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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鹿山顶不大,并没有想象中金砖银瓦堆砌的宫殿,也没有奇花异草围绕的林园。三间茅草屋,师傅徒弟各一间,还有一间作厨房。桃花树下一汪清泉,洗漱饮用之源,外带石桌石凳。后山一片小田地,规模不大蔬菜种类却丰富。

似乎,这仙人驻足之地,不过隐世高人桃花源。

后夏把这方寸之地转了个遍,才在瓜田李下找到含羞逃窜的乾目。她一声“木头”还未出口,眼前金光一闪,然后便是乾目难得惊慌的一句:“住手!”

右眼微微打开一条缝,四根抵着她眉心的锋利带光的尖爪,顺势也移到了蠢蠢欲动的右眼之前。后夏长睫毛轻轻抖动,那爪子也跟着抖了两下,惊得女子眨也不敢眨,生怕一个不小心爪子抖进了瞳孔。

“阿追,过来。”乾目自苦心经营的菜圃缓缓跨步而来。

又是金光耀眼,后夏突觉天灵盖一阵轻松,那种肃杀之气渐渐淡去,她才慢悠悠张开双眸。

茵茵蔬果独具格调,和煦的阳光洒落他周身,一圈银色的朦胧光晕勾勒男子颀长身影。他已着上另一件素白衣袍,明明毫无装饰朴素至极却处处流露他尊贵华美气质。淡然的眸光一如他素来清冷孤傲的性子,他只是静静走来,怀抱一金色毛绒物体,修长白皙的手轻轻搁在上面。他只是走来而已,却似乎抢尽了日月星辰天地万物的光泽。

等等,好像有什么不对?

后夏把粘在乾目身上的目光,好不容易扯开降落在那男子怀中之物上。

那是一个体形较大的家伙,塞了乾目满怀。浑身金黄璀璨,配合它睥睨众生的模样,倒似穿了件黄金甲般耀武扬威。一对眼睛黑得发亮,直勾勾盯着后夏,末了露出满嘴獠牙,无声嘶吼,然后满意地伸出舌头舔舔一口锋利牙齿,十分傲慢地等着后夏胆怯离去。

“木头,这是你养的吗?”后夏歪歪头,指着乾目怀里那只名为阿追的自视十分尊贵的,狗。

“嗯。”乾目轻轻吭了一声,右手暗自用力强制压住了似乎要狂躁的阿追。

后夏小跑三两步,颇为大胆的把脸凑到了阿追鼻子前

乾目胸口一疼,却是阿追尖爪纷纷探出,挠进了他的袍子。

“好可爱呀,我能摸摸吗?”后夏惊讶,这毛金灿灿的,不知是否千金一根。

乾目看着怀里金毛全部炸开的阿追,再看看面前倒退数步的女子,很是无奈。

少女笑得爽朗,一指地上那滩不明液体,眼睛转得灵动:“若不是我退得快,你的口水都喷我脸上了哦。”

随即不知好歹伸手在阿追头顶一摸,在金毛神犬挣脱乾目暴走之前,收回胜雪柔荑,一边笑一边自言自语:“真的这样软。”

“呵呵······”淡淡笑声差点飘散,后夏却一个激灵抓住了它。

“木头,你笑了啊?”后夏抬头,看到那男子眉眼月牙弯,微微抿着的唇斜扯一个好看的角度,她突然觉得,白鹿的雪,怕是都应该暖化了。

那厢乾目不作回答,只是向前走,托着阿追的那只手虚虚扣着它的左侧肋骨,那里是阿追的软肋,捏着了,便不会胡闹了。

经过后夏之后,乾目依旧往前走,只是眉宇间那抹温暖的笑意还在,可哪怕他明明心下很愉悦,出口的话仍旧淡得品不出任何情绪:“吃饭去吧。”

后夏又乐颠颠跟了上去,她比乾目矮了一个头,在他背后看不见龇牙咧嘴目露凶光的阿追。于是她更为大胆,咬着嘴唇嘻嘻道:“这小狗这么可爱又毛茸茸的,阿追这名字太凶狠了,为什么不叫它毛毛呢?”

乾目脚下一顿,后夏“砰”的撞上他坚实的后背,捂着脑门的后夏听到男子刻意伪装的淡然回答:“似乎也不错?”

明明想装得一本正经,奈何笑意愈浓,最后一个“错”字已经憋不住的抖了抖。

怀里小金毛似乎听得懂人话,后夏话音刚落它已经蹿上了乾目肩头,一双黑宝石般的眼睛气成了红宝石。

直到乾目后夏坐在石凳上开始吃饭,阿追两只眼仍旧死死盯住某个私自给它取名并且在它看来似乎颇为不雅的名字的人。后夏喝一口粥看两眼阿追,笑眯眯问候一句“你好啊小毛毛”然后继续喝粥,如此周而复始,阿追两只爪子扒拉着碗也开始喝粥。

莫弃归就靠在那棵桃树上,脸色很黑,极不好看。原来刚才自己坐的那个较高的石凳,是那只狗的专座,自己的碗,不会也是······脸不由得更黑了一些,他艰难转头不愿去看。

想到自己千里追赶,手下众人全军覆没,唯自己一人苟活,如今苏景稚却说不会助任何一方夺得帝位,不知这样的消息带回去,主上是否满意。莫弃归思绪飘远,不管主上满不满意,他却是不满意到了极点。

君止似乎也正想着心事,懒散地躺在日出观赏点,他有意无意轻敲着身下芳草,思考没有上山的能海柯寻,是否按照他的意思去办了事。

似乎在白鹿山上,能被仙气感染,后夏君止莫弃归三人的性子风格迥异,却在此时都不由得偏向于沉稳淡泊。连中间隔了血仇的两人,也没有选择在这个谪仙之地大动干戈。

时间在这儿过得极快,不过就是品品茶看看书下下棋聊聊天,君止与苏景稚仿若多年老友,对弈间谈笑风声。莫弃归独坐一旁,轻轻擦拭他随身佩剑,翻转间折射骇人光芒,却始终不曾对仇敌拔剑相向。

后夏眼巴巴看着一人之隔的乾目,不对,应该是一犬之隔,何况那犬还是狂躁之犬。

郁闷的甩甩手,然后支起下巴架在自己膝盖上,贝齿一露道:“菜圃打理得这样好,木头你很喜欢吗?”

静静坐在一旁用手捋着阿追毛发的乾目闻言手一停,一声不吭把头转了回去。后夏瞥见他后颈微微绯红,然后是一句不符合绝俗少年的断断续续言语。

“······只是······闲着,而已。无关乎······喜欢。”

她一怔,脸上一亮,随即快速接口:“那你喜欢什么?”

乾目不语,眸光却慢慢飘远,后夏透过那茫然朦胧的眼神,看不清任何东西,却感觉男子长而密的睫毛微微颤动间,似乎存了什么隐隐期待。

“喜欢······”

在后夏以为乾目不会回答时,清凉入骨的嗓音悠悠传来,随即后夏对上一双回转过来的深邃眸子。那眸子似冬雪融于初阳,凛冽寒彻被和煦暖温覆盖,一点一点破冰,一点一点消融,好像平地也能起风,吹散困惑迷雾。

后半句话噎在乾目喉间久久不出,后夏刚要询问,后背突起一风,凉凉的,带起一阵清香。

苏景稚翩翩而立,长至脚踝的黑发肆意舞动,她噙满目温暖,笑意盈盈间流露上仙之感,衣袂飘飘与墨丝交缠翻卷,黑与白在身后无尽华丽。

“后夏,随我来,我于你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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