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不妥?”萧东离抚摸令牌的举止骤然停顿,幽暗的眸子缓缓抬起,嘴角咧开轻蔑的弧度,“太后娘娘何以如此紧张?莫非这个东西另有出处?”
斜睨江承风一眼,萧东离一步一顿走到他跟前,“皇上意下如何?”
江承风看了蓝沁一眼,而后又看了萧东离一眼,面露难色。他不说话,只是任由外头的雪儿回来,恣意的落回他的掌心。仿佛在他眼里,能握住的唯有手心的鸟儿。
四下陡然一片冷寂,萧东离一身幽冷,灰白色的羽睫轻轻扬起,雪儿仿若受到惊吓,突然飞窜而起徘徊半空。须臾,终于落进萧东离的袖管。
“雪儿?”江承风心惊。
萧东离直起身子,也不去理睬袖中的雪儿。雪儿在袖中显得格外安静,在江承风看来,雪儿是九死一生。
“皆如萧爱卿所奏。”江承风急忙道。
蓝沁恨得直跺脚,一声怒喝,“皇上……”奈何这种局面早已不是一日两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雪儿?”江承风一心扑在萧东离袖中的鸟儿身上,哪里估计得了蓝沁的脸色。
“不过是只鹦鹉,皇上何至于如此紧张。莫不是还惦念着那个贱人,非要如此执念养着这个畜生!”蓝沁开口便骂,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气势。
江承风脸色的颜色陡然顿了一下,眼底掠过彻骨的疼痛。他的身子微微颤抖,黯淡神伤的面上溢出极为复杂的表情。似疼似伤,似爱犹恨。
“看样子是后宫太冷清了,若然多些人陪伴着皇上,想必皇上定会忘了太后娘娘亲自处死的雪妃娘娘。”萧东离不紧不慢的说着,眼角眉梢晕染的墨色,让他整个人呈现着妖孽般的惊艳之美。
慵懒的眸子掠过清冷的光,只一眼便让蓝沁有种脊背寒凉的错觉。
萧东离的眼神太过幽暗,没有一丝光亮,宛若陷入深渊的绝境,有种让人窒息的压迫感。
蓝沁突然意识到,自己上当了。打从萧东离进来,他就不是冲着这块令牌而来,他是冲着整个后宫而来。皇帝登基已久,后宫独一位皇后两名妃子,自从雪妃被太后处死,皇帝便执意不肯再选女子充入后宫。
然而选秀之事非同小可,蓝沁一人是断断拿不下来。一个司天监已经让她头疼不已,如今韩国公府的纳兰素已经位居后位,三方呈现三足鼎立之势。朝廷一分为三,相互制肘,谁也拿不下谁。
皇帝生性懦弱,只能避而远之,袖手不管。
这么说……蓝沁面不改色,司天监是想把手伸到她的后宫来?
“好好好,准奏。”江承风的懦弱与慌乱,让蓝沁像吃了苍蝇般,什么都吐不出来。她本欲拒绝,奈何……皇帝到底还是皇帝,何况后宫一个皇后两个妃子,确实不成样。
袖中五指蜷握,蓝沁冷眼注视萧东离一贯的从容冷魅,“难得皇上肯答应,那便遴选适龄的女子入宫吧!”
萧东离兰指轻抚鬓间墨发,手中的令牌熠熠生辉,“太后娘娘的后宫,只怕要忙起来了。臣,不打扰太后娘娘与皇上的小叙。皇上,臣告退。”
蓝沁心中一惊,刚要问他讨要令牌。
谁知砰的一声,令牌在萧东离手中成了细碎的粉末,随风而逝。
本就玩玩的东西,怎么好意思拿回将军府?赝品再好,也是假的。既然成不了真的,索性毁去免得落人口实,以保永绝后患。
他这是……蓝沁愣住。
“太后娘娘现下可以放心了。”萧东离宛若贯穿了她心中的一切,灰白色的羽睫落下斑驳的剪影,浅墨色的唇轻轻勾起,却是一抹邪肆而无温的冷傲。
“雪儿?”江承风见萧东离已经踏出了门口,急忙追出来。
呼啦一声,白色的鹦鹉飞上半空,扑腾着翅膀朝着宫外飞去。任凭江承风呼喊,亦是一去不回。宛若受了重创,江承风跌坐在地,低低落泪。
萧东离看一下软弱的皇帝,薄唇微启,“既然连皇上都留不住的东西,便也不必再留。”
兰指突然弹出,一道指剑霎时飞上半空,直追雪儿而去。
“不!”江承风哽咽着喊着,奈何无能为力。
长袖轻拂,萧东离头也不回。
蓝沁冷眸注视萧东离一去不回的身影,她不是傻子,萧东离是在告诉她,对抗司天监的下场便是那只鸟儿。不论是皇帝的心头之爱,还是太后的蓝家令牌,只要他想做,照样可以粉身碎骨。
他是在变着法子的让她屈服!
强制自己沉重的呼吸慢慢平复下来,蓝沁冷眼望着身旁的太监,“扶皇上回去。”
顿了顿,又道,“传哀家懿旨,御史之事不必再查。皇上选秀充盈后宫,见不得血光。”
两道懿旨,轻而易举的让御史之死大事化无,也让整个后宫,开始了一阵喧嚣。
天空骤然飞过一只雪白如玉的鸟儿,青墨抬头,赫然看见鸟儿身后有指剑急追。纵身一跃,手握鸟儿,一掌将指剑震散。
身子盈盈落地,她这才发现竟是一只通体莹白的鹦鹉。
记得昔年她也有这么一只鹦鹉,后来上官家覆灭,鸟儿葬身火海。
看到手中的鸟儿,青墨突然有种说不出的酸涩,这么多年来她从不敢去想过往,可是现在她竟然……怜惜的抚摸着鸟儿的脊背,青墨黑鸦羽般的羽睫轻轻煽动,眼底有些经年不见的灵动之光。
“雪儿,嘎嘎……雪儿……”鸟儿竟然开口说话。
青墨突然嫣然一笑,姿容摇曳生辉,宛若天际璀璨的星辰,教人无法移开眼睛。六年了,她不记得自己微笑的样子,更不知道何为喜悦。
偏是这样一只鹦鹉,倒教她有些忆往昔的酸涩,有种失而复得的淡淡欣喜。
偌大的校场上,她一身墨色的衣裙随风而舞,整个人若幽暗女神般,凛冽气质让人望而生畏,然这一身的清冷却又足以让人心生向往。
不远处一辆奢华无比的轿辇缓缓而来,黄布绣暗纹车帘,四角坠紫金铃,顶上红色琉璃珠熠熠生辉,果真十足的架势。锦衣卫分立两侧,手按飞鱼刀柄,徐徐而行。
风掠过窗口的帘子,清晰可见里头坐着妖孽般的萧东离。
羽睫随即垂下遮掩眸中精芒,青墨单膝跪地,不留痕迹的握住雪儿,只手隐于背后,“督主!”
车子在她跟前停下,青墨垂眉顺目,心里隐隐有种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