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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微微亮

“梦格儿”,乳母在她的耳侧轻唤:“快起来了,早些用膳,一会儿不是还要游湖了吗?”

睡的朦朦憧憧间,乳母用温热的面巾轻拭她惺松的睡眼,梦格儿幽幽地清醒了。她喜欢乳母在冬天的早晨用这个法子叫她起床,暖暖的,像是被最爱的娘亲拥在了怀里,熨得寒冷全部都消散了。很省神。

“乳母,以前,你也是这样唤醒娘亲的吗?”

“是啊。以前,主子也和你现在一个样。一到冬天就爱赖床,怎么叫也不理,别提多累人了……还是有一次你的外祖父替她庆生摆宴,催得急了,我见着怕耽误功夫,便一边给她洗脸,一边给她着衣,嘿,谁知主子沾了热水立时就不赖床了,她说暖暖的像个小太阳,让她有莫误光阴,及时行乐的冲动。

主子那个时候啊可真是够淘气的,每日开开心心的,真好……”乳母的声音已经变得抽咽了:“唉……看我……都这么多年了,还是一想到主子就忍不住……”

“乳母”梦格儿已经彻底没了睡意,“知道为何我不再一想到娘亲就哭泣了吗?”乳母停住了拭泪,看着她。

“闭上眼睛,想像着娘亲就在我的身体里。再睁开眼睛,她就是我,我就是她。娘亲透过我的眼睛,看她喜欢的物件,看她喜欢的地方;娘亲透过我的鼻子,闻她喜爱的花朵,闻她喜爱的粉香;娘亲透过我的嘴吧,唱她常唱的歌谣,哼她最爱的小调;娘亲透过我的双手,摸我的头发,摸我的脸颊。”

“梦格儿……”乳母将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乳母,今天我就穿件粉衫好了。高兴些。”

“孩子,算了吧,由着性子就好,别为了逗乳母开心而折腾自己了。我已经给你挑了件银色的,用过膳换了就成。也真想得出,这个天气游湖,那风还不知道有多大、多冷呢。你的身子单薄可比不得那些个金枝玉叶,一会儿再多加件狐裘。天朦朦亮的时候,候爷让人送来的,我才刚摸了下,毛挺密的。”

梦格儿冲着她甜甜地一笑,心里却好似被什么给堵着了。

难得一见的火狐裘,鲜亮的狐毛软软的、长长的。一看着就觉着暖和。

“这颜色会不会太艳了?”梦格儿有些皱眉,是谁刚才说让她由着性子就好的?

“怎么会呢?今日肯定会有很好的的阳光,穿这狐裘正是时候,若等天气不好的日了穿了,灰暗暗的一片,没了这大红应有的架势。”

梦格儿眨了眨眼睛:“倒底是侍奉过公主的大家麽麽啊,连个衣服的颜色都能品出架势味儿来。等明日,让鱼儿她们好好和你学学,看看怎么才能把麻布弄出凤袍的架势来。”

“你这丫头。”乳母见她总逗自己开心,不由自主地忽略了身份,亲昵地拍了下她的屁股,走开了。

艳红的宝石套饰、耀目的红狐皮毛、银白色的及踝小袄,衬得梦格儿的肤色分外的白晰粉嫩。才离开屋子走了几步路,室外的冷风已经把她长黑的睫毛打上了一层薄薄的冷雾,小鼻子冻得红红的,配上她的大眼睛,十分娇美可爱。

引路的内侍带着她出了月安宫,走了不短的时间,才拐上了一条卵石铺的小道。刚走上去,就看到小道尽头白晃晃的一片——好大的一片湖泊……

绿柳、矮灌、清辉、绿水构出一幅美丽的冬日山水图,让梦格儿不由得沉浸在美景之中,愣愣的不知道想些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了昌平公主的声音:“这个季节,大红配银白,确实抢眼。前面的这位妹妹不知是哪位郡主呢?有时间可要好好教教姐姐穿衣服。”

“昌平郡主,你也不错啊。知道太子喜欢白色,今儿个就挑了件应景儿。”

昌平扭头瞪了一眼后面跟上来的紫云郡主,收紧了一下手上的暖捂,不屑地轻晒:“你不也是一样?只是可惜,我大祁国的太子妃一位除了有德者居之之外,还必须才艺卓著才成,若是像某人那样,只会画画街景那般俗不可耐的,可是万万不行的。否则,日后太子登基,她荣升为一国之母,却只能与一般的乡间野妇争高低,那可多毁伤皇家的威仪呢?”

“你……”紫云被她呛得说不出话来。

梦格儿在一旁看着她的脸色白白红红的,一时有些不忍了。

“各位郡主,太子他们早已在画舫上候着了,还请快些行路。”内侍见她们交谈不善,赶紧拉边鼓劝阻。

昌平和紫云置气地谁也不让谁,争着挤着向前疾走。

梦格儿被昌平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给挤下了道,前日本就受伤的脚又被扭了一下。引带她的内侍眼疾手快把她给托住了,不然一身的新袄估计也要脏得不成样子了。

内侍连拖带扶的牵着梦格儿来到了湖边,一艘两层楼体、大红底身黄金描绘的巨大画舫赫然印入眼帘。

大祁崇尚雄鹰,皇家常用鹰王来装典门楣。

这艘画舫的两侧、明窗的上方各立了一只展翼金羽雄鹰王,赤红的眼睛活灵活现的,不论你在哪个位置,那双眼睛就像在跟着你走,瞪得人心里发毛。

内侍刚打开画舫门,揭开厚厚地棉制门帘,一股夹了暖香的热气就迎面而来。

外面天寒地冻,舫里却是温暖如春。

一个巨大的古铜色四足火炉矮鼎端端地立在画舫正中央,那是温暖的来源。

船板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绒毛毯,金色的;矮鼎的四围了一圈绛红色软垫,垫子上已经坐了不少人,太子、三皇子和几个郡主都已经在坐了,连着陪侍的八个女侍,这一船十五个人,竟也还觉着很空。昨晚的那些个公主、皇子们倒是没来,看来今天就只有他们这些正角儿了。

离谱的空间、四周垂下的及地纬幔、船尾搁置的紫檀茶具、其上摆着的玉制鸾棋,无一不彰显着皇家的气派。

“都听人家说,没有娘亲教导的孩子总是不知道礼节,我本来是不信的。可是今日,却不得不信了。”贺兰宁莫名其妙地挑衅让梦格儿皱紧了眉头。

“贺兰姐姐,为何你要这么说?”莲蕊不解地望着贺兰宁,稚嫩的脸上写满单纯。

“莲蕊郡主难道不知道吗?但凡我们这类出身,自小便会接受娘亲对于礼乐方面的教导,能歌善舞尚是其次,首重的便是规矩、礼仪。而这礼仪之中,最最基础的,便是——与人有约,绝对不能成为最后一个出现的人。”

“贺兰姐姐说得不错,许是莲蕊年龄尚小的缘故,虽然早也知道有这么个礼规,可总也不明白为什么咱们大祁的公主、郡主们都要以此条为首,推崇备至呢?难道不得迟到真的有那么不可原谅吗?莲蕊想来,与人有约若是迟了定然是有迟了的理由,我真不觉得有何必要上升到不知礼仪的高度。”

梦格儿转向莲蕊,清冷的眼中释出一丝暖意。

“莲蕊郡主说得不错。自古教条之道害人非浅。依我看来,凡事都应体察始末,再下判断最为适当。”太子微微点头,面露欣赏之色。

贺兰宁没想到太子和莲蕊郡主竟然一起反驳于她,羞恼之下恨恨地说道:“太子、莲蕊,你们有所不知。女子与人有约,特别是与多人结伴有约,若是迟到,便总有想要在万众之中成为焦点之嫌。此类女子,多半野心勃勃,心机深沉。实在不是大家主母的好人选。”

她昨日里眼见得太后、太子对梦格儿颇有偏好,再加上自己表演的口技怕是已经招惹了太后的不快,心里是又急又气。

早在来月安宫之前,她的父亲便对她再三叮嘱,让她一定要想方设法博得太后和太子的喜爱,即使成不了太子的正妃,也一定要得个侧妃的位置。昌平郡主家里官高财重,她可惹不起,可是梦格儿这么一个比自己小了五、六岁的小丫头,她还是有些自信能够压得过的。

今日一见梦格儿最后才到,她便认为好机会到了,立时就抓着她的错处上纲上线,本想着其余的几位郡主定会与她一致,却没成想,非但没人和她成伍,反倒出来一个挑头对着干的莲蕊郡主。

其实,要是真的说起来,倒也不是别的郡主不想帮她,只不过,别人见她已然出头了,都心下了然地看她表演,也权当是个试探而已。

一番下来,也明白了,太子的态度很明显,他明着是帮莲蕊说话,暗着却是护着梦格儿的。

若要斗她,怕是要想些妙着儿才好。

“贺兰郡主说得对,如果知道这礼规而刻意为之,当然便是如你所说的那般;可是,如果别人不知晓而犯了错,当然怪不得别人了。好啦,我们今日出来自是要寻些自在的,别再讲这个话题了如何?太子,昌平斗胆,还要请您安排我们大家找个什么乐子开心游湖才好啊。”昌平郡主很有眼色,连打带削地嗲着嗓子,将大家的注意力都引到了她身上。

梦格儿虽然年纪比她们小,可心智上却不差分毫。

心知昌平这么讲来,看着是来拉弯儿子、说贺兰的,其实还是在说自己。

不知晓而犯了错,固然责怪不得,可为何这么简单的道理,却不知晓呢?原来,是因为没有娘亲,缺少管教。想来,这等简单的道理都不知道,如何能知道更深奥的道理呢?

梦格儿不能自已地轻笑。

幸好自己有了法子,可以不入皇宫。否则,天天与这等人物见面过招,岂不是要把她累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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