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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下葬,尸体不能即刻掩埋,而是要放进九层棺木里静置九个月。过足了日子,才能择吉日风光大藏。

温冉冉在赵青荇的关照下,进了幽楚皇宫的最深处——灵殿,这是存放着死去的皇帝的尸体。一层一层地掀开棺木,直到掀开第九层,沉睡的尸体终于显露出来。

温冉冉用汗巾掩住口鼻,大体端详了一下,看来幽楚的防腐技术还可以,已经快八个月了,皮肤还算鲜嫩。

女人开始动作迅速地处理着尸体。

月光从大门口渐渐游移到墙外,远方的树木隐藏在黑暗里,显得分外狰狞。

这时,温冉冉已经走出了灵殿。回首凝望,灵殿里的一切都完好如初,看不出丝毫的破绽。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小青,你很快就能出来了。

天明时分,赵青荇出门的时候,温冉冉站在花园里目送着男子。意味深长地看了女子一眼,赵青荇唇边带着一抹笑意离开了。

送走了男人,温冉冉则回到了房间,开始了今天的等待。

傍晚时分,赵青荇没有回来,找上门儿的,却是襄王赵延年。

“你们王爷呢?”襄王下了马,直接找来家丁问话,如此的心急以至于忽略了地位的尊卑,看样子是真的出了什么大事。

“回王爷,宁王一早儿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家丁道。

赵延年汲了一口气,重重地呼了出来,仰头思索了片刻,才道:“既然没回来,那本王就进去等他。”

“啊…是,王爷请进。”家丁的回答很是犹豫,毕竟在主子不在的情况下,被外人堂而皇之地闯入是很不好的,奈何对方却是襄王。

温冉冉本来在大厅里喝茶,听见脚步声,还以为是赵青荇回来了,遂奔至门口:“王爷,事情怎么样了?”

话一出口,却见来人是襄王赵延年。温冉冉惊色一番,便冷静了下来,恢复了往日的笑颜。

“冉冉无礼,请襄王海涵。”

赵延年顿了片刻,走进屋,“温姑娘不必如此客气,不过,温姑娘方才说的是什么事情啊?”

“这……”温冉冉迟疑了,表情闪烁不定,“还能有什么事啊,不过是姑娘家的琐事罢了,冉冉以为是宁王回来了,所以才有了方才那般无礼,襄王不必放在心上。”

可赵延年隐隐地觉得,温冉冉在他面前好像隐瞒了什么,并且这件事肯定和他的三弟有关。今天下午,他忽然听说三弟赵英庭被人抓紧牢里,重度看押,外人一律不得探监,包括他这个襄王。这件事情来的突然,他能打听到的消息有限,只知道是赵青荇派人来抓三弟的。

“宁王什么时候回来?”赵延年问。

“不晓得,冉冉不过是这里的一个过客,王爷的事,冉冉并不清楚。”女人答道。

“是么,”在这里第一眼看见温冉冉,赵延年就很想问她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会选择宁王,而不是我呢?”

温冉冉一愣,抹口一笑,“王爷说笑了,什么选不选择的,冉冉说了,冉冉在这里就是一个过客。”

“过客?那,温姑娘可知道宁王今日抓走了齐王的事情?”

“啊?还有这等事情?怎么会?”温冉冉又惊又疑地看着赵延年,无知的神色尽显。

不移一瞬地观察着温冉冉,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说不上来的。温冉冉这个女人,留给赵延年的印象还停留在那日选择皇位继承人的时候,那时的她冷静而睿智,气度决计不输给一个男子。而今天,这个女人一直像端着架子演戏一般,虚,假。

“既然姑娘不知道,那本王就不多问了。”赵延年收回了目光,形若往常。

温冉冉欠身,准备告辞,“那王爷且在这里稍等,宁王应该不久就会回来,到时候王爷有什么问题就可以问宁王,冉冉有事,就先回房了。”

“嗯,请慢走。”赵延年对温冉冉点头示意。

温冉冉迈着莲步走到门口,又转过头来,看着站在角落里的几个下人,忽然对他们大声地数落起来:“你们今天站在这里一整天了,什么活也没有干,是不是想趁着王爷出去的时候偷懒啊?”

那几个下人一听,诚然惶恐:“不不,奴才不敢!”

“那还不去干活?!”温冉冉厉声呵斥。

“是,是。”

奴才们一哄而散,直到整个屋子里再无他人,温冉冉才抱歉地对着襄王鞠了一躬,走出门外。

看着温冉冉的背影,赵延年的脸上渐渐出现了阴霾。这个女人,为什么要支走下人?难道是怕有什么秘密泄露?

温冉冉穿过庭院上的廊子,拐了个弯儿,停了下来,盯着大厅的房间,淡淡一笑。

襄王应该中计了吧。

不久前,温冉冉给赵青荇出了一个计策来对付襄王和齐王。因为先皇死的突然,当时曾引起很多人的怀疑,温冉冉以此为契机,在先皇的尸体上做了些手脚,以此嫁祸给齐王赵英庭,污他涉嫌谋杀先帝。然而这件事情却不能张扬,因为这条计策关键就在于“保密”,只有这样,才能够给襄王足够的时间去“营救”齐王。

说起来,温冉冉之所以出这条计策,完全是为了救出赵南今,赵青荇曾跟她保证过,说谋害大妃的凶手不是他。温冉冉虽然不信,但好歹找到了方向。不妨先从襄王和齐王下手,一一排除凶手的可能。

温冉冉在角落里等了半晌,终于,看到赵延年从屋里走了出来,拉住一个过路的下人,把他拖进了屋子里。

“终于沉不住气了?”温冉冉浅笑着,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剩下的时间了,赵延年一连找了十多个下人进来问话,却始终得不到答案。可皇天不负有心人,最终这个关键人物,让他给找到了。

“宁王抓走齐王的事,你知不知道?”

“……奴才不知。”下人兢兢业业地回答。

“不知道?呵呵,其他奴才都说,在这个院儿里,你最受重用,宁王的事你怎么会不知道?”赵延年越说越严厉,强硬的气场逼得那下人喘不过气来。

“奴,奴才,真,真的不知道。”摸着打颤儿的牙齿,那下人大热的天儿里哗哗地出着冷汗。

“行啊,既然你不肯说,那就跟我回襄王府,本王有的是时间陪你。”

赵延年站起身,伸出结实的臂膀一把捞起地上的奴才,拖着就向前走。

“襄王息怒,襄王息怒,千万别带走奴才,千万别带走奴才!奴才说了便是,说了便是!”抱着襄王的大腿,那下人苦苦地哀求。

“想通了?那就说吧。”将人往地上一扔,赵延年重新坐回椅子上,冷眼睥睨着地上的男子。

那奴才哆哆嗦嗦地喘着气,半天才摸顺了胆子,“回王爷,宁王之所以抓齐王,是因为齐王涉嫌谋害先皇,导致先皇暴毙。”

“胡说!先皇已经去了这么久,当时各路太医谁也没查出问题来,怎么到了今天就出事了?”

“具体的原因,奴才也不知道…不过有一件事,奴才要告诉王爷,这次验尸的人不是我们幽楚的太医,而是刚来不久的温姑娘。”

“温姑娘?”赵延年加重了语气。

“是啊,就是因为温姑娘查出了问题,所以宁王才派人抓走了齐王。”

听了下人的话,赵延年第一反应便觉得这是个阴谋,很明显的阴谋。可是却相当的巧妙,如果放之不理,宁王一定会趁机解决了齐王,这等于砍了赵延年的左膀右臂,可是,如果赵延年插手的话,搞不好会背上同谋的罪名,到时候也逃不了一败涂地的命运。

离开了宁王府,赵延年在路上想了很久,这件事也不是没有转机。或许是因为宁王心虚,验尸的人还是温冉冉,所以缺乏足够的说服力,因而没有张扬来开。只要找机会毁尸灭迹,那么一切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握紧了拳头,赵延年看着远方,就像看着他远大的志向一样。他不能输在这里,自从他对大妃下手后,赵南今也中了他的圈套入狱,一切就等着时间让局势成熟,眼看他就要继承到梦想中的皇位,他,决计不能输在这里!

===

当晚,赵延年就出现在了灵殿里。

灵殿里这么多盏蜡烛,只要随便推倒一盏,让火苗窜进棺材里,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端下蜡烛,赵延年走进那口被漆成暗金色的棺材,一层层地推开盖子,谁知,当推开第八层的时候,里面躺着的竟然是温冉冉!

“是你?!”赵延年大惊,手上的蜡烛险些掉落。

温冉冉无奈地从棺材里爬出来,这可是她第二次躺棺材的经历。

“不错,是我,不是鬼,襄王不必如此紧张。”

“你怎么会…在这里?”赵延年艰涩地开口,不可能啊,温冉冉不可能知道他今夜会来这里!

“襄王很吃惊么?那我就明人不说暗话,王爷以为您的行动神不知鬼不觉吗?实际上,今日在宁王府,那个奴才是我刻意安排的,换句话说,襄王,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算计之中。”

三千弦尽断,赵延年的心已破败的像个残琴,不过很快,男人又恢复了些气势,起码是表面上。

“你是吃定了我好胜心切,没想到让你钻了空子。”赵延年说着,“可是这又怎么样呢,我顶多是晚上来了一趟灵殿而已,这本身并不代表什么。”

“是吗?我可不这样认为,人言可畏,一个莫须有便可置人于死地,在这种非常时刻,只要我给你一个意欲毁尸灭迹的罪名,你的前途,你的梦想就毁于一旦。”

赵延年看着温冉冉,看着看着就笑了,“温姑娘既然说的如此不通人情,那本王也不比再留情面。”

话语一落,男人脸上杀机四起。

“要杀我?可以,凭我自己的确打不过你,也逃不了,可是,有一点我必须告诉你,宁王的人就埋伏在附近,只要你伤我一根毛发,他们就会冲进来,直接将你送进大牢。”

“你…到底想干什么?!”赵延年已有些失去理智,气急败坏地问道。

温冉冉走进男人身边,小声说道,“我的目的很简单,告诉我拯救大妃的方法。”

“你知道大妃是我干的?”说完,男人一阵苦笑,也是啊,赵青荇和这女人是一丘之貉,既然赵青荇没干,就肯定是他干的。

“说吧,只要你说了,这件事就既往不咎。”温冉冉平静地说着。

“我凭什么相信你?”

温冉冉听罢冷笑,“难道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不甘地看着温冉冉,对峙之下,男人追中撇过头去。

“右脚的拇指,指甲的正中间插//入了一枚短针,取出来就行了。”

温冉冉在脑子里快速地记了下来,刚欲开口,门外忽然闯进一大批人,一个个都举着火把,明晃晃的,烤的人心焦。

“敢谋害大妃,如此大逆不道之人,留在世间还有何用?!”

赵青荇从门外闯入,高举长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刀刺进赵延年的心口。

“你…赵青荇…!”

冷漠地看着赵延年一寸一寸地倒下,赵青荇的眼里被血的殷红映上了一抹癫狂。温冉冉看着这个男子,明明和赵南今一样有着一双乌润亮泽的眼睛,为什么却有如此浓烈的杀戮之气?!

“王爷,不是说好药留活口的吗?”温冉冉笑着,走到赵青荇身边。

忍着疯狂心跳,温冉冉极力维持着平静的神色,如果,如果她流露出一点儿反对或者惊异之色,那么今晚,她也可能成为刀下亡魂。

“事情做得完美一些不是更好么?”赵青荇看着温冉冉,露出血腥的微笑。

“呵呵,王爷说的是,”温冉冉挽上赵青荇的手臂,与男子并肩站在一起,“那冉冉就祝王爷有一个完美的开始,也将有一个完美的结局。”

捻着温冉冉的小脸儿,赵青荇悠远的眸子里套进万千美景,那血色像是染血的枫林。

“我说过,我喜欢识时务的蛇蝎女子。”

朱唇绽开,温冉冉盈盈绽放,“王爷过奖了。”

演戏间,温冉冉的心里快速地审度着局势,这个赵青荇是个心狠手辣之人,对待同胞兄弟都如此杀人不眨眼。齐王是没得救了,恐怕赵南今的命也把持在他手里,呵,弄了半天,他才是最大的boss。

“王爷,走到这一步,冉冉还有一个想法。”女人看着男人的双眼,真挚地说着。

不管怎么样,先把赵南今的命保住再说。这是温冉冉心里最低的期望。

“什么想法,说说看?”

“现在这种情况,虽然是除掉了襄王,可是冉冉觉得,还是想将襄王死去的消息封锁起来比较好。同时,王爷可以在赵南今的身上下下功夫,让赵南今承认是他与襄王,齐王联手谋害大妃,到时候再一并处死。”

“需要这么麻烦吗?我们可以用谋害先帝的理由,把襄王和齐王先解决了。至于赵南今,现在就可以杀了他,对完宣称是自尽。”赵青荇说。

温冉冉摇头,“不行,先帝这件事毕竟是我们后期伪造的,若以这件事为据,到时候查起来,万一查到我们头上,岂不是自讨苦吃?再说,皇权争斗的问题本来就很敏感,正当的理由很重要,比起自尽,还是让赵南今服罪比较妥当,这样才能堵得住悠悠众口。”

赵青荇满意地看着温冉冉,“说的不错,本王就听你的。”

男人看着今晚的战果,爽朗的笑声在静谧的夜里蔓延开,搂着温冉冉的肩膀走了出去,灵殿里又回复了往日的平静。

温冉冉勉强维持着笑容。她只希望赵南今能挺住接下来的日子,只要先把赵南今的命保住,一切就有希望。

===

温冉冉答应了赵青荇,在大妃分娩的那日,让孩子当场夭折。可背地里,温冉冉按照赵延年所说的,拔出了大妃脚上的那枚细针,偷偷地将大妃治愈。

大妃醒来时,第一眼看见温冉冉,刚想出声儿,却被温冉冉一手捂住了嘴巴。

“嘘,你若想保住你的孩子,就闭上眼,伪装昏迷的样子,什么都不要问。”

大妃的眼睛眨了眨,虽是担心又怀疑,可是依旧照做了。在大妃的印象中,这个女人是和赵南今在一起的,应该可以信任…吧。

温冉冉算着时间,再过半个月,大妃就要生产了。说到生产,温冉冉忽然想起了被忽略很久的碧茵,她和大妃大概差不多的时间生产,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照顾她。

“温姑娘。”四首走了进来。

“怎么样?找到赵南今了么?”温冉冉急忙问。

四首摇摇头,“还没有,宁王不知道把王爷藏到哪里了,我在地牢找了好久都没看见。”

果然如此。看来宁王对她还是抱着怀疑,怕她私自将赵南今救出来。

“你不要停,继续找,一刻不停的地找,要是找到了,就不惜一切代价把他就出来,现在大妃醒了,只要赵南今能出来,冤屈自然就能洗刷。”温冉冉低声交代着。

“是,四首一定尽全力,拼了命也在所不惜!”

===

很快,半个月的时间就过去了,这天夜里,大妃的羊水破了。

这几天,温冉冉的精神高度紧张,等得就是这一时刻。急忙找了个手绢塞进大妃的嘴里,怕生产时的疼痛让她喊出来,惊动了敌人。

“你放心,我说用力的时候你就用力,没问题的的。”

温冉冉安抚着大妃,手上不停地忙着,开股缝,止血……

大妃痛苦地咬着手绢,面容已经扭曲的不成样子,即便如此,整个房间依然是如此安静,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忙到后半夜,孩子的啼哭终于传来。大妃泪眼婆娑的抚摸着自己的孩子,温冉冉给女人做着最后的止血措施。

完毕后,温冉冉走动大妃面前,“把孩子给我吧,我送他出宫。”

“是个男孩儿呢!”大妃留着泪,“看啊,多像他父亲。”

温冉冉看见了女人眼中的爱恋和不舍,狠狠心,温冉冉又道,“大妃,把孩子给我,为了孩子的安全,他不能留在这里。”

“再看一眼吧,就让我再抱抱他。”

温冉冉沾着满身的血污,默默地看着一个母亲在和自己的孩子做着最后的道别,母亲正在很努力地记着孩子的面容,这是她看他的第一眼,也是最后一眼。

“带他,走吧。”

泪水早已模糊了前方,大妃小心地将孩子递给温冉冉。

“谢谢你,温姑娘。”

“不谢。”若真的要谢的话,还有很多人。

抱着孩子,温冉冉快步走出了皖汀居,一路奔跑地向赵南今的府邸跑去。孩子的哭声在寂静的夜里极为刺耳,比雷声多了一丝可悲。

跑得越远,温冉冉的心就越不安,她总觉得赵青荇会很快地发现。

闯进靖贤王府,温冉冉向后院走去,推开碧茵的房门,碧茵正在给自己的孩子喂奶。

“啊,主子,您终于回来了!”

碧茵开心的说着,片刻后,才后知后觉的注意到了温冉冉手上的孩子。

“这是……?”碧茵疑惑的问。

“这是大妃的孩子,幽楚未来的国君!”

“啊?!为什么皇子会在这里?”碧茵吃了一惊。

温冉冉则笑了笑,“好巧呢,你们两个都是男孩儿。”

“嗯。”碧茵点头。

“碧茵,”温冉冉将孩子塞进碧茵的手里,“你的孩子裹着蓝袄儿,大妃的孩子裹着黄袄儿,碧茵,从现在起,你带着这两个孩子赶紧出城,就往大周的方向跑吧!”

温冉冉一边说着一边收拾包袱,装着衣服,还有银两。

“主子,为什么这么急啊?那主子不走吗?”碧茵被温冉冉的举动弄得很紧张。

“来不及解释了,”温冉冉将包袱塞给碧茵,“我现在不能跟你走,你自己一个人要好好地照顾这两个孩子!”

温冉冉几乎是推着将碧茵挤出门外。

“鼻翼,我相信你可以的!事情一过去,我就去找你!”

把碧茵塞进马车,匆匆的道别,碧茵的眼里甚至还残留着惊恐。

一定要跑得远远的,千万不要被抓住!

温冉冉双手合十,默默地祈祷。

===

很快,黑夜被第一缕晨曦划破,温冉冉坐在靖贤王府的大厅里,一坐便是天亮。

门口,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温冉冉缓缓地睁开双眼,凝视着前方,沾了血污的衣服早已换下,此时,女人一身浅蓝,映衬着脸上的沉着。

男人大刀阔斧地走了进来。

“孩子呢?”赵青荇问。

温冉冉知道现在的情况已经不能撒谎了,“我也不知道,反正不在这里。”

“是吗?我再问你一遍,孩子呢?”赵青荇的声音冷了一分,凝成一把利剑逼至温冉冉胸前。

“不知道。”

“哐啷!”一声巨响。

男人的长刀切开了女人身旁的桌面,“不是我没有给你机会,是你自己没把握住,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孩子去哪里了么?整个开梁,哪里没有我的眼线,此时此刻,我的队伍正在追击你那个小丫头,你以为你的胜算有多少?”

收回了宝剑,看着温冉冉惊愕的神情,赵青荇冷笑一声,“看你曾经帮我的份儿上,且留你一命,等我找回了婴孩儿,在回来算我们的账。”

眼前的人群来得快,去的也快,人群散尽,温冉冉才蓦然惊醒。

碧茵!

温冉冉抬脚儿奔了出去,出了靖王府,在大街上疯狂地跑着!

她必须要赶上他们,必须要救出碧茵和那两个孩子!可是赵青荇的军队早已出发,她又如何能追上?

温冉冉心焦地奔出开梁,在郊外的树林里,寻觅着他们的轨迹。

“嘤——!”一声怪响儿在天空划过。

温冉冉觉得有几分耳熟,抬头看了看,竟然看到了火烈鸟!

难道这里有拓跋族的人?不对,温冉冉立刻否决了自己的想法,因为火烈鸟只有一只。

看了一会儿,温冉冉忽然明白了什么,迎着天空吹了一声口哨,那火烈鸟果然俯冲下来,停在了温冉冉身边。

温冉冉心头大喜,这只火烈鸟果然是她曾经救过的那只!

毫不犹疑地骑上火烈鸟,在一跃千里的高空上,温冉冉密切地注视着地面,很快,温冉冉就发现了碧茵,和碧茵身后的军队。

碧茵在马车里听着背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及时她的脑子还不好使,此刻她也明白,厄运已经降临到她头上。

很快,赵青荇的军队将碧茵的马车拦住。

在他们掀翻碧茵的马车前,碧茵抱着两个孩子下了马车。

赵青荇拨开一众,在闪亮的光熹里走了过来。

“把大妃的孩子给我。”男人朝碧茵伸出手。

碧茵浑身哆嗦着,左怀抱着蓝袄儿,右怀抱着黄袄儿。

“把大妃的孩子给我,不然,我两个都杀了!”

“别!”碧茵一下子哭了出来。

看着男人锐利的眼睛,碧茵缓缓地将大妃的孩子递给了赵青荇。赵青荇接过孩子,在眼前端量半晌,在他眼里,孩子都是那副穷样儿,根本分不出来哪个是哪个。

碧茵咬着唇,看着男人掐着那孩子的脖子。碧茵默默地擦干眼泪,将自己的孩子高高地举了起来!

看到这里,温冉冉的心都要跳出来了!碧茵这是想要摔死自己的孩子来挽救大妃的孩子!只有这样才能蒙骗过赵青荇,让他相信摔死的婴儿是他要找的皇子,试问天下间有哪个母亲会亲手摔死自己的孩子?!

温冉冉忽然想起了几年前,在清平阁,有关扶莲发钿的那几个梦境,其中之一,温冉冉清楚地记得,碧茵在秦三变的怀里大哭,说自己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碧茵!住手!”温冉冉在空中大声地喊着,火烈鸟犹如感同身受,如雷电般劈了下来!

碧茵惊在了那里,在看到温冉冉后,精神终于绷不住了。

“娘娘!”

差一点,差一点她就杀了自己的孩子啊!碧茵流着泪,抱着孩子往后跑去。

火烈鸟庞大的身躯俯冲而下,掀起一地狂沙,温冉冉趁机一跃而下,一把夺过了赵青荇手上的孩子。

风沙过后,赵青荇撩有兴致地看着如此出现的温冉冉,“温姑娘,果然不能小看你啊。”

温冉冉抱着孩子,后退几步。

看着这个架势,赵青荇微微一笑,“哦,原来如此,他才是正品。”指着温冉冉怀里的孩子,赵青荇颇具压迫感地说着,“把他交给我。”

温冉冉直视着赵青荇,男人往前走一步,她就往后退一步。放眼男人身后的众多士兵,温冉冉忽然计上心来。

拔出簪子抵在婴儿脖子跟前儿,温冉冉大声说着,“都别过来,谁若靠近,我就一簪子戳死大妃的孩子!”

赵青荇果然停下了脚步。这个该死的女人,竟然使出这种招数。他的确想杀那个婴儿,可是在众多的士兵面前,让他如何暴露他的野心?!

“温冉冉,识时务者为俊杰,你面对的是我们众多的人马,你总是有三头六臂还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温冉冉轻轻一哼,“那也要走一步看一步,赵青荇,你听好,现在即刻叫你的人马退开五百米。”

“什么?”男人明显不悦。

“我说,让你的士兵退开五百米,怎么,你还怕我在你面前跑了?”温冉冉高傲地仰起头,簪子在婴儿颈前凑近了一分。

“…。行,允你。”赵青荇打了个手势,一众士兵开始向后退去。这样也好,待会儿,就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他也好下手杀了这个孩子。

温冉冉站在一旁,看着那些士兵渐退渐远,看不清身影的时候,温冉冉将孩子递到碧茵怀里,自己则走到赵青荇对面,划开步子,拉开对战的架势。

“凡是伤害我朋友的敌人都将被摧毁,凡是亵渎皇权的行为都终将被定罪。赵青荇,我将是你的最后审判。”

男人短暂一愣,忍不住笑道:“要和我打架?连刀也没有,是准备让我看笑话吗?”

“谁说赤手空拳不能赢你?我这里有必须战胜你的理由。”女人说道。

“理由?为了正义?为了朋友?哈哈哈,原来你是这么的幼稚。”

“幼稚的人是你吧,”水眸清清,映满红莲,“你一辈子活在自以为是的世界里,你永远不会明白与别人的生命联在一起是什么感觉,那种勇气会传递、信心会感染的感觉,那种默默地被别人相信的感觉,那种在黑暗中永不绝望的感觉。”

“是么,”赵青荇看着温冉冉坚毅的面前,掏出腰刀,指着温冉冉,“虽然本王不以为然,不过看起来还有一战的价值。”

举刀欲见血,忽而被远处丢来的石子儿打断了杀戮。

赵青荇不悦地转过头去,竟看到赵南今策马加鞭康康而来,满身的血伤在风里开出一朵朵红莲。

“二哥,这一仗是属于我们的!”

微笑靠近,翻身下马,赵南今冲着吃惊的温冉冉比了个胜利的手势,“下巴掉地上了!”

“……”

短暂的调侃,赵南今迎上了赵青荇阴晦的双眼,若不是四首将他找到,他也不会及时地出现在这里。

赵青荇抖了抖刀锋,“行啊,既然四弟想打,那二哥奉陪,死在战场上的人都是光荣的,死在我刀下的,更是无上光荣。”

赵南今摇摇头,抽开一把刀子,“战争才不是什么光荣的,不过是世人美化死亡的说法罢了,二哥,你的脑海里曾几何时灌满了杀戮?我们的幽楚不需要战争,真正需要的是一分平稳的生活。”

“放屁,封疆扩土,征战远行,这才是一个国家富强的象征!一味地追求安逸只会让人走向堕落!”

赵南今戚戚一笑,他知道了这条横亘在两人胸前的沟壑有多深了。“那好啊,二哥,握紧你的刀,赌上你的王道,看看最后胜利的人,到底是谁?”

“你也是!”

两人双脚同时离地,飞至高空,斩尽芳华。刀剑相撞的鸣响是双龙争霸的啼叫。

劈首迎击,挑剑回看,他的剑梢抵住他的心窝,他的刀刃划过他的颈脖。见招拆招,招招狠。谁也不愿意轻易认输,放弃自己引以为傲的王道。

温冉冉看着飞速移动的二人在空里重叠着身影,两人的刀剑,快到看不清轨迹。

当赵青荇的刀拦腰砍过,赵南今翻身下俯,冰冷的刀面贴着他的鼻尖而过,瞅准时机,赵南今拾刀斜上,斜开一角,将长刀一举送进了赵青荇的胸口。

血在一瞬间溢了出来。

赵青荇只觉得胸口一阵温热,原来自己的心是热的。

“二哥……”赵南今的声音变得喑哑。

儿时的岁月,禁锢了时间的轨迹,曾经以为可以一辈子守住童年。却不想,有多少人渐渐地在岁月里流失自己,遗忘了过去。

“咳,四弟。”

艰难地迈出脚步,赵青荇颤抖的伸出双手,抱住了曾经的兄弟。

“幽楚…果然是要…留给最强的男人,四弟,二哥的意志…不会因死亡而磨灭,我将会在这里,看着你如何治理幽楚,我…会以兄弟的名义…守护你。”

“二哥…”

“不要令我…失望。”

手臂滑落,生命陨落。英雄,枭雄,奸雄也好,都留给历史吧。在赵南今的眼里,他失去了一个哥哥。

“小青……”

看着男人沉默的背影,温冉冉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很狡猾,它总是以最残忍的手段让人们去成长。

可是正因为如此,跨过一个个哀伤,人们才可用变得如此坚强。

“小青,”温冉冉拍了拍男人的肩膀,“我好像迷路了,该往哪里走呢?”

喉咙动了动,泪水划过之后,男人重新扬起了唇角。

“往前走。”

不断地往前走,记住该记住的,忘记该忘记的,这就是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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