侗皖清一行人抵达万州城已是从京城出发的第六日,因沿途的快马加鞭和天气的突然放晴,比原本估算到达的时间还要早上一日,因此一行人在望见万州城门即在眼前时,心中的沉重多少算是放下些。
然而在进入城中亲见衣衫褴褛,瘦骨嶙峋,死伤遍横的百姓时,侗皖清刚刚淡去的眉峰即又浮了上来,冷眸寒寒;再看一旁的墨之昊脸色也不见得好看,原本沉暗的眸子此时更是深幽如潭;南宫玉见此惨状一贯风和淡然的玉颜上轩眉微蹙,还不忘一叹:“没想到此处竟是惨不忍睹。”
那方侗皖清听闻,复又环顾四看,将手中缰绳紧握向后一拉,身下坐骑听话的减速慢行起来。
万州城知州贺平闻五殿下墨之昊及此次的钦差清平郡主一行人已至城中,忙带众官员赶来相迎。
北境连下近半月之久的大雪,今日乃是首次放晴,此时可见有些难民望天祈福,口中喃喃自语,许是想让老天可怜已保平安吧!
贺平匆忙赶至,见墨之昊等人忙带属下官员行礼道安,墨之昊冷声道:“本殿与清平郡主先至府衙,沈副统领且先将众将士带下去劳顿歇息。”
他转头深看南宫玉一眼,眸光暗淡不明,道:“南宫公子可随意。”
南宫玉闻言心中暗思付,这个随意可是让他自行选择是随他二人去府衙,还是与一帮众将士先休息,他虽是身份特殊,然即不为官便也就无从心记黎明百姓,在商言商他心中只有一个“利”字。
只是想到在京城的轩辕皇,却是唇峰微牵,似是淡淡一笑道:“本公子还是随殿下先至府衙的好,毕竟此行南宫亦是随行而来,怎么也得为殿下郡主分忧解难才是。”
墨之昊抬首看向贺冲道:“贺知州前方引路。”
不一刻几人到了万州府衙,墨之昊一行人风尘仆仆,贺平见了倍是小心道:“殿下,郡主,可是先行歇息再听属下禀报灾情?”他从见了二人之后便感觉到一股沉冷之气,想必定是沿途的惨象令殿下和郡主心情甚为沉重。
墨之昊眸光晦暗,沉声道:“不必,贺知州现在说便是。”
贺平似是吸了一口气,道:“万州城民有十五万之多,此次受寒饥估计为八万,大雪狂风封路已有十三日,此段时日死伤约五万。”他复又说道:“今日乃天降祥瑞,初见晴阳,殿下、郡主乃是我万州百姓的福星啊!”
贺平禀报灾情之时一直神情凝重,愁云密布,可见所述数字不单他心中焦急无奈,即便是在坐几人听闻均不会心中轻松。
侗皖清道:“万州城难道就没有库中存粮可供一时之急?”
贺平当下眉峰紧锁似有难言之隐,垂首道:“回郡主,城中确有余粮,然此次寒灾乃几十年难得一遇,恰逢秋末时边境的夏将军曾向属下借过五百担粮食,至今未补上,又因难民太多一时供给不足。”
墨之昊闻言夏晋鹏他的舅舅曾向万州城借过粮食,怎会从未听说过此等之事?想来不久便会相见,定要将此事问个明白,正直多事之秋以免被有心人知道了抓到把柄或是借机生事。
贺平言后抬首,见墨之昊并未打算将借粮一事问到底,便静待吩咐。侗皖清听后一直微蹙的秀眉并未散去,反而淡眸更是深远暗沉一片,似是渗入无边的雪色冷寒之中,静冷的让人生寒。
南宫玉坐于一旁看他那般神情似是故意说道:“五百担粮食可不是个小数目,夏将军军中此时粮草尚缺,难道秋末时已是闹了饥荒?”不难听出其中讽诮之意。
四大世家向来并不惧怕轩辕的皇亲贵族,相反的是许多势力极为想拉拢的对象,所以南宫玉方才言语并不怕墨之昊会对他如何,只是他言语一出,倒是将侗皖清想说而没有说出口的话讲了出来,二人一时静默不语看墨之昊会如何而为。
墨之昊冷眸淡去,突然悦色道:“南宫公子所言不错,五百担粮食确实不是个小数目,此行其一便是还要解决边境粮草供给不足一事,想必到时面见了夏将军定会问个明白。”
南宫玉见状一副淡然之情,清眸之中拂过一抹亮色,似是澄澈一般说道:“殿下应知玉某是个生意人,所以方才一听贺知州说夏将军一下借去五百担粮食,想想朝廷一直不敢怠慢了边境的锦旗军,加上这么多粮食即便是再多的将士可怎么吃得下?”
墨之昊听闻,刚刚散去的冷寒似是回拢一收,冷眸微缩,暗暗隐于浓睫之下,片刻漫声悠悠道:“南宫公子多思了。”
那边南宫玉清逸气态,回墨之昊清淡一笑,一派君子翩翩之形。
两人锋芒均隐于暗处,亦是可以闻到火药味,侗皖清瞥过二人看向贺平道:“照贺知州所言,城中还有余粮多少?”
“回郡主,早在多日前就已是仓无颗粒啦!”贺平道。
侗皖清敛眉看过墨之昊,似是有意一问,“沿途多见老弱妇孺皆困于寒饥之中,然眼下城中已无余粮可供,五殿下认为该当如何?”
闻侗皖清问向自己,墨之昊沉默思索道:“此次赈灾不是有皇上派下的五十万两白银吗?闻万州城中富甲商户颇多,可向其购买粮食先度过眼下再说。”
贺平道:“此举可行,想必殿下一来,那些富家商人不敢再托词言他,其实在大雪封路之时眼见城中库存余粮不多,属下已将万州城几位颇有威望的富族召集相商,然而他们多是不愿出手啊!”
侗皖清瞧过贺平见他相貌实为平淡无奇,说话更是诺诺唯唯,又闻身为一城之长的父母官怎会连几户富族也摆不平,这般人才怎会升至知州?真是如其名字一般平白无能。
墨之昊身为皇子听了贺平如此一说,猜测他口中的富族必是有人背后撑腰才敢如此,却道:“还望贺知州今日务必将城中几位富族请过来,本殿要好好与他们会上一会。”
一旁的南宫玉清淡容颜,此时薄唇微微一撇,似是半带讽刺,只因他知这万州城中的几位富族不是别家,正是四大世家的旁支偏亲,谁让其主族是国之栋梁,所谓树大好乘凉,仅是一个北方的偏枝已是如此气势了,也难怪贺平降不住。
申时三刻,万州城的几位富族当家得贺知州之邀均守时而至,来时的路上几位听闻是殿下和郡主等人乃为赈灾而来,当下心中已是做了计较。
府衙后院大堂上,待众人均已到场,墨之昊与侗皖清、南宫玉三人随即而来,那几位富族倒是不敢放肆显现傲慢之姿,纷纷垂首敛眉一副无知状。
墨之昊扫过几人,开门见山道:“本殿与清平郡主负皇命而来乃为赈灾一事,闻万州城灾情最为严重先至此处,然本殿亦听闻万州城的富族即便比不得南方的富甲商户也可称得上是数二的,本殿今日召集几位而来正是为筹粮之事还想麻烦几位当家人。”
在坐几位当家闻墨之昊如此客气之言,反而如坐针毡,只因他们想到或许贺知州已将前不久向几人商议遭拒之事告知殿下了,几人异口同声道五殿下所言客气,他们身为草民当不得,堂内一时陷入沉静。
此次,侗皖清自来了万州之后一直是少言多观,方才南宫玉那般轻蔑神情即便一闪而过还是被她给看到了,她清眉淡道:“几位当家祖上可有主族?”
那几人被问,才注意到这白净的公子一直坐于一旁是少言寡语,不想竟是一位女子,贺知州此时道:“这位是清平郡主,乃是此次钦差大人。”
侗皖清在京城的惊人惊才一早被传至大江南北,然其外皆是众说纷纭,其一便是清平郡主清冷寡情,下手狠绝……此时,几位当家见她虽是泄露一身清华隽贵,言语也是淡淡,然看她淡静的身子坐在那里即是流泻出冷傲之气,再看她眸宇之间暗隐冰寒,心道此人看去一股清淡之风却是惹不得。
须臾,一位年长一些的当家人道:“我主族乃是京城南宫家。”其余几人接道:“在下主族乃是京城夜家”,“小的是京城司空家”,“京城的西门一族正是草民的主族。”
侗皖清淡看神色无波的南宫玉一眼道:“真没想到此处竟是还能遇见南宫公子的分支一脉。”
此话一出,原本坐在一处的那长者却是起身欲向南宫玉行礼,神情激动可见一斑,想必四世家族人遍布全国,而能够见上主族一面的实属难得,更何况还是南宫的少当家。
南宫玉静眸淡淡,知侗皖清此言亦为有心,却也并不在意,随手一挥那长者便连忙复又坐下,想到主家的少爷在他便不用在犯愁了。
北方夜家的当家人道:“原本国家有难,我等身为轩辕臣民理当分忧解难,只是我四族本世代为商,此次逢天灾降难接连五座城池,难民数十万,这实是个天大的数字,而我四族之下更有每族至少数千口人还要等着养活,眼下风雪虽已停,可毕竟冬季才是刚开始,谁能预料之后会如何啊!”
这话合情合理,想来望族富户族人众多却也是要吃饭的,均为百姓,谁不先为自己着想,顾虑着自己人,因此前不借粮赈灾此时听来倒是情有可原啦!
谁知这人话方落,堂外却是传来一道魅惑之声,随之红颜的袍衫印入众人眼底,那张似是傅粉施朱的面容闪了众人的眼睛,只因此人长的实在太过妖魅。
那双似水的桃花眼自进了这大堂便飘向侗皖清,更似神情脉脉之中无言的宣告众人,这夜飘凌是清平郡主的情人。
“夜家先出粮草一千担,不够再加。”夜飘凌媚语之中,随意一坐很是自觉。
那边北方夜家正要出口质问哪里来的张狂小儿,却见夜飘凌出手一摆示出一块玉盘,那人见玉识人忙恭敬作揖道:“在下见过少当家。”夜飘凌眉眼一瞟,浮上一笑道:“无碍,无碍。”
那人被夜飘凌这般一瞧,顿时面上一红,心道传言主族夜少主貌比女子,美若娇花,今日有幸实为百闻不如一见,当真是为一妖孽。
侗皖清道:“你如何进来的?”那言语之中多番寒风刺骨。
夜飘凌水灵桃花眼四处一看,又将眸光落在侗皖清身上,娇娇一道,竟是让人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夜某对外面的人讲在下是郡主的朋友。”他有意将朋友二字拉长,让人想入非非更是浮想联翩。
南宫玉不知夜飘凌与侗皖清之间有何牵扯,见二人神情言语心知这夜飘凌定是为她而来,想着原本一行人出了京城城门也没见着他人影子,这会儿怎会突然在万州城出现,便道:“夜兄该不会游走大好河山竟是到了这难民区吧?”
夜飘凌斜眼一瞧他道:“你可是在襄阳城被人从浴桶里逼出来,吹风吹舒服了?”
南宫玉知夜飘凌这人性格类似女子,嘴上不饶,想着自己乃是翩翩君子何故与“女子”计较,只是二人私下交情不错,没必要再做口舌之争,道:“即然夜兄已是救助一千担,我南宫家若是不出手岂不被人看了笑话,南宫家亦出一千担。”
贺平闻言大喜,只有墨之昊从夜飘凌那般眼神一刻不离侗皖清时,脸色一暗再暗,南宫玉见了也不名言,想着过后的日子可是不会在无聊喽!
如此片刻已有二千担粮食,当下只剩西门和司空家族,这两位当家人不敢如此夸下海口,却是在形势所迫下答应先各出五百担。
粮食筹集迅速,然天寒地冻遇上一个问题就是粮为生粮,只有煮熟了才可食用,侗皖清在下分派众组每日里专人负责熬粥分放,同时,令贺知州公榜城中安然无恙的各家各户捐赠衣物,算是一时得以控制了城中难民和死亡的人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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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树这几天被不知名的手机发短信骚扰,很影响写作的情绪,大家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