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彻底寂静,连之前君止沉重的急喘也消失殆尽。
后夏素手轻轻摸过去,触到男子紧蹙的眉头,又默默收回。
晕了也好,省得她缩手缩脚不易做事,搞不好被盘查询问又是一番麻烦。
她趁着黑暗,旁若无人地一掀青衫裙裾,长发一甩,抱起身侧一块磕脚的石头,猫着腰开始移动。
不一会儿后夏便觉脊柱发酸,空间狭小容不得她挺直腰板,密闭导致的闷热感也随即扑面而来。
她咬咬牙,把石头搬到整个密洞的中央。其实说是正中央,不过是她双臂打开一个转身的空间,放在自己脚边便是了。
跪在地上,芊芊素手一寸寸跨量。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后夏也感觉阵阵透气艰难,鼻翼汗水滴答。
“快点快点,再下去真要出人命了我可不想刚遇见木头就香消玉殒。”嘀咕声加快,手下动作也不由得快了起来。
后夏反复抚摸那因她判断为洞口的石壁,找了许久,终于皱着眉把经君止真力溶合的玉簪长棍一头,插进石块堆叠处的空隙。
那是两块紧紧相挨的巨石,棍下的石头靠外,棍上的石头架在上面倾斜向里。如果力气得当,撬开它不是问题。
把中央的石块又仔细矫正了位置,后夏移到洞的最里端,如此,石壁、石块、后夏,长棍一端进壁一端在手,又根据精确的角度问题巧巧架在洞内石块之上。
三点一线,后夏深吸一口气,如霜染的惨白脸色回复一些红润。又很不斯文的踹走挡道的君止,随即一捞衣袖,颇有大干一场的风味。
憋气,后夏把整个人压了上去,意料中石壁的破裂没有出现,反而是一声“咔嚓”令人心悸。
头皮一麻,不是吧,老爹你不是说这簪子千年青石打造我的头断了它也不会断的吗!
忍不住便想指着万年不靠谱的司命老爹发牢骚,奈何四周环顾,只能狠狠心,破釜沉舟。
伸出一只手,无奈又拖回了刚才被一脚踢走的君止,后者如死猪一般在石子面上被残忍拖行。也幸亏他昏迷不醒,否则必急火攻心。
“呐,我力气不够,再借你这副好皮囊用用。”
末了不放心,又絮絮叨叨:“万一这青石棍无法承重,我也已尽力,化鬼了你可得找那群炸山的人啊。”
然后她才定了心,一把圈住君止的腰,入手男子淡淡清香袭来,后夏一皱眉,不是木头的,不好闻。
龇牙咧嘴的后夏卯足了劲,脸涨得通红,把昏迷后滩成烂泥状的君止硬生生架在了青石棍上。
几乎是同时,另一头的石壁发出“咯咯咯”的摩擦声。不知是心理原因还是确有其事,后夏觉得呼吸顺畅多了。
喜上眉梢就是形容现在眉色飞扬的后夏的,她定定神,也慢慢把自己的全部重量压在了君止身上,毫无意识的君止昏迷中也被压的一声闷哼。
“砰——”
“咳咳······”
石壁轰然开裂,砸落引起满室烟尘,后夏只来得及一把拖过君止以防被砸得进入更深度的昏迷,一回眸青石长棍功成身退,尘土飞扬间转瞬支离破碎。
不过须臾,那满地碧绿碎渣,离奇消失,只留一根碧簪,四分五裂。
吃了几口灰尘的后夏挑眉,千年青石?老爹你第几次骗我了?
有了一个大口子,要想出去便方便的多,习惯踹东踹西的后夏,几脚一出,石壁轰然倒塌。
天亮前最黑暗的一段时间已过去,眼睛几张几合,习惯了这夜色。再睁眸,入眼满目疮痍。
山脚狼藉自不必说,而自山脚一路往上蔓延,触目便是大大小小形状无一的碎裂山石。脚下一个不慎便会站不稳,不仅因为磕脚板的细碎石块,还在于从这落足的半山腰开始,向下的山体已完全倾斜。
后夏抬头,上方倒是毫无受灾的一副场景,依旧端的是平稳入云,淡烟袅袅。
白鹿真的已是入仙的境界了吗?任凭山下如何惨不忍睹,苏景稚容身之处,依旧高枕无忧四平八稳?
再一垂首,数步之外,猩红血迹点点,饶是在夜色朦胧下,仍旧触目惊心。
后夏心一跳,面色又是一白,脚轻微一挪,石子稀里哗啦掉落,她却走得坚定,几步迈向下方。
近了,才看清那血迹斑驳,又岂止点点而已。再往下,细碎的布条,清一色的纯黑。
后夏目光如野马,焦急地搜寻。她已是手脚并用攀附着崖壁,待仔细看过并没有素白布料之后,她也不知该认为乾目没有受伤,还是如她一般被困在某处。
想着那究竟是她的木头啊,事发之时他就在洞外,既然满山如雨砸下的巨石都没有带出他一丝鲜血,他必是安全的。
长吁一口气,后夏仿佛便有了力气,虽然是“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的卖炭翁造型,虽然是又一次狼狈不堪的模样,她还是咬咬牙,一骨碌爬回了山洞,顶着额头暴起的青筋,把君止扛了出来。
遥望头顶,复又看看山下,后夏一弯腰,回去把自己碎成三段的碧簪拿了回来。左右掂量了一番,选了最长的一段,把其余两段随手扔在一旁。虽说最长,也不过小拇指般长度,也罢,留个念想而已。
后夏沉思片刻,举起碧簪往石壁上刻起了字。大意便是,她已无事先行上山若木头看到直接上去便是。
完毕后,把断碧簪收拾妥帖放进内袍,后夏一转身被近在眼前的君止放大的俊容吓得跌坐在地上。后者毫无血色的脸在这寂静之夜,看着格外渗人。
怀着“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却意图不轨来吓我”的想法,后夏毫不犹豫一脚过去,君止无声一笑,手轻轻一抓,女子玉足被牢牢捏住。
“女子还是温柔些比较好,咳咳······”君止话出口时十分有气质,奈何真力不足一阵猛咳,脸也渐渐返回红色。
“男子还是对女子温柔些比较好!”趁着对方咳嗽不停,后夏赶忙抽回自己的脚,临起身了还是很不厚道地把刚才那脚落实了。
君止也不恼,咳完之后兀自站起,看了看原本封闭的石洞如今大开的状态,眼神疑惑却没有言语。
“走吧,我们先上去。”后夏眯眸,试图看清上方还有多远的路程。
君止一扬眉,奇怪道:“不等你那木头?”
前方丫头呈壁虎状爬得艰辛,嘴里咕哝道:“木头不会受伤不会被困不会昏迷不会吓我的,如果上去了他还没回来我也好叫他师傅去救他呀,如果回来了那我更得加快步子去跟他汇合呢。”
君止听得前一句已是莞尔,她是在讽刺自己?
也不反驳,君止整整自己皱褶遍布的蓝色长袍,似乎哪怕在这深山之地,也不能毁了半分皇子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