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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场战争过后,这世间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一个月的时光。

大周和拓跋族各自损亏参半,对于拓跋族来讲,他们损失了最重要的军需储备,宋河粮仓。而对于大周来讲,他们损失了一个英雄人物,损失了一个帝国的臂膀,那就是当朝的皇帝。

在这一个月里,拓跋临渊趁着大周士气低迷之际,凭借其赫赫强硬的僵尸军团,在南部的天京自立为王,向天下人昭示着拓跋族威慑四方的野心。

而大周的势力则保守地垄断着北方地区,在这片领土上修葺重装。他们相信,总有一天,失去帝王的悲愤会化为他们手中的力量,来捍卫他们的土地。

然而,即便在这种形势之下,还有一件事在大周的民坊间像传说一样广为流传,说他们的皇帝和温皇后在战场上患难与共,皇帝陨殁以后,温皇后也跟着化蝶而去。关于这件事,民间其实流传着很多版本,却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的。因为当时,所有的武将一起将真实所掩盖,他们不能告诉天下人,说他们敬爱的帝王是为了一个女人而死。

现在,将目光投往西边那片辽阔的土地,投往幽楚之下的那片土地,对,就是北冥。

盐城。

北冥在祁连笙的英明治理下渐渐地走向繁荣,在盐城,已然升腾着和商京一样的华盖之风。

在盐城的中心,那座安静而神圣的宫殿里,有一个房间,盐城主每天都要去探望。

今天,走进这个屋子里的人却是赵南今。

手里提着从城里买来的新鲜樱桃,一进屋,发现床上的那个人还在睡着,顿时觉得无聊了起来,把樱桃往桌子上一扔,男人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斜倚着身子,敲个二郎腿。

真是不凑巧啊,要是早来一会儿就好了,她睡了,谁陪他打发无聊的时间啊?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女人每天睡得越来越多了!

站起身,走到床前,赵南今看着女人沉静的睡颜,虽然略是憔悴了些,可依然不遮其眉目如画之感。

还是睡着了好啊,睡着了就不会像醒着的时候那样牙尖嘴利了。赵南今呵呵地笑着,心里又开始不规矩地动着主意,嘴角贼贼地一勾,男人跑到书桌前,将砚台和毛笔拿了过来。

用毛笔沾了沾墨,赵南今小心翼翼地伸向女人的那张素净的脸上。

一撇一横长,一竖耍流氓,哈哈!

赵南今在心里鬼鬼祟祟地念叨着,给女人画了个大花脸。

孰料,忽然间,女人竟然睁开了眼!

清冷的眸子缓缓地找着焦距。

海棠花悠悠下落,在水面上泛起了波纹。女人后知后觉地将目光定在赵南今脸上,一定就不动了。

赵南今尴尬地举着砚台,手里的毛笔还往下滴着墨水。

“这…冉冉啊…。”赵南今忽然词穷了,干巴巴地张着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男人有些挫败地垂下头。就算他有满腹的词经,可是照温冉冉这般看怪兽一样看着他的神情,给谁谁崩溃。

“啊,那个,你看我好看不?”

赵南今嬉笑着,将毛笔往自己脸上胡乱划着,还一边画,一边冲着温冉冉傻笑。

女人偷偷地咬着内唇,不让自己的嘴角有任何可疑的抽动,然后坐起身,倚在床头上。

“还不快拿毛巾来。”

赵南今见温冉冉终于张口说话了,心里总算踏实了一半。放下砚台笔墨,男人走到铜盆前,将毛巾放到水里湿了湿。

“喏,给你。”男人将毛巾递给温冉冉,自己也在擦拭着。

接过毛巾,温冉冉安静地擦着脸,眼神不愠不火的,有些冷淡,似乎对外界的事物一点儿都不感兴趣。

“我大老远的来看你,你就打算给我张冷脸打发我呀?”实在是不习惯女人的淡漠,赵南今忍不住开始炮轰。

露出点儿微笑的苗头,温冉冉瞧向赵南今,“对啊,你为什么会来北冥?幽楚的烂摊子都处理好了?”

挑着眉,赵南今的眼球儿左右一转,讪笑道:“还好吧,襄王一伙儿倒下了,幽楚就清净很多了,况且还有我的两个弟弟在。”

想了想,赵南今又道:“其实我来了好几天了,只是前几天你一直在睡觉,哈,我以前可没发现你这么嗜睡。”

“嗯。”温冉冉淡淡地应着。不是嗜睡,是身体太困乏了,因为再过不久,就是她分娩的时刻。

一个生命即将从她体内诞生。

生命啊,

摊开掌心,一世结的红线还在那里。看着它,女人的心里既苍凉,又温暖。

她没有死,那么他就一定还活着。可既然活着,他现在又在哪里呢?

“嗨,你手上的那条线是什么?看起来蛮诡异的。”男人问。

思绪停泊了片刻,温冉冉慢慢握起了手心,“这是殷昱的生命。”

女人的声音很精纯,涤荡在男人的耳边。收起轻浮的玩笑之眼,赵南今靠在床帮上,目里带香,赏花赏女人。

“你相信殷昱还活着?”

“嗯,他活着。”

“这么坚定么,殷昱要是知道就了无遗憾了。”

别了别碎发,温冉冉从床下下来,“祁木头呢?为什么不见他?”

“啊,他啊,好像去狩猎了,和那帮首领们一起。”赵南今回答。

狩猎啊。温冉冉喝了口水,润了润唇瓣。狩猎倒是没什么,但是和那些首领们一起就有些奇怪了。她记得北冥部落的首领们是不喜欢祁连笙的,尤其是夺权之夜以后。

坐了下来,温冉冉冥冥中想起了什么事。

扶莲发钿。

如今,扶莲发钿的那四个梦境已经发生了两个。碧茵的那一个本该以悲剧结尾,可是由于温冉冉的介入而改变。

还有一个便是殷昱的,是温冉冉最想改变却觉得最徒劳的一个。

那么,剩下的便是祁连笙,赵南今,和她自己的了。

“不对,有问题!”温冉冉忽然站了起来,撞得桌子上的茶碗“哗哗”地响。

“什么?什么问题?”赵南今转头问。

“狩猎是陷阱,祁连笙不能去!”说完,温冉冉大步流星地往门外奔去!赵南今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事。

在祁连笙的那个梦境里,男人就是在狩猎时遭到那群部落首领的联名背叛,乱箭射死,甚至毫无还手之力!

骑上马,温冉冉向西奔去,直出盐城!

祁木头,你可得等着我!

她…实在是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

一出盐城进入郊外,温冉冉循着地面上的辙痕沿途追溯。既然祁木头今天刚离开,那么狩猎场就不会太远!

奔了数十里,前方若隐若现的人群让女人眼前一亮。终于到了么!

随着骑马降至,越来越多的士兵出现在温冉冉眼前,看那些士兵的打扮,并不像盐城里那些士兵的模样,那就是敌人了?!

“喂,你是何人!?这里是首领们狩猎的场所,还不快快退散!”几个士兵发现了温冉冉,刀剑相叉,拦住女人的去路。

“休得无礼,你知道我是谁么?!”

温冉冉纵马跳过士兵的拦截,一回头,高挺的身姿携起了莫名的霸气。

“我,我怎么知道你是谁?!”

差点被震慑住,那士兵有些恼羞成怒!举起刀子就往温冉冉那里冲。

“发生什么事了?何故大声吵闹?!”一道声音从右方传来。

众人齐齐回头去,原来是部落的手里祁至斜。

“首领,这个女人大胆的闯入我们的狩猎地,还不知退散!”

“嗯?”

祁至斜顺势望去,在看到温冉冉的脸后,心里陡然一惊。

“你…。”男人吃言。

目如鹰隼划过祁至斜的脸面,温冉冉冷静说道,“来吧,我们的首领,告诉他们,我是谁?”

冷慎地看着温冉冉,祁至斜一字一字地从嘴里碾道:“大家听清楚,眼前的这个女人,正是我们北冥与大黑山神齐威的白水之神!”

“呵,”温冉冉稍是一笑,收了目光,往狩猎场伸出而去。

“首领,”那几个士兵的声音有些颤抖,“她,她真的是,白水之神吗?!”

“谁知道,”祁至斜清狠地盯着温冉冉的背影,“反正是将死之人了。”

没想到上天如此助他,竟然把这个贱女人也送了过来,那就在此一并杀掉好了!和祁连笙一起。

策马跑出一会儿,身后忽然响起了响炮声。温冉冉暗叫不好,定是刚才打草惊蛇了,看来祁至斜要加紧动作了!

“祁连笙!祁连笙!”

温冉冉大声地喊着男人的名字,心里的焦急成倍增长。这里到处都是人,又不熟悉地形,真是让女人眼花缭乱!

“祁连笙!”温冉冉心撕力竭地喊着。

远处,祁连笙隐隐约约地听到了温冉冉的声音。

是幻觉么,冉冉怎么会来?

正当迟疑时,祁熊和祁明赋骑马走了过来,“冥帝,时辰差不多了,我们可以入林狩猎了!”

清俊的面容依然沉静如详,祁连笙看着二人,径直的目光盯得二人有些发慌。

“冥帝……”

“很好,我们走吧。”

在祁熊忍不住说话的时候,祁连笙意外地同意了。

入林数里地,一头黑熊穿林而过,祁连笙提起长弓,对那黑影连发数箭!

“蹭!蹭!蹭!”

三箭直中面门,黑熊应声倒地。

“哈哈,冥帝好箭法,我等自愧如不!”祁熊奉承道。

“怎么会,各位叔父哪个不是马上英雄,箭中好手?”祁连笙素然推笑着。

“哪里,今日看见冥帝的箭法,还有谁敢在冥帝面前班门弄斧啊?”

“叔父言重了,”祁连笙骑着马,缓缓回头,“几位叔父的谦虚真是让连笙消受不起,不如这样吧,我们每人选取一条线,各自狩猎,一个时辰后,我们拿猎物来一较高下,如何”

闻言,祁明赋和祁熊简直高兴地想点头。真是天助我也,正愁不能和祁连笙分开呢!既然他先提出各自狩猎,他们何乐而不为呢?

“这个主意甚好!我等也不怕在冥帝面前丢脸了!”

祁连笙点着头,骑着马往前奔去。

树影斑驳,亮斑倏倏地打在男人脸上,锃亮了一块璞玉般的面容。眼目薄凉,几许清泉在瞳镜深处流动。良久,清然一笑。

有些事情不是看不看,算不着,而是欲擒故纵。

抬起头来向远处望去,前方,隐隐的黑影在灌木林里浮动。祁连笙加紧了马镫,扬鞭驶去。

而这边,祁熊和祁明赋见祁连笙一离开,二人急忙往后退去。

“你说这祁连笙是不是傻啊,连点儿防备都没有。”

“呵,他应该是没想到,我们会在他眼皮子底下反击吧!哈哈!”

退回数里,祁熊和祁明赋与其他几个首领会合,祁至斜也从他出赶来。

“我看差不多了,祁连笙应该走进我们的包围圈了!可以发出信号了吧。”祁明赋道。

祁至斜顿了顿,眼角瞥见一人一马往林子里冲,随即别有深意的一笑。

“再等等吧,人还没来齐呢!”

“谁啊?这不都齐了吗?”祁熊问。

祁至斜仰着头,戾意凛然,“呵呵,大黑山神身边怎么能少了白水之神呢?!”

“你是说……”其他人的眼睛亮了起来。

祁至斜光是笑着,不语。

===

“驾!”温冉冉抽了一鞭子,“祁连笙——!”女人朝着林子里喊。

刚才她瞥见那群首领鬼鬼祟祟地聚在一起,恐怕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祁连笙——!”

飞鸟群起,空明的声音在林子里回荡。祁连笙忽然回过头来,神情忽紧。

不是幻觉,真的是冉冉的声音!

片刻后,一匹马直直地冲进祁连笙的视线。马上,那个熟悉的身影在冲自己不停地招手!

“冉冉!”

祁连笙急忙奔到女人身边,“你怎么会来这里?!”

“快离开!”温冉冉攀住祁连笙的马缰,“这是个圈套,那些人想要在这里杀你,伪装成意外!”

祁连笙错愕,这件事她怎么会知道?

“我……”

来不及向温冉冉说太多,远处天空上的枚信号响起,祁连笙急忙环住温冉冉的腰,把女人抱到自己的马上。

“抱紧了!”

祁连笙急道,随后速速纵马向西奔去,同时吹出一声响亮的哨响!

不久之后,两阵低沉的振动从东西两个方向驶来。

东边是手持弓箭的兵队,是索取祁连笙性命的敌人。

西边是黑压压的黑熊,亦是要人命的黑禽野兽。

祁连笙加急了速度往那群野兽中间冲去,奔到关键时刻,祁连笙抱起温冉冉,舍弃了黑马,只身在黑熊群中游走!

本想乱箭射死祁连笙,那群士兵没有想到半路竟会碰上黑熊群,只得匆匆拔箭射向那群庞然大物。

“这是怎么回事?这群熊怎么突然出现了?”在祁连笙怀里,温冉冉惊魂未定。

“怎么说呢,算是未雨绸缪吧。”祁连笙带着温冉冉,躲到了群熊的后面。

可是敌人的飞箭黑压压地射向这里,黑熊群很快就会扛不住。

“那待会儿怎么办?敌人的数量太多了!”温冉冉急道。

祁连笙抱紧了温冉冉,慰然一笑,“其实,好戏才在后面。”

“什么?”温冉冉又惊又喜,那真是太好了,扶莲发钿的预言也会出错?!

果然,不出一会儿,一群身穿粗布短褐的农民结成庞然的队伍,各个手持弓箭刀剑冲进了狩猎场!

这群人正是祁连笙手下乔装打扮为了掩人耳目的将士们!

看到敌人被反包围,温冉冉忍不住笑了起来,用拳头砸了男人一下。

“真看不出,木头你也学坏了!”

祁连笙勾了勾唇角,不予置评。

笑了一会儿,温冉冉才舒了口气,“真是的,就算你提前做了准备,也不用拿自己当筹码啊,太危险了。”

“我若不拿自己当筹码,如何引他们上钩?”

“欸,木头,你真是块黑木头!”

“呵呵。”

笑谈间,温冉冉脸上突然一变,抱着肚子跪在地上!

“怎么了?”祁连笙马上紧张起来。

“好像,动了胎气。”

温冉冉艰难地说着,这时,腿间有股湿热的感觉悄悄地蔓延开来。

羊水,破了。

辰阳子施在温冉冉身上的法术渐渐消失,露出原本鄙拙的孕妇模样。

“冉冉?!”祁连笙大惊。

“本来想,之后告诉你的,”温冉冉抱着肚子,“可是,好像来不及了。”

多次的担惊受怕以及欠缺休眠的身体,温冉冉已经到了极限,这个孩子比预期的时间来的要早。

祁连笙顾不得有多吃惊了,小心翼翼地将女人横在自己怀里,骑上马往盐城冲去!

“冉冉你挺住,很快就到盐城了,到了那里我就给你找最好的产婆!”

一路心焦,同时害怕温冉冉受到马背的颠簸,祁连笙几乎是单手搂着女人的腰际,将女人悬在半空中。

赵南今在屋里走来走去,温冉冉离开的时候脸色很凝重,他以为狩猎真的是有问题,可是赵南今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温冉冉大着肚子狼狈地被祁连笙抱回来!

“这?!”赵南今有些吃慌,怎么这么快就生了?好像还没到预产期啊?

“你稳住她,我去找人!”

将温冉冉放到床上,祁连笙掉头奔出房间。

赵南今来到温冉冉床前,看着温冉冉惨白着一张脸,紧紧地咬着嘴唇。心里也跟着拧了起来。

撩起了衣袖,赵南今露出了坚实的手臂,“别咬嘴唇了,破了就不好看了,呐!咬这里吧!”

睁开汗泪交替的双眼,温冉冉看了看赵南今的手臂,痛苦的表情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不,不要,太硬。”

“我说你啊……。唉!”

赵南今重重地叹了一声气,伸手扳开女人的牙齿,身子架在女人的上方,四目相对着。

“要是以后找到殷昱,你一定要在他身上重重砸几拳!”这么关键的时候竟然不在!

温冉冉听到殷昱的名字,心里莫名地升起一股暖意。

真的…太好了,他们终于有孩子了!

“来了!”祁连笙大步走进房间,身后跟着一个小老太太。

老太太走到温冉冉床边,跟两个男人说道:“冥王放心,这位大人放心,老身这辈子这活儿做得多啦,为了姑娘的名声,还是先请两位到门外等候。”

对望了一眼,两个男人看了看温冉冉,先后走出房间。

门一关,里头的事儿就谁也不知道了。

一人靠着柱子静静地站着,一人在走廊上来回踱步。

“诶,你说,里头怎么没声音呢?!”

“……不知道,会不会晕过去了?”

“怎么可能,这种时候晕过去不就是等死吗?”

两人盘算着,总觉得事情不太妙!这时,里头的老妪推门而出,脸色极为难看。

“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祁连笙赶忙问。

老妪抬头,胆怯地看了看祁连笙,又瞧了瞧赵南今,才嗫嚅着说道:“不,不瞒您说,里头的姑娘身子骨儿太差,胯部又偏小,这一胎,十有八九…会出事儿!”

“你不是很有经验的么?!”男人说道,“孩子必须生出来,孩子不能有事,母亲更不能有事!”

“我……”老妪满脸为难,“这…老身真的……”

“啊!”老妪的话没说完,房间里忽然传出温冉冉的惨叫!

这一叫,三个人都慌了神儿,一起挤进了屋子!

“冉冉!”

“姑娘啊,你怎么了?”

走近床前,三人才看到原本干洁的床上赫然多了很多猩红的血迹。

“婆婆,我,我自己把骨盆震开了,您,您就帮我,把孩子,生下来!”温冉冉断断续续地说着,力气所剩无几。

“姑娘啊,你…。”老妪惊在原地,她几十年来从来没见过自己把骨盆震裂的女子,难道刚才的谈话,她都听到了?

“老婆婆,”赵南今拔出腰间的剑,抵在老妪背后,“既然你还在犹豫的话,不如我来帮你做选择吧,你去接生,我就饶你一命,你若不接,就死在这剑下吧!”

“啊,别,老身,老身这就去接生!”

老妪颤抖着走到温冉冉身边,两个男人顿了顿,先后离开了房间。

门外,漫长的等待就这样开始了。在这几个时辰里,温冉冉很少出声,在祁连笙以为温冉冉就这样晕过去的时候,屋子里才传来一声痛吟。

为什么不喊出来呢?!为什么要忍着呢?!明明很痛的吧。

“或许,她觉得我们两个大男人在门外,她不大好意思喊。”赵南今挠挠头,别扭地说着。

“……”

一声啼哭传来,终于终止了无尽的等待。

在老妪打开门后,赵南今和祁连笙双双走了进去,其中一人守着温冉冉,一人向老妪的孩子走去。

赵南今掀开褥子后扭头儿直笑,“是男孩儿啊!”

祁连笙匐在温冉冉床边,握着女人的手,暗暗地传达着力量,“冉冉,恭喜啊,是个儿子!”

温冉冉的眼睛睁了又阖,阖了又睁,最终垂了下来,细声浅笑,“还真让小青,说中了。”

是啊,那天在马车里,赵小青竖着个指头要求是男孩儿呢!

“冉冉,你不看看他吗?”

祁连笙看着温冉冉的眼睛再没有睁开,慌的一下心里就散了。

“我,有点儿,累……”

最后一个字已经被女人带进梦里。

“冉冉!”

祁连笙不住地唤着她,这时,赵南今的手拍向了他的肩膀,“兄弟,冉冉是个懒虫,就让她睡会儿吧,一会儿我们叫醒她就好了。”

“叫醒?……”万一叫不醒呢?

“哈哈,想想她以前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吧,”赵南今的目光温润地抚着女人熟睡的脸庞,“等她休息好了,一定有的是力气叫耍我们。”

“嗯。”祁连笙红着眼,笑了。

===

昏昏沉沉的,温冉冉也不知道睡了几天,头脑清醒的时候,从眼缝中依稀看到几个模糊的影子,嘟嘟呐呐地在跟她说些什么。要是头脑不清醒,压根儿就没有意识。

只是这几天,她感觉眼前的黑影越来越频繁了,说的话也越来越多了,虽然她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冉冉,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带走你的。”

……。

“姑奶奶诶,你还睡啊,外头都有抢亲的了!”

……。

什么乌七八糟的!

今天,温冉冉终于听清了他们的谈话。睁开了眼。

“咳咳……。”本来想说话,嗓子却这么干!

“诶,你醒了?!”赵南今一回头,看见温冉冉在朝自己眨眼睛,几天来女人瘦了不少,显得眼睛越来越打了,就跟蜜蜂一样。

“正好,”赵南今把乌鸡汤搬到温冉冉面前,“祁老弟让人炖的,就等着你醒来的时候喝,用不用我喂你?”

温冉冉瞥了赵南今一眼,拿过汤匙,“我儿子呢?”

“那个小霸王啊!在睡觉呢!真是的,像是跟我过不去似地,我一去看他,他就哭,我一走,他就笑!”

“噗嗤!”温冉冉笑了出来。

赵南今摸摸脸儿,贼兮兮地说:“嗨,你笑了哈,别当真哈,刚才我说的都是为了逗你笑!”

“去,”温冉冉笑骂着喝了一口汤,汤里没放盐,在味蕾上品了半天都没味道,只好吞了下去,“那个,我之前浑浑噩噩的,好像听见几声谈话,什么带走我,还有抢亲什么的,是不是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事啊?”

赵南今亮眼瞪圆,挑了挑,“冉冉,你不是做春梦了吧,你都是孩子的娘了,谁还上杆子追你啊!”

“……”晕,真够毒舌的,温冉冉就是想解释也解释不清了。

“你就安心地养身体吧,没事儿就去哄哄你儿子,培养培养你们母子感情,外头的事儿就别操心了,你也该活的像个女人了。”

“我以前哪里活的不像女人了?!”撑着一口气,温冉冉反驳道。

可惜这头儿,赵南今早已蹦蹦跳跳地走了出去,顺手儿带上了门。

隐隐地,温冉冉总有种不踏实的感觉,赵南今越是这样,她就越不安。

好不容易把那一大碗鸡汤全喝掉了,温冉冉尝试着从床上走下来,下盘儿还在疼痛着。尝试了一会儿,温冉冉慢慢地适应了这股疼痛,一步一步地挪出门口,走到旁边的房间。

推开门,一个小小的床就落在那里,这果然是她孩子的房间。

万分雀跃地,温冉冉朝着小床挪了过去,孩子尚在睡觉。温冉冉仔细地打量着,孩子的眉骨有几分英挺,应该像殷昱,眼睛闭上了,不知道像谁,应该不难看吧,还有那个嘴巴,对,嘴巴是极像她的!

小心翼翼地握着孩子的小手儿,温冉冉将食指送进孩子半握的小拳头里,暖暖的气息包裹着温冉冉,让女人很舒心。

看了很久,直到温冉冉觉得身子有些累了,女人才站起身,往回走着。

出门后,已是夜色。

在廊子里走了几步,温冉冉转头,看着夜色下的盐城,灯火通明的样子已有几分商京的颜色。

要是殷昱在的话,会不会背着现在的自己到集市里玩呢?

身后,房瓦上发出碎响。

“谁?!”温冉冉急色回头,目光在黑夜包裹的房顶上探寻。

片刻后,一个黑影渐渐地走到灯火下,火光照亮了他的脸。

“好久不见,我是屈少宁。”

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女人,切凉的眸子已不似初识那般放浪不羁,唯有那柔俊的相貌还透着几分熟悉之色。

“好久不见,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温冉冉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大,不好的感觉也越来越浓,这里是北冥啊,拓跋族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实际上,我来了有几天了,”屈少宁从房顶跃了下来,来到温冉冉身边,“只是你一直在昏迷。”

“拓跋族还没吞得了大周,这就要打北冥的主意了?”温冉冉靠着栏杆支撑着,亮出少许气势。

屈少宁摇摇头,“主尊没有打算和北冥起冲突,这次前来,我只负责带走你。”

“带走我?为什么?”温冉冉觉得很好笑,莫非她是会下金蛋的母鸡么?

“主尊在天京成立拓跋王朝,正缺一个贤内助。”屈少宁直言。

所以就动了她的主意么?温冉冉嘴上笑着,却皱起了眉。这倒是真像拓跋临渊的风格,把什么事儿都说的这么好听,他想娶她?呵呵,怎么会呢,他想得到她无非是为了…恨。

“温姑娘,既然你醒了就和我离开这里吧,如果你肯和我合作,我保证不会伤害你的孩子。”屈少宁朝温冉冉伸出手。

就是,温冉冉就觉得他不可能不拿孩子来威胁她。

“我……”

“冉冉!”

祁连笙和赵南今一同赶到,在看到屈少宁后,气氛开始变得肃杀起来。

“你怎么出现在这里?”祁连笙冷声问着屈少宁。

屈少宁没有理会男人,而继续对温冉冉说,“温姑娘,就算他们俩来了,我依然有办法让你的孩子死在这里,所以,还请你和我合作。”

温冉冉低头想了想,赵南今几番想动手,都被温冉冉拦了下来。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能力是御兽。”温冉冉对屈少宁说着。

“是的,”男人诚实作答。

“那让你这种人盯上我的孩子就危险了。”温冉冉自嘲着,随后作出了决定,“我跟你走。”

“冉冉,不要,拓跋族区区几个人,我会在这里处理干净的!”祁连笙急道。

温冉冉摇摇头,说:“我这个决定并不单纯是为了我儿子,也是为了北冥。”看着祁连笙,温冉冉有些无奈地说:“虽然他们只有几个人,可是却代表着整个拓跋族,你和他们伤了和气,他日拓跋族必会大动干戈。况且现在,你刚刚制服北冥的几个首领,民心尚是不稳,你若为了我这个大周人和拓跋族树敌,你的士兵会怎么想,你的百姓又会怎么想?”

“冉冉……”你总是想得这么多……

温冉冉转过身,“我的儿子就拜托你们了。”随后,温冉冉走到了屈少宁身边,“走吧。”

屈少宁点点头,打了一声响指,房顶便出现了一顶红轿子。

“温姑娘,请入轿吧。”揽着女人的腰,屈少宁带着温冉冉飞上房顶。

没有什么迟疑的,温冉冉径自走进了轿子。

廊子上,祁连笙几欲一掌拍飞那个家伙,却被赵南今死死拽住!

“这是温冉冉的缓兵之计,我们要抓紧时间从长计议。”赵南今在祁连笙耳畔低声说。

“那么,告辞了。”屈少宁拱手辞让,转身,带着轿子消失在夜色里。

“冉冉!”廊子上,男人愤恨地一拳入墙。

孩子的哭声也凄厉地响起。

轿子里,窗帘在风里翩跹舞动着,从外面隐约能看见女人的青丝襦裙,却看不看女人的表情。

===

一路跋山涉水,走的尽是曲折坡路。好在轿子抬得还算稳。

几天的时间过去了,屈少宁和他身后的那顶红轿子来到了天京城的郊外。

“温姑娘,进城以后会有盛大的仪仗来迎接你,还请在这里换好嫁裳。”

说着话,屈少宁从窗口递给温冉冉一套红衣,温冉冉接了过来,也拉着屈少宁的手,屈少宁怔了怔。

“几年前,在商京的松都坊里,你不知道我是大周的皇后吧。”

“嗯。”

“如果你知道了我的身份,还会出口救我吗?”

“…不会。”

温冉冉笑了笑,放开了男人的手臂,“那时,我以为你是个油嘴滑舌的江湖人士,最不济是个采花贼什么的,呵呵。”

屈少宁看着远方之景,眼帘微动,“嗯,我也以为你是个江湖小侠女,还是个三脚猫儿!”

“呵呵,”温冉冉再次笑了笑,在轿子里换上红色的嫁裳。

屈少宁在外面默默地等候着。

“好了。”温冉冉说道。

屈少宁重新上马,领着轿子向天京启程。

随着离天京的距离逐渐缩短,温冉冉透过窗户看见两旁的道路越来越鲜艳,树上都缠着彩绸,地上也撒着花瓣。

这时,轿子忽然停了下来,帘子被掀开,

屈少宁躬身道:“温姑娘,请换轿。”

扶着门框走了出来,腿间还是有些疼痛,可这无法吸引温冉冉的注意了,因为,在城门口,温冉冉看见了骑着白马的他,拓跋临渊。

“为了你的姗姗来迟,本座等得可好久啊!”

拓跋临渊已经摘下了面具,眉心的红血雨殷殷欲滴。

青丝发,琉璃瞳,剑锋长眉深入鬓,男人宛如一举烽火在广袤的流原是灼灼燃烧,眼角,桃色夭夭。

“让您久等了。”

温冉冉提着裙角,干干净净地行了一礼,便朝着男人走去。

拓跋临渊下了马,女人的身影如风中的红纱,而他将要伸手将这红纱挽住,然后……

牵着女人的手,拓跋临渊亲自将女人送进华丽的步辇里。

温冉冉的身影即将没入步辇之时,拓跋临渊的声音鬼魅般的飘在女人而后:

“二嫁皇后。”

温冉冉转头之时,门帘已被遮住。

“起轿吧。”

拓跋临渊骑上马,肆傲地回头看了一眼凤辇,嘴角一勾,骑着马往前走去。

仪仗队浩浩汤汤地朝天京的皇宫驶去。

屈少宁跟在队伍的后面,面无神色。

这天下不太平,人间就处处不太平。小到各家各户,大到幽深的皇宫。冥冥中,一环扣一环,佛有言,这个世上没有对错之分,只有因果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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