一大汉气愤地说着!

“真想一刀宰了她!”

“别啊,”瘦皮猴急忙劝道,“气归气,大不了打她两巴掌,杀了就卖不到好价钱了!”

“对,赶紧卖了她,要不保不准哪一天,老子喝多了宰了她!”

光头大汉说着走出了酒馆,不一会儿揪着一个女子的头发走了进来。

“嗨!嗨!嗨!酒馆里的各位爷,老子这里有个姿色不错的娘们,谁要是出价五百两,这娘们就归谁!”

殷昱一皱眉,怎么世道这么乱,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贩卖人口!

一转头,愣住。

那个被揪着头发的女人,不是冉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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