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爸出院那天,丁海瑞早早地来到医院,帮着办理好出院手续,又忙不迭地将大包小包的行李往车上搬。静冉无法拒绝,只能随他去了。
前两天陆子铭打来电话,说舅舅家出事儿了,他要陪着父母回老家,大概短时间来不了医院了。他对于不能接陶爸回家一事深表抱歉,请求静冉谅解。静冉让他不必担心,到时候叫辆出租车就行了,很方便的。现在丁海瑞来了,连出租车都不用找了,貌似很省事的,可是静冉心里却很不舒服。欠债还钱,可是欠了人家太多人情,该如何偿还?
有了萱萱和皓皓两个孩子,陶家又充满了生机,时常爆发出阵阵欢笑,因陶爸生病所带来的愁云惨雾,也被渐渐驱散了。
医生叮嘱陶爸要卧床静养,而陶爸岂是闲得住的人?于是,一家人多出一个中心任务,就是监督陶爸躺在床上休息。一看到陶爸要是拿起个笤帚什么的,谁见着了,也是冲过去,夺下来,然后扶着他去椅子上坐下来,或是直接送床上去。这让陶爸郁闷至极,却又无可奈何。
静冉专门给陶爸买了个小蜜蜂扩音器,下载了许多谐剧、相声及老歌曲,给他解闷儿。丁海瑞几乎是每天都要来家里,送来新鲜的水果和营养品,陪陶爸聊会儿天,不客气地吃过饭,只差住下了。不是他不想,而是没人留他。除了陶爸,一家人都很清楚,他跟静冉可是领了离婚证儿的。
这天晚上吃过饭,陶爸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对静冉说:“冉冉,晚上你就和海瑞回去住吧!我没事儿了,你姐姐在家里,你也甭担心了。我这一病啊就是一个多月,给你们增加麻烦了。”
“爸,你说什么呢,哪里有父母说麻烦孩子的?这不是应该的嘛?姐姐和孩子们难得回来,我想在家里多陪陪她们!”静冉看了丁海瑞一眼,微微皱眉说。
“那海瑞就不用回去了吧!让你姐姐和两个孩子挤挤。”陶爸俨然一家之主,吩咐安排着。
“不行!……”静冉脱口而出,断然拒绝,许是爸爸的话太突然,静冉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咋不行啦?”陶爸有些茫然。
“爸,还真不行。这几天我爸妈有事儿出远门儿了,就我一个人在家,我还得回去看家不是?”丁海瑞见静冉尴尬的样子,有些不忍,忙找个借口搪塞过去,“我妈还说,等她回来了就来看你。”
丁海瑞的话无异于一颗炸弹,在陶家人屋顶炸开来。陶爸是反应最为平静的,虽说这亲家母平时待这家人不怎么厚道,但是作为最基本的礼节应该还是有的吧。静冉看看姐姐,再看看妈妈和奶奶,大家心里都有着相同的疑问:这大概是丁海瑞随口胡诌的吧?不然,就是这老太太吃错药了,上门儿找不痛快来了。静冉和丁海瑞婚姻存续期间,这老太太都难得进陶家大门,现在……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丁海瑞示好的表现吧,全家人都把目光集中在静冉身上,这让静冉犹如芒刺在背,十分难受,转身拿了杯子去倒水喝。
夜幕降临了,满天繁星,一弯新月如镰刀一般高高悬挂在天空,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丁海瑞还没有离开的打算,陪着陶爸闲聊着。静冉几次欲言又止,十分为难。这时候,大门外传来汽车的声音,紧接着响起了敲门声,静冉如同解脱一般飞快跑去开门。
“陶妈妈!”打开门,一声熟悉的呼唤传入静冉耳朵。借着淡淡的月光,静冉看到陆晨曦站在门口,而陆子铭正站在陆晨曦背后,一动不动地望着自己。
“小曦!”静冉惊喜地伸出双手,上前一步,将陆晨曦揽进怀里,“这么久不见了,想我没有?”
“想了!”门外的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静冉不禁莞尔,直起腰,望着不远处的男人。陆子铭大步上前,隔着儿子,将静冉拥进怀里。
“冉冉,谁来了?”院子里传来姐姐静玉的声音。
静冉连忙从陆子铭怀里挣脱出来,咳了一声,说:“是陆子铭。”
“那你还不快请人家进来!”静玉说着,朝门口走来。
“姐姐好!”陆子铭赶紧打招呼,还教儿子,“小曦,向阿姨问好。”
陆晨曦有些腼腆地低下头,小声向静玉问好:“阿姨好!”
说话间,陆子铭已经从车子后备箱里取出大包小包的东西,静冉和静玉赶紧上去帮忙拿。“哎呀,来就来嘛,干嘛这么客气,买这么多东西!”静玉客气地说。
“不多不多,大部分是我妈让我带来的。”
这时候,家里人也都听到动静,和丁海瑞一起来到院子里。陆子铭带着儿子与众人一一打过招呼,还把儿子介绍给萱萱和皓皓。
“你们吃晚饭了吗?”静冉问。
“还没有。”陆子铭也不客气,“忙着赶路,没顾得上。”
“我这就给你们做吧!”静冉转身往厨房走去,与陆子铭和丁海瑞在一起,她觉得非常别扭。
静玉也紧跟着去厨房帮忙。
丁海瑞和陆子铭早已不陌生,两个人貌合神离地陪着静冉家人闲聊着。萱萱在妈妈的嘱托下,带着弟弟和陆晨曦去楼上房间看动画片了。一切都那么温馨、祥和、井然有序,可是静冉心里却乱糟糟的,理不出头绪。看来,已经到了摊牌的时候,该怎么说呢?
怀着忐忑的心情,静冉很快为陆子铭父子做好了晚饭:蛋炒饭、凉拌黄瓜、青椒肉丝外加一盘腊肉,至于汤么,将就着晚餐剩下的冬瓜汤,热了热,盛了一盆。
静冉默不作声地坐在餐桌旁,看着父子俩吃饭,不时地帮小曦夹菜。陆子铭也沉默着。空气中,气压有些偏低,使人感到憋闷。
陆子铭嚼着饭菜,突然抬头看着静冉,静冉心虚地撇开目光。陆子铭心有不忍,叹口气,说:“我又没怪你,你干嘛心虚啊?”
“我又没做什么坏事,有什么好心虚的。只是怕你见了他心里不好受。”静冉小声道。
“感觉是挺怪异的。静冉,如果你一天不跟家里人说明白,表明态度,这种情况就会一直持续下去。我想知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跟家里人说。”
“我……让我想想。”静冉蹙起眉头。
“也不是我等不了,我只是怕时间越长,大家会越尴尬。”陆子铭轻声解释着。
“嗯,我明白的。”静冉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等俗语不时地往她脑子里钻,可是当面对大病初愈的父亲时,她又总是犹豫了,总是对自己说,再等等吧,也许明天爸爸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丁海瑞终于有些不甘心地打算告辞回家了,静冉去送他,陆子铭也起身跟了出去。走出大门不远,陆子铭拉着静冉说:“你先回去吧,我去送送他!”
静冉清楚陆子铭为什么要将自己支走,但是她也无可奈何,只好答应着转身往回走。
目送着静冉走进大门,陆子铭这才跟着丁海瑞又往前走了几步,站定了,冷声说:“告诉你我们要结婚了,让你别去打扰她,你干嘛不死心呢?”
“对不起,我也说过,我才是最适合她的人,应该放手退出的是你!”丁海瑞也没好气。
“你最适合她?亏你说得出口!”陆子铭气愤地说,“是谁害得她不得不背井离乡?是谁在离婚短短几个月时间内再娶?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厚脸皮的人。”
“随你怎么说吧!我与她以及她的家人有着深厚的感情,这是你无法抹煞的。你也看得出来,若是她的家人没有让我们复合的心思,早就将我拒之门外了。”
“她已经不爱你了,这点你应该明白。你看准了她心肠软,利用她的家人,特别是生病失忆的爸爸来达到你的目的,你不觉得太卑鄙了吗?”陆子铭斜睨着丁海瑞。
“我从没停止过爱她,当初答应离婚,我也只是不想让她太痛苦,甚至与别人结婚的时候,我想着的也是她。现在,我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我只想把她留在身边,我会尽力弥补她。”丁海瑞不以为然,“如果没有你,我和静冉会和好如初的。所以,我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如你所说。”
“弥补?你拿什么来弥补?时光不会倒流,她没有停在原地等着你今天的弥补。”陆子铭讥诮道,“如果没有我?这个假设也不成立。两年前,是你亲手将她送到我身边,让我们有机会爱上对方,我只能衷心谢谢你。”
“那你退出吧!就当是你谢我。”丁海瑞带着请求。
“做梦!除非你让时光倒流,让她从没在我生命中出现过。”陆子铭有些咬牙切齿了,“或者,再回去久远些,你可以回到你妈妈的肚子里,让你妈妈把你重新生过,这次,你不要有缺陷。我相信你们一定会幸福、美满。但是,这可能吗?”
“呵呵呵,缺陷?原来你也没有自己标榜的那么高尚啊!”丁海瑞冷冷地笑着。
“我只是实事求是而已,你敢说,你们的婚姻出现问题,与这个无关?”陆子铭毫不留情,“而且,这个问题现在依然存在着,我知道静冉不会介意,可是其他人呢?”
“我们会领养一个孩子。”
“就算是吧,其实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静冉现在爱的人是我!”陆子铭重申。
“她是说过不爱我了,可是人的感情如果真的像说的那么简单、干脆就好了。我相信她对我是有感情的。”丁海瑞不死心。
“那不如,我们做个了断,找她当面说清楚好了。”陆子铭渐渐平复了情绪,“这样拖着,对大家都不好。”
“改天吧!今天太晚了。”丁海瑞有些无力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