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官道上只见几路铁骑在冰天雪地中疾驰,马蹄踏踏溅起身后雪沫纷乱飘飞,似是迷雾幻影之中飞来的天外骑兵,静谧的大地因太过寂寥只听到哒哒踏声连连,狂放而激昂。
白色茫茫之中万物萧素,薄阳亦是驱散不了寒冬的冰冷,光秃秃的树干枝条上浮落白雪,那些似是即要化去的也因天气太过寒冷结了冰层,于阳光下看去冰晶剔透,隐隐约约反射着光华,让人还念起春时的欣欣向荣,夏季的繁茂葱郁和秋天的霜寒露浓。
此行,原本是给侗皖清备下了辇车,何耐她考虑到速度太慢会拖延脚程延误赈灾,想及那几十万难,还处在饥寒交迫中,更是快马加鞭一刻也不想将时间耽误了。
疾驰中,侗皖清并未回头,朗声淡道:“若按平时到达万州大概需要多久。”她这话明显是问向沈超的,因骑马速度太快,那声音很快消散在风中。
身后的沈超闻言,看向侧前的侗皖清见她一脸淡然却又有种肃严之感,心中突然想起临行前三殿下墨之炎的交代,无论此行将会遇到何事,保护她的安全为首,想了想道:“回郡主,大概需要四日。”
侗皖清淡眉一黜,思索到闻及越往北境而去似是天气越为恶劣,京城雪虽是已止然现如今还不知灾区又变成了何种景象,如果北境周边仍然大雪未停,那么想要到达万州许是七天方可行。
她之所以先问万州乃是因为其是相邻几座城池饥寒最为严重的,听闻冻伤饿死已有近六万,而每座城池大概只有十万百姓,这不可不说是一个惊人的数字,半数以上的人已处在生死哀亡的边缘,想必那些百姓在听闻皇上派去钦差救助不知会有多么的期待。
想到此处,侗皖清更是加快骑速,而身边和身后的几人都已感觉到她细微的变化,却是没有言语。一个女子尚可不知疲倦,身为男人又怎能先开口言累。
沈超原本和铁甲军因跟随她此次出行,心中多有不服,然而在方才长安街一事,见侗皖清身手不凡,爱憎分明,当下每人心中对她却是浮上了那么一丝的敬意,然而侍卫副统领沈超和铁甲军可谓是三殿下的心腹和伙伴,他们更敬佩的还是那深入匈奴斩杀大将的墨之炎。
落日的余辉渐渐西下,很快隐没于天际一线的交界,青冷的淡月悬空略有那么一点微亮,丛林荒野中风声啸啸,偶尔传来野兽的叫声,融进这寂静的夜色中让人头皮发麻。
众将士仍在顶月而行,马儿们奔腾驰骋着,鬃毛在冷飕飕的寒风中飞舞。
沈超望天估算了一下时辰,又想到侗皖清毕竟是女子,沉眸道:“殿下,郡主,前方不远有个驿站,可是休息停留?”
墨之昊看了侗皖清一眼,似是当下考虑,却听侗皖清道:“你等可是还能坚持?”声音清澈,穿透般回荡在空寂的大地。
沈超听出她并没有停留之意,身后将士闻言并未减速,却是有人道:“郡主可是小看了我们铁甲军?”而后有人跟着说道:“我等铁骨铮铮的汉子有怎能被女子给比了下去,郡主不言累,我们又怎会先趴下。”随之,是将士们爽朗的笑声荡澈空际。
侗皖清沉眸中,原本淡漠的面容牵起淡淡一丝笑容,转头看向墨之昊,问道:“五殿下认为呢?”
墨之昊双眸静静,却将手中缰绳一抖,道:“继续行路。”
身后的南宫玉闻及,却是心中哀叹看来此次一行,想要舒坦些似是不能够了,摊上了两个不要命的主,想起夜飘凌知他随二人前往北境,嚷嚷着也要一同而往,怎奈临行前却是未见人影。
谁知皇上对他说了句:“你是管粮的,你也去。”就将他派上了这等差事。
这实乃是户部的差事,自己仅是四大世家之一的一族,仅仅是负责部分与紫轩国的贸易往来,怎么就成了管粮食的,南宫玉虽心中如此想却也不敢抗旨,极不情愿的跟着还要受着食不饱腹的折磨,狠狠地瞪了身前两人一眼。
月光清淡的洒在地上,所目视的一切似是被笼罩了一层柔软的网,即便树木凋零,寥无人烟,然而侗皖清在这清寂的夜下轮廓被勾勒的清朗明润,她那双明亮的眼眸甚比星辰和明珠,灼灼之中照明着前行的路。
似是心中越是黑暗的人越是渴望对它的拥有,那双亮灿的眼眸似是一盏灯照亮了墨之炎暗沉的心。
他从未见过有哪一个人如她这般清冷淡漠下,却是双眸生辉澄澈无比,那是一双看透世间沧桑却又清灵的眸子。
侗皖清那双清沦无比的眸光似是要住进了他的心里,他又有种仿佛在那里看到的一切都是模糊的、空幻的色彩的错觉,如梦如幻的感觉像是隐藏了秘密一般,这个女子如毒一般探究便会令人深陷。
四夜的奔走众人仅是在马背上吃了随身携带的干粮,侗皖清也不例外并没有因此次条件艰苦发出过一声的怨言,原本还有人担心这位出身相府的千金娇贵体弱,怎奈却是毅力非常。
墨之昊和南宫玉对她的言行越发的疑虑,只因若说她之前掩盖自身才华倒还能勉强说得过去,然而为何在与马匪厮杀之时却根本面色不改,表现的沉稳异常,而她出手往往都是将人一招毙命,果决干脆,种种一切都不像是身为贵府千金的举止,更像是一个涉足江湖已久的杀手。
已是第五日的午时,路程行了大半还多,马匹和人都有些疲惫,在途径一片湖泊之时侗皖清命暂为歇息片刻。
望了一眼还没有完全结冰的湖面,她将马牵到湖边顺手理了理马的鬃毛,轻轻趴在马耳朵旁轻声道:“这一路你辛苦啦!”
那马似是听懂人言一般,扬起前蹄,轻鼾一声,侗皖清见状浅浅一笑,掏出干粮喂起它来,此时沈超就在距离她身边不远处,“前方可有驿站?”侗皖清看见他问道。
沈超道:“郡主,离此处不远还有四十里的路程便是襄阳县,那里可以暂为劳顿众人,亦可让马匹休息一下。”
侗皖清淡道:“这几日人劳马盹,我们在那里休息一夜。”
南宫玉耳聪目明,轻叹一声:“终于算是得以休息一下了。”他并非计较之人,然一贯出行都必备几大车的衣食住行之物,似是可以将整个府邸给搬了,此次却是因条件有限,一直到如今都没有沐浴换衣,一路行来很是不自在。
侗皖清闻声,扭头瞄了他一眼,目光并未停留很久仅是一瞻,默然转身走置休息的众人中间,道:“一盏茶后上路。”在她看来这种富家子弟才是绣花枕头。
南宫玉被侗皖清如此一看,心中不喜,难道说自己的魅力降低了吗?不然为何她冷眼看自己,然心中电转此女子不可以寻常人视之,心中宽慰着走至湖边掏出袖中锦帕洗抹了一把脸,随手丢掉。
那顿时的清爽之感,令他更是迫不及待的想即刻到了襄阳县寻一处地方好好净身,如此想来却是扶起衣袂轻轻一嗅,见他眉峰皱起竟是嫌弃起了自己,可见这种人有洁癖。
浅浅的冰层下缓缓地流动着温蓝如玉般的湖水,此刻的天气很是温顺伶俐,凛冽的寒风似是躲进的厚厚的云层,然而透过那阴暗的密布的浓云可预知当夜将会迎来一场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