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黑幕下狂风呼啸,雪霰洒落,枯树在狂风中摇晃,树枝像是条条狂舞的皮鞭在空中抽打着,夹杂着屋檐瓦壁被冲撞的声响,迎面而来的黑衣众人更是给这深暗的狂乱之夜曾添了一笔浓重的色彩。
两个先打前阵的黑衣人渐渐临近侗皖清,见她虽是衣衫单薄却是流露出清逸高贵之姿,淡漠神情散发出冷然之色,均不由自主的四目眯起,同时紧握手中之剑掩盖此时内心的不安,只因她的表现实在太为镇定。
窗柩被狂风“啪——”的一声吹开,屋中烛火被灭四周顿时陷入黑暗,侗皖清瞬时间将裘皮披上,回身时抽出软剑,剑身弹开摇摆之中发出一声嗡鸣,沉寂黑暗中亦是被划开一道白色利茫,顿时杀气四逆。
她从容走出屋子飞身迎上,淡漠的眸子看向黑衣人,手中软剑此时似是刚硬如销泥,与空中几个来回先进攻的两个黑衣人便在她剑下从空中跌落,于地上抽搐一下断气而亡。剩下的十几个黑衣人见状群起围上,手持剑柄却是伺机出手。
墨之昊一直站在不远处,他此时眉宇宽阔,目光炯炯,突然上前走上几步,那双深锐的冷眸融进这狂澜的风雪之中,似是更加的清寒深邃,“你等何人所派?竟敢如此大胆刺杀当朝郡主,派任的钦差?”他冷冷问道,声音陷入无边的黑寂。
众黑衣人闻言,沉眸未语,他们均知这人是五皇子墨之昊,贤贵妃的儿子,不再耽搁时间纷纷向侗皖清挥落利剑。
墨之昊见状黑眸闪过冷光复又一暗,锐棱的唇峰向两边沿去,顺手执起刀剑落置侗皖清身旁,多道白光划过夜幕发出利器撞击之声,然黑衣人仿佛是心有灵犀,事先约定一般对于墨之昊只是避挡,而围攻之势不离侗皖清。
侗皖清眸底利光大现,显而易见这群人此次正是冲着自己而来,原本此行已是想到路上会遭遇刺客,不想竟是快到万州之时,对方为何此时方才下手,想来也是距离京城太近太过显人耳目,许是选在今日出手,也是想到众人多日来连夜赶路亦是疲惫会疏于防范吧!
她清淡的眼底透出冰寒冷冽,风云暗涌,隐约竟是杀机,这方气势让身旁的墨之昊眸底微微闪过惊诧,不知如此风华绝代,清然冷漠女子竟是突然之间显出杀意,毫不掩露,想来方才死掉的两人不过是她小试牛刀。
其实,她刚刚度过寒毒的侵身,此时体力本是没有恢复,然见对方竟是派了二十人刺杀自己,且各个身手老练可见是经过特殊训练过的,也足以看出对方想致自己于死地的决心。
侗皖清将手中软剑向前一送,冷锋如刃,墨之昊与之并肩出手,她一直没有言语,此刻轻唇吐兰般,淡道:“今日你们一个也别想走。”清冷之声响起,一片死寂骇人。
她要将幕后那人的计划打乱,让他不得不重新思量,若是估计没有错这才是此次委任钦差的一个开始。
软剑在侗皖清手中有如螭龙游凤,光影之中竟是惊涛骇浪。
墨之昊腾身向几个黑衣人攻去,翻身之时看见一黑衣人朝侗皖清袭去,那剑速快捷,剑气尽现锋芒,然侗皖清却是脚下未动,身形向后一扬,一招一式间将原本的凌冽的剑势化为乌有。
侗皖清轻抿唇角,淡眉撇过,道:“我来教你们何为一招毙命。”那黑衣人还未反应过来看的清楚,只见她将软剑横起已至眼前,随后那人脖颈划过一道血痕,目露惊疑倒地而亡。
墨之昊见她如此身手似是想起什么一般,这武功路数怎和早些时候与胞弟墨之辰去“满春院”时,和那仅有一面之缘的念禾如此神似,难道说侗皖清和那念禾乃是师出同门?想来这女子真是如同迷雾一般,总是让人惊奇。
刺客们眼见还未刚出手已是倒下近半,不由下手更为狠厉,墨之昊刀剑所过处将其中一人臂膀划伤,血肉翻飞,血迹溅起,有几滴不慎溅落到南宫玉那净白的外袍上,鲜艳之色似是冬季腊梅,亮艳孤寒,那人捂住伤处鲜血嘀嗒顺流而下。
这可是惹到了南宫玉,他一向最为整洁,不但每日里穿着华贵更是讲究,那几点血色在他眼中慎比泥污墨痕,他当下清眉一蹙,轻甩袍襬,冷冷道:“想死。”
那人正捂住伤处后顿数步,想不到原本站在一处的南宫玉会突然出手,胸前受他一掌,顿时喷出一口献血,再顾不得臂上之痛,挥剑而下,原本南宫玉武功不凡常人抵挡已是不易,更何况此时那人身受重伤,还未抵挡几招已是被南宫玉出手的玉箫抵在喉结,那人愣神之时却是侗皖清反手伸出一剑,直刺胸膛毙命而亡。
南宫玉后退数步,淡眸看了侗皖清一眼,道:“可别再污了本公子的袍子。”说时不忘低头瞧了瞧,暗叹一声:“我这云丝线制成的锦袍还未刚穿,看来是给毁了。”
抬首时,南宫玉眸中清润一片却是染了冰寒,他似是朝着墨之昊,侗皖清二人说道:“速战速决。”
不过片刻间二十人只剩下三人,“一对一正合适,”南宫玉清冷一声,那三个黑衣人眼见同伴尸体横躺一地,目光闪过小心谨慎之色,不敢疏忽。
墨之昊将一黑衣人剑过穿膛,他顺手推去一掌,剑下之人被反震出去落在地上,面巾震落口吐鲜血,双目圆睁很是惨状,四肢抽搐几下方才死去。
墨之昊等人遭致夜袭,郭茂闻讯赶来,见打斗场面惨烈躲在暗处一时不敢出来,他身后亦跟着几个属下也是面露惊恐之色,唯唯诺诺,此时被弹落的黑衣人正巧落在他脚前不远,让他看到脚下一软却是将要倒地,好在身后几人还算眼明手快将他扶起,算是丑态并不明显。
被安排在别院的部分铁甲军闻声赶来,眼见刺客仅剩两人,然未得沈超之命却是没有出手,只因在场的三人均是神色无异,一派轻松,可见黑衣众人根本不是对手。
南宫玉见还剩下两人,却是不再恋战一般,摆了摆锦袍,瞟向侗皖清道:“郡主出手不凡,想必这两人不过尔尔,草民眼下还要沐浴,就不再多事了。”
说道便真就这般下去回了屋中,他反身而去时衣袍在风雪中飘摆,黑发更是飘逸,有种说不清的高洁风姿,然此时想想他的言行,临危退去很没有风度,觉得并不是那么的风度翩翩,文雅如君子。
侗皖清并未理会他,在她看来这种男人有些阴阳怪气,一路行来并无多少好感。
剩下的两黑衣人听南宫玉如此一说似是长了气势,前后夹击向侗皖清攻去,墨之昊见南宫玉说走就走,宽眉一蹙,幽眸微敛,即是飞身而起挡去那袭向侗皖清身后的软剑,那人见手中剑被挡落,当下赤手空拳搏击再上,只是此次墨之昊却是没有给他多少机会,只见他刀剑在空中回旋一舞,一声惨叫撕裂般响彻在这漫天飞雪的院落中,那人见自己双手被砍掉,血染雪地一片殷红,似是受了刺激一般踉跄几步,竟是跪地咬舌自尽。
眼下只剩最后一人,那人此时已是目露惊恐,预知此行任务定是不能完成,目光扫过雪地上倒下的那些黑衣失身,却是转身飞速欲想离去,侗皖清方才已说过今夜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她双目放射冷茫,似是一阵寒气袭来,距离刺客仅有一步之遥正要将他剑下毙命,却听墨之昊敛眉沉声道:“看他回京城与什么人联络。”
侗皖清闻言停下手中动作,卸下满脸冷然,淡目掠过墨之昊,轻身缓缓进了自己的屋子。
沈超此时方道:“殿下可有受伤?”
墨之昊目光落在侗皖清离去的方向,黑眸之下风涌暗藏,道:“无事,你等退下,明日还要一早上路。”
沈超闻言,向院中铁甲军大手一挥,众士兵纷纷回去歇息,不再停留。然而,他折身又道:“殿下,看天气雪霰大降明日恐是难以出行。”
听沈超如此说道,墨之昊方收回目光,静眸略一沉思,道:“明日观天气再做打算。”
沈超道:“是——”神情多有暗沉的退下,因他没有想到此行路上竟是会有刺客袭击,如此思及临行前三殿下墨之炎的嘱咐,想必那时殿下已是预知此行路途凶险。
墨之昊转身正欲离去,那边郭茂喊道:“殿下——”看他似是连滚带爬多有狼狈,冷寒的面容将眸中厉色掩了下去。
郭茂俯身抬首道:“下官护救来迟,殿下恕罪。”他眼中还未散去惊恐,此刻又带焦急唯恐被墨之昊责罚怪罪,谁知墨之昊却是淡淡看他一眼道:“明日将众将士打点妥当。”
郭茂一听,诧然之中垂首忙道:“是——是——下官定将众将士照顾周到。”抬头时,只见墨之昊身影渐远已看不分明
一夜很快过去,次日黎明众人早已起晨,郭茂得了墨之昊发令,不敢耽搁,竟是早早将众人膳食预备妥当。
大堂之上,沈超言道:“殿下,郡主,依下官看雪霰似是午时将会停止,此时行路恐是事倍功半。”
侗皖清听后向外看去,空气之中雪花密落,雪霰亦是纷纷,遮挡一片视线,如此天气实难行进,见墨之昊未发一言似是同意晚些看看天气再做决定,道:“如此,便等等再看吧!”
郭茂进入大堂,殷勤之中却是不敢擅自妄言,他昨夜没有将几人看个清楚,此时见墨之昊对面的侗皖清虽是男子打扮,却是眉目如画,冰肌玉骨,实为沉鱼落雁的绝代佳人,那冷锐清华之中竟是清傲风姿,一时看的望神失魂。
似是觉得有一道凌冽的目光朝自己望来,郭茂目光辗转间正见墨之昊面容暗沉的看向自己,心下一颤想到定是方才看郡主失态被五殿下给瞧见了,忙收敛心神。
大堂之上气氛凝结,似是同天气一般沉重阴暗,郭茂被墨之昊那般一看,更是觉得像是要透不过气来,心道这距离副统领沈超所说的雪霰停下还有半日,这可怎么过?
侗皖清饮茶间回忆起昨夜初到襄阳县时百姓的异状,问道:“我等一行人昨夜至城中,为何百姓见了似是恐慌躲避。”
郭茂见侗皖清问起这件事情,小心恭敬答道:“郡主或许有所不知,北边几座城池一直受寒饥之灾,匈奴近期在边关不时停留,虎视眈眈,更是前几日突然犯境景州,死伤了不少百姓。许是郡主见到的那几人误以为是匈奴兵马才会恐慌。”
侗皖清听闻看了那静坐未语的墨之昊一眼,却是淡淡问道:“如此说来周边百姓岂不都如惊弓之鸟?”
郭茂不敢多说,只因多说多错,然不答却也不妥,道:“是——”
“襄阳县可是做了防范?”侗皖清又是一问。
郭茂不敢言明自己并未有何举措,却是头脑灵光,貌似支支吾吾道:“下官,下官想不出良策。”
侗皖清岂能看不出他这点心思,不过见他竟是头脑灵活,心下一计,她将手中茶盏往桌案一放,清脆声令郭茂心中打了一个咯噔,“你身为一县之长却是不为百姓纷扰,令县中百姓陷入恐慌之中,该当何罪?”
一旁几人不知她为何突然如此,却是静待听其用意。
郭茂听闻双腿一跪,颤颤道:“郡主训斥的是。”
侗皖清似是未见,亦不赦言让他起身,冷声道:“本郡主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郭茂面露疑色,却听侗皖清此刻方道:“你起来说话。”她声音升降之中已将人震慑。
“襄阳县库中存粮草有多少?”侗皖清问道。
“回郡主,大概共有五百担。”郭茂答道。
“本郡主借用三百担可行?”
郭茂听她这么一说,面露难色,只因各县本不掺联,皇上亦没有下旨,何况那五百担粮草亦是本县备做一时急需的,因此侗皖清如此一说多有强人所难,然她就是这么做了。
“想必郭县令此次应知本郡主和五殿下乃是为北境赈灾一事所来,郭县令若是施恩舍义,待此次赈灾一事圆满,本郡主与殿下返京亦当奏明皇上郭县令善举。”侗皖清缓缓道。
郭茂原本思虑间经她这般一说,即刻表明态度道:“下官定尽心尽力助郡主与殿下此行赈灾一事。”他本就是聪明人,知侗皖清寻问城中异像一事醉翁之意不在酒,没想到打的是城中粮草的注意,何不顺意而为。
此刻在坐几位不得不佩服侗皖清的心智,墨之昊看她少年老成竟有如此心机,初见她显露手段竟是懂得为官之道;南宫玉方觉原不知这女子武功不凡,性情冷淡,还是厚黑;只有沈超心思简单想着郡主真是出手不凡,只是在此留宿了一夜竟是到手了三百担粮草,不得不说是意外的收获。
午时刚过,天气果然如沈超所言雪霰停止了,积云渐渐变淡薄,微有薄阳穿刺而下,风雪渐缓,几日的恶劣天气此时预见晴阳,让人觉得心潮澎湃,很是期待。
侗皖清交代郭茂待天气一晴就备车将粮草送至万州不得有误,一行人方急速离去再次踏上赶往北方的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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