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渐深了下去,银月已高高悬挂在远空透着皎洁,似穿梭于流云里忽隐忽现;点点繁星好似颗颗明珠,镶嵌在天幕下,闪闪地发着光。整个天地之下光华如水,静影沉璧。
四月的风潜入翠阁楹檐,气息温润却仍带着一丝沁凉寒意,轻盈般地掠过花圃,掠过那些摇曳的花朵。空气中渐渐升起淡薄的轻雾如轻纱般向四周弥漫而去,不一会儿便朦胧起来。
侗皖清轩窗静倚,卸下心事,那吒紫嫣红牵引着她的视线,草色为帘,花香为茶。红木弥勒榻上的小几上香炉内正袅袅升起,里面加放了芽庄沉,那甘甜的香韵犹如刚刚切开的水果,散发着宜人芳香,淡雅飘逸,微带凉意直至咽喉,使人清新舒畅,令她浮躁的心在这一刻得到了舒缓。
眼前这般让她突发的在心中想起:“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这诗句来,只是“人无百日好,花无千日红。”侗皖清自认自己不是多愁善感之人,然此时想着自己到这里已一月有余,如今这般坐在窗栏之下,天可还是那片天?月可还是那轮月?跨越千年,似是一梦,却又如此的真实。
丫鬟惜烟见她如此,忙将一件绫罗外衣披在她身上,说道:“小姐——夜深了,小心着凉。”
又见她似是又瘦弱了些,接着道:“小姐今儿您也累了一天了,天色不早了,您还是早些歇息吧!”
侗皖清瞧了瞧她,听着她的话心中徒增暖意,刚才那孤单寂寞的情绪也随之渐渐淡去。
只见她点了点头,面色温和的朝向惜烟说道:“你也累了一天,下去休息吧!”
惜烟闻及,轻轻地将那窗棂合上,向她福了福身退了下去。
侗皖清仰头望天,见天色已深,夜幕笼垂,感叹时光过的真是快啊!
想着早时让风尘,花魂两人将那些人安排到外置的外宅也不知妥当了没有,思量着还是先忙完眼前这事再去细密安排吧!
她吹灭了烛火,月光洒着清辉般射进阁屋,四周因着这月光显得并不是那般的漆黑,但见静逸俱寂中,她缓缓脱下罗衣,解下幔帐轻躺于那镶玉牙床上,之后一切又归于宁静。
春时的天气极不稳定,后半夜里天空突然阴暗了下去,原本月悬碧空,繁星密布的晴夜,此时已是晓风残月,残星几点。风渐渐大了起来,敲打着窗棱,发出吱吱的声响;那黑压压的积云从西方滚卷而来,霎时整个大地漆黑一片,空气中透着沉闷的湿气,不一会儿一道闪电噼啪的划过天际,几声雷响过后,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花圃里的鲜花嫩草,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雨打弯了枝头,往日盎扬灿烂般的姿态此时却透着萧瑟,那柔弱的身躯似是经受不住如此折磨,纷纷萎靡颤抖着。
一阵风雨如磐,滂沱而下之后,老天似是发泄完了,渐渐淅淅沥沥起来,空中黑云逐渐散去,仍透着阴郁。
侗皖清原本就睡的不安稳,听到那风起的声音时便已醒了。她披起外衫倚靠在床榻,而此时屋内出现了不同的气息。
侗皖清即刻警觉起来,手中的绣花针随时待发。
隔着幔帐她问道:“是谁——?”
“主子——是我雪影。”
可听的见因下雨,雪影已被淋湿的衣裳正在滴着水,那水滴溅到地面正发出嗒嗒的声响。
听闻是雪影的声音,侗皖清放下心来,瞬时将手中的绣花针收起,问道:“可有什么事?”
雪影道:“回主子——午夜时分,东厢阁那边有个下人鬼鬼祟祟,奴才瞧见她进入厨房将大夫人所用汤药的药渣收了一部分,裹了去。”
闻言,侗皖清双眸露出幽光问道:“可瞧清楚是谁了?”
“是大夫人那处下面一个打杂的丫鬟,叫秋容。”
“明日你盯着她,看她与什么人接触再来报我。”
她顿了顿又道:“今夜你不用守职了,回去换件衣裳,下去吧。”
雪影听她如此说道,心下一动,眼神闪烁,表情随即消失,只因他们是暗卫,亦是从小就被训练的杀手,而他们被授予的只有服从。杀人。从无会想过能得主子的关心。
虽心下浮动,却还是恭敬般道:“谢主子!随之闪身离去。”
天一亮,侗皖清穿戴整齐就出了阁院,路过亭廊可看见下人们正在整理因昨夜突降大雨,而被毁坏的花盆植被,各庭院的仆人们也在清扫那被打落的残花败草。
下人们见她走过均是垂首问安,她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便直奔侗鸿寿的住处。
只见一个丫鬟正在侍候他穿衣,另一个已将洗漱的水打好,随时恭候着。侗鸿寿见她一大早就来寻自己便问道:“可有什么事?”
侗皖清道:“父亲,此事非比寻常。于是,将眼光扫向旁边两人。”
侗鸿寿会意,说道:“你去书房等我。”
一刻钟后侗鸿寿穿戴洗漱完毕跨进书房,侗皖清见他进来,便将她的发现向他说了一遍。
当说到那胭脂乃是苏红芙所送之时,侗鸿寿大惊,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侗皖清见他如此表情,便道:“父亲,想那二娘或许是被人利用了去。”
侗皖清如此一说,侗鸿寿算是暂时将心放了一放。不过仍是气愤万分,已是有些咬牙般唤了下人将那苏红芙叫到书房来。
苏红芙听闻侗鸿寿一大早就召唤自己,忙打扮的妥当,又在镜子前照了照,方扭着她那嫚腰朝书房走来。书房一被打开,顿时那浓郁的胭脂香扑鼻而来,那苏红芙似是正想矫情的唤侗鸿寿,一见侗皖清也在一旁,方收敛庄重了些。
随之,她就又莫名起来,但见侗鸿寿一脸阴郁,方小心翼翼的疑惑般问道:“老爷,您一大早找臣妾可是有事?”
侗鸿寿听苏红芙说道,脸色霎时更加阴霾,只见他啪的一声手掌打在桌案,那桌上的茶水随着桌面的颤抖,溺了出来,茶盖翻下,落入地面发出清脆的碎响。
苏红芙见状浑身一颤,她还从未见过这侗鸿寿发过这样大的脾气,可是想想自己又未犯过什么过错,不由觉的委屈起来。
那侗鸿寿见她如此模样,更是气从中来,又是啪的一下,这次却是扇了那苏红芙的脸上。苏红芙顿觉脸庞火辣辣的,惊诧的看向侗鸿寿,却还是不知的问道:“老爷,臣妾是犯了什么过错,让你如此对待?”声音已是哽咽抽泣起来。
侗皖清想着,昨天苏红芙还扇了那丫鬟红梅一耳光,今天她自己就挨了一巴掌,可是自作孽不可活。
她虽心中鄙弃,见状却还是说道:“父亲息怒,想来二娘也是不知情,父亲切勿怒火攻心——”
侗鸿寿似是未闻,对着苏红芙怒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向灵萱下毒。”
一听侗鸿寿如此说道,苏红芙有一霎的诧异,随之回过神来,一边哭诉着一边抽出怀中锦帕擦眼泪。
“老爷——就是给臣妾一百个胆子,臣妾也不敢下毒呀!臣妾怎会向大夫人下毒……臣妾冤枉呀!”
“听说灵萱那盒'镜玉颜'是你送的?”侗鸿寿问她。
一听是问那盒胭脂,苏红芙方有些支支吾吾般说道:“老爷,那'镜玉颜'确实是臣妾送给大夫人的。”
侗鸿寿和侗皖清一听这苏红芙承认,不由都皱起了眉头。
“你可知你送给灵萱的那盒掺了毒?”
苏红芙听闻双眸一怔,有些后怕般说道:“怎么会有毒?臣妾——臣妾也有一盒,臣妾那盒用了却是无事呀!”
她语气急促,着急着解释证明这事与她没关系。
那侗鸿寿毕竟与她夫妻多年,多少了解她的秉性,他似是气愤已忘记了会手疼痛般,又是一掌拍在桌案“说,这'镜玉颜'到底是谁给你的?”
苏红芙此时已是无法子,吞吞吐吐着道出前不久她去五皇子府看自己那女儿侗琦蓉,正巧碰见贤贵妃在府内,贤贵妃听闻她在王子府便送了她两盒'镜玉颜'的胭脂,那贤贵妃特意将那石榴花图纹的说是送给白灵萱,而另一盒牡丹花图纹的则给了苏红芙。
想这'镜玉颜'可是千金难买,苏红芙当时想着不愧是贤贵妃,皇帝的宠妾一送就是两盒,因这'镜玉颜'并不是有钱就能买,而是某种程度上体现着身份和身价的。
因贤贵妃说了要她送给白灵萱,因此苏红芙就不敢私自留下,为此事她那女儿侗琦蓉还不依她。
那侗鸿寿听闻是贤贵妃所送,一时失态不小心将那茶碗打翻。侗皖清见状道:“父亲——”
侗鸿寿忙道:“无事——无事——”见他话虽如此,却是眉头紧皱,略有所思。
随后,他又转头朝向那苏红芙怒道:“一个月不许出你那西厢阁,看看你那是什么样子,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
苏红芙听到侗鸿寿让她一个月不许出院子,忙抬起头看他,只是她忘记了自己出门时的浓妆艳抹,再经过刚才一哭诉已是浑了妆花了脸。
侗皖清将侗鸿寿刚才的失态看在眼中,只是他不说她也不问,她知道事情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