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在世时,经常抱着她小小的身子一边拍抚一边叮嘱:我的梦格儿啊,你是娘亲最爱的宝贝儿,你可要给娘亲把自己保护得好好的。记得,无论何时,无论何事,要定时用食;无论何时,无论何地,要多着衣衫……
“当…当…当…”
一更天了,打更侍卫在铜锣外包了一层红绸,让声音哑哑的出来,不会惊醒沉睡之人。
梦格儿慢慢从床上起身。
晚上出门行头不能太亮眼,她选了件暗锈色的宫装,提了一轮圆月宫扇,轻摇慢晃地向外走。
“郡主如何这么晚不歇息?”守夜侍卫弓身出手相拦。
“白日被刺客之事所惊,总觉着心闷欲吐,睡不安稳。”
“如此,郡主是想外出散步吧?”
“正是。”
“刺客尚未捉到,郡主此时出门恐有危险,还请在太子宫内行走。”
“你这是想禁本郡主的足吗?”梦格儿佯怒。
“邓翎,无事,我陪郡主转转,你去吧。”
太子不知何时来到梦格儿身后。
“太子!”邓翎敬畏地行礼。
“去吧。”
“遵命!…太子……还是让伍子和小山子跟上吧?”
太子暖暖一笑:“无妨,不是还有巡夜的侍卫吗。请吧,郡主。”
梦格儿颔首示谢。
初夏,零星蛙叫起伏,夜,也不甚清凄。
“太子,”梦格儿走了几步,到四下无人时,停下:“多谢太子好意相伴,只是,夜深了,太子与储梦共行怕是不妥,皇帝陛下对储梦言行举止关注甚重,储梦恐太子会受到迁责,还请太子先行回宫才是。”
月下,太子清亮的双眸很美,很亲切。
他微微地点头道:“郡主说的有理。如此,我先行一步。”
都讲美人如玉,而此刻,太子亦是如玉。
一身的洁白,一身的清辉。
只是,他的去向却像是她要去的地方。
双眉微皱,梦格儿缓缓地跟上。
还好…。梦格儿暗嘘了口气。
太子在岔路口转向了另一条路。
“侧妃果然守约,只是,三皇子因何未到?”
梦格儿刚到假山,宝华太子的声音就从里面传了出来。
“未到?”梦格儿思索间,突听宫墙外传出了一阵密集的蛙叫声。
宝华太子两三步至暗处窜了出来:“来了。”
梦格儿眼睛微黯。
忠勇侯倒戈得到是快啊。
这么多人潜到皇宫外,周边的侍卫竟无一人知。
“如此,储梦先回不送了。”
“别!”
身前多了一只握剑的手。
“宝华太子还有何事?”
“还请侧妃相送一程。”
梦格儿挑眉轻声道:“宝华太子未免太过谨慎,莫不是怕储梦所邀非人?”
宝华太子没有回话,只是冷着脸示意她先行带路。
“快来人!有刺客!”
是太子的声音。
他不是往别处去了吗?
回应他的是四下的寂静及宝华太子的锋利宝剑。
冷利宝剑,映月流光,堪堪倾泄的都是嗜血。
一剑直直刺向太子的面颊。
梦格儿见他竟不知躲闪,赶紧伸手推了宝华太子一把。
剑锋走空,宝华太子怒瞪了梦格儿一眼,倒也不作纠缠,急急地自空处窜了去。
“你别走!”太子高声喝阻。
梦格儿暗叹一口气,牵起他的手便向相反方向跑。
他的手微凉,着处绵软,这不是一双习武的手。
难道他不知道情势不妙吗?难道他不怕接应的人会对他不利吗?
即墨彦本就欲代之而后快,现在他一个人落单,正是天赐良机。
如果他因此而命丧当场,让她如何自处?若不是为了陪她,他哪会有此一遇?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
两人还没跑上几步,就被四个只露出眼睛的蒙面人给拦住了去路。
“嘎嘎,太子。真是巧啊!杀了你,估计够大祁乱上一阵子了!看看到时候还有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去管别人的闲事!”
为首一人,声音异常沙哑。
两人被蒙面人紧紧围逼着挤到了水塘边。
两人相看一眼,扑嗵一声跳了下去。
水塘的水不浅,及过梦格儿的肩膀。
虽已入夏,深夜的池水也还带着寒凉。
两人牵着的双手没有松开,一起使劲地向前划走。
虽然,尽处并非出路,是高高的宫墙,可到底比没有去处好,能拖上一阵是一阵。
今日,逃生艰难……
“怎么?三皇子的侧妃是和太子有私情吗?竟要陪着太子殉葬吗?”为首的蒙面人不紧不慢地站在塘边,并不下水,阴声怪气地问了一句。
梦格儿淡淡地看着他,不怒,不争。
蒙面人见她不搭话,阴郁地转过身子,背影看着有些熟悉。
“给我杀无赦!”
音未落,一排钉藜便射了出去。
二人默契地一起伏进水塘中。
密密麻麻的钉藜接踵而至,有几枚擦破了梦格儿的手臂和大腿,生疼。
鲜血一点一点地在水中荡开,夜幕下不见一点颜色。
水下,太子慢慢地合上了眼睛,握着的手也一点点松开。
梦格儿大骇,涣散的心神凝了些回来。
就在这时,听见一声:“撤!”
周遭没再有暗器入水了。
梦格儿又静候了一会儿见上面确实不再有动静了,赶紧拖起太子。
乌云游过月亮,缝隙中透出些许月光,映得太子像死了一般——面色青黑。
糟糕!
水塘里像是约好了,观赏的小鱼一条接着一条的翻了白。
暗器上喂了毒。
“太子!
太子!
快来人!
有人听见吗?!”梦格儿焦急地唤道。
太子的腿上牢牢地钉了三枚毒钉藜,黑血染满了整条裤子,和着水塘里的淤泥
“太子!太子!你们快过来!太子爷受伤了!”
突起的火光中,一片喧闹声传来。
是太子宫守门的那个邓翎,他终是带人寻来了。
来人三两步冲了过来,一把拨开梦格儿,接过太子轻轻地放在地上,双手紧紧贴着太子有胸腔就是一阵猛按。
“太子!太子!”跟过来的侍卫们慌张地呼唤,有几个忍不住低泣。
“哭!哭个屁!”邓翎大喝:“还不快送太子回宫!小五子!你快去找太医!”
一群人反映过来,立刻分向两处散了。
倾刻间,只剩下梦格儿一个人满身泥泞地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