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夏天,对于陆子铭来说是甜蜜美好的。他已经不需要借儿子之名,去接近陶静冉了。他在某个晚餐的时刻,十分委婉地向家人透露了陶静冉的婚姻现状,并明确表示,她是小曦妈妈的不二人选。
秦大妈当时惊讶得合不拢嘴,半天后才直说自己老眼昏花糊涂了,竟然没看出来。然后就一个劲儿地埋怨儿子这么大的事儿,连老娘也瞒着,太不应该了。陆老师也是满脸喜色,兴奋地说这下可就放心了,再也不用担心小曦跟他后妈合不来了。陆子铭当即表态,自己这边早就没问题了,关键是看人家态度了,也不知道有没有问题,结果会怎么样。说到这儿,陆子铭有点心虚,毕竟在去年暑假被人家明确拒绝过一次。
秦大妈可不知道这一茬儿,乐观地畅想着未来:“能有什么问题啊,你没看她有多爱咱家小曦,跟亲儿子似的!再说要不是有她帮忙,咱小曦能有今天吗?啊,一想起这事儿,我心里那个舒坦!”
陆子铭看着老娘,心里哀叹着:唉,这婚事儿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否则,发疯的可不止他陆子铭了。
于是乎,像是算准了静冉的作息时间,陆子铭总是能在静冉空闲的时候,随便找个理由黏在她身边。当然,儿子和扎西经常被当做道具使用,不过他们本人好像也不是太介意,因此陆子铭也就用不着内疚了。
星期四的下午,静冉上完课刚到家,陆晨曦就乐颠颠地叫着跳着跑进屋:“陶妈妈,我爸等你打羽毛球呢!”
“唉,我就不能休息会儿吗?我很累的。”静冉毫无形象地斜靠在沙发上,有气没力地说。
“那我给你捏捏吧!”陆晨曦爬上沙发,跪坐在沙发上,小手在静冉肩头有模有样地捏起来。
“呵呵呵,”静冉忍不住笑起来,捏捏陆晨曦小脸蛋儿,“小曦,你真好!”
“我也可以帮你的!”陆子铭说着,将手里的羽毛球拍放在鞋柜上,往这边走过来。
静冉立马坐直了身子,苦着脸可怜兮兮地说:“今天可不可以不去了,这几天累得我腰酸背疼的,就让我歇几天吧!”
“那怎么行!你就是缺乏锻炼,才会腰酸背疼,坚持下来就好了。要不,今天我陪你打乒乓球吧,可能运动量小些,也没那么累。”陆子铭一本正经地说。
静冉翻着白眼儿,这人怎么这样啊,有强迫症啊!懒得理他,直接闭上眼睛将其忽略掉算了。
“小曦,去达瓦姐姐家借乒乓球拍,别忘了借乒乓球啊!”陆子铭向儿子发号施令,而儿子也没让他失望,冲他行了个不知哪个国家的滑稽的军礼,拿腔拿调地回应:“是的,长官!”
静冉叫这对父子给逗笑了,睁开眼,陆子铭已经走到她背后,真的伸手按在她肩头,帮她拿捏。静冉一个激灵,唰地站起来,头撞在陆子铭下巴上,陆子铭一声哀嚎:“嗷……”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静冉红着脸连声道歉。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陆子铭捂着下巴,嘴里“嘶嘶”地吸着凉气,一双眼睛哀怨地望着静冉。
“我……我就是故意的,怎么着?谁叫你不声不响地搞突然袭击,你……你是自作自受!”静冉也不示弱,心想,要是他生气一走了之最好,自己也不必去锻炼了。
“什么叫不声不响啊?说得我跟鬼似的。我可是一进门就说要帮你按摩的,你自己闭着眼睛没看见,还埋怨别人,不讲道理。”陆子铭似乎更委屈了。
“我就是不讲道理,你快走吧,免得一会儿我又欺负你了!”静冉直接下逐客令,心想,下次回家得锁门了,任他在外面喊破喉咙也不开门,看他能咋地。
“嘿嘿嘿,没办法,我就是喜欢被你欺负!”陆子铭嬉皮笑脸地望着静冉,哪里还有半点委屈的样子。
“你……”静冉一时无语,只剩哀叹。
“乒乓球拍拿来了,可以走了吗?”陆晨曦冲进来,打破了那尴尬的暧昧。静冉也顾不得偷懒了,赶紧地答应着:“走了,走了,一会儿看我怎么收拾你爸爸!”原本是想说陆子铭的乒乓球技术,不见得是自己对手,可话一出口,就觉得有些变味儿,要是叫旁人听了去,不知要生出怎样的奇思妙想。静冉觉得脸更红了,而陆子铭却忍不住偷偷地笑。
果然,陆子铭虽然篮球打得好,可是乒乓球技术却叫一个烂!静冉一有机会就给对方一个致命的扣杀,叫他措手不及,连招架之功也没有,只有捡球的份儿。静冉心里那个爽啊,跟三伏天喝了一杯冰冻的酸梅汁差不多吧!不过人家陆子铭好像也没想象中的恼羞成怒,而是不紧不慢地喊着:“小曦,捡球!”陆晨曦就跟哈巴狗似的,从这边跳到那边,再从那边跳到这边。
没劲!静冉感觉一拳打在棉花上似的。看着陆晨曦乐颠颠地跑来跑去,心有不忍,放慢了速度,也减少了进攻。陆子铭笑嘻嘻地问:“不是要收拾我吗?怎么啦?这么快就没劲了?”说话的时候,还冲静冉促狭地眨眨眼。
静冉撇撇嘴,没搭理他,依然不紧不慢地打着球。
“那该换我了!”陆子铭伸手接过球,笑得不怀好意。
静冉不解地望着他,却见他将乒乓球高高抛起,待球下落到一定高度,迅疾地往静冉这边抽了过来。静冉一个愣神,伸出球拍接球,谁知乒乓球一挨着球拍就向一边飞去了,球出界了。
这厮还装模作样使诈啊!静冉真是懊恼极了,不敢再大意轻敌,全力以赴地应对。陆子铭拿出真本事,静冉使出浑身解数,你来我往,一个球往往要打出十几二十个回合才能分出胜负。不一会儿,静冉累得气喘吁吁,直喊暂停。
达瓦写完作业,也到操场上来玩儿,她和陆晨曦都为静冉加油助威,结果却不容乐观,静冉还是以微弱的劣势输了比赛。
“我饿了,我要回去做饭了。”静冉实在是累得不行了,找借口开溜。大家这才有说有笑地往楼上走去。
走过二楼楼梯转角处,静冉一抬头,就见自己门口赫然站着一个男人——丁海瑞。她愣住了,呆呆地望着他。
“静冉!”丁海瑞放下行李箱,微笑着打招呼。
静冉没答应,也没有说话,疑惑不解地望着他。陆子铭看看丁海瑞,又回头看着静冉,小声地问:“他是谁啊?”
“哦,是表哥!”静冉回过神来,往楼上走去,一边随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出差路过这儿,顺道来看看你。”丁海瑞有点闷闷地说。
陆子铭赶紧大步上前,向丁海瑞伸出手,握了握,兴奋地说:“表哥,我是陆子铭,静冉的……邻居。”见静冉扭头望着他,陆子铭迟疑地将“男朋友”换成了“邻居”。虽然在大家眼里,他们早就是男女朋友关系,但是,除了上次在静冉家门口表白被拒绝了,毕竟两个人还没正式谈论过这个话题。
陆子铭往楼上走了几步,又突然转过身来,冲静冉喊:“难得表哥来一趟,叫上扎西一家,我们去外面吃吧,我做东!”
“这可是你说的!”静冉答应道。她也懒得做晚饭了,而且关键是她不想跟丁海瑞单独相处。
“那是!”陆子铭爽快地答应着,就见静冉将门掩上了。
“为什么?”进到屋里,丁海瑞小声问。
“什么为什么?”静冉一时没反应过来。
“为什么说我是表哥?”丁海瑞似乎有气。
“那你觉得我该怎么说?我说这是我前夫,已经再婚了,却莫名其妙地顺道来看我!”静冉没好气地说,“那他们就会问我,为什么离婚啊?他为什么要来看你啊?我不想解释什么,而且关于你为什么来这儿我压根儿就不清楚。”
“对不起,静冉,我对不起你!”丁海瑞微低着头,难过地说。
“你远道而来,就是为了跟我说对不起的吗?”静冉已经渐渐恢复了平静,“其实你大可不必,因为我从没怨过你,也就谈不上原不原谅的问题了。”是的,自己似乎从没怨恨过他,只是对他失望罢了。
丁海瑞默默地盯着静冉,刚才在楼梯口看到的一幕,深深刺痛了丁海瑞的眼。静冉那么快活地笑着,跟那个自称是邻居的男人还有那两个孩子嬉戏着,那么快乐、温馨,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看得出来,她和那个男人不可能仅仅是邻居。
“你坐会儿吧!要喝水自己去倒。刚才出了一身汗,我要去冲个凉。”静冉已经从卧室出来,自顾自地往卫生间去了。
丁海瑞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在沙发上仔细打量着这个房间。有些熟悉的摆设让他有种恍惚的错觉,好像这里曾经是他和静冉共同生活过的家。突然,丁海瑞的目光胶着在客厅与餐厅之间的木板格子上,那里整齐地摆放着一堆东西,这让丁海瑞呼吸一窒,心绞痛起来。仔细数数,那是整整一打还没开封的灭蚊香片。
原来自己伤她如此之深!竟然还有脸来看她。丁海瑞抿紧唇,闭上眼,细细感受着心痛如潮水般漫过每一根神经末梢,再慢慢退去。静冉为了自己,忍受了多少委屈,可是她从不曾抱怨;而自己呢?在她受到伤害需要保护的时候,不但没有守在身边,还只顾着抱怨,让她雪上加霜,受到更大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