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夏猫在黑暗里不敢轻举妄动,她很耐心地等了一刻钟,确定那门里并不会再出来人,才一副做贼般贴着墙根一路过去。
果然表面平静下暗地里风起云涌,竟想到一招李代桃僵,绑了无辜女子来代替自家千金跳火坑,难为自己还在可怜那南家小姐,白天一场大哭在做戏吗?
后夏忿忿然间踩到了什么东西,夜色昏暗,就着侧门口一盏红灯笼她弯腰看去。
这是······猛然间后夏瞳孔便是一缩,她拾起地上之物的动作停在中途,脖子略微有些僵硬地转过去,神色复杂眸子紧紧盯着那合拢的侧门。半晌,她默默捡起那物,目光一点一滴沉了下来,如今看来,是无法置身事外了。
手中一根夜色下泛着幽光的红色长鞭,后夏捏得更紧了些。那是,刚死缠烂打认她做朋友的人啊。
后夏把鞭子往怀里一揣,又抬头望了望两人多高的府墙,瞬间愁云惨淡。义气是一回事,力气又是一回事,她纵是想救出赵染,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如今想上个墙都是个问题,真真急煞人。
后夏不会武功没有内力,她不会注意到就在南府对面一街之隔的屋檐上,蹲着一个黑衣人。那人一身纯黑夜行人装扮,脸上也蒙了黑布,只露出一双琥珀色明亮的大眼睛,即使是在黑夜里依旧熠熠生辉。
神秘男子似乎很好奇后夏在南府墙头鬼鬼祟祟到底要不要进去,眼光一转琥珀色荡漾,有种难以言说的吸引。他半空里轻笑一声,探探头欲飞身而起,却突然听见什么顿时警觉地一个回落,继续闭气窥探。
一袭雪白常服,柔滑普通的面料盖不住他与生俱来的闲雅高贵,白玉簪束起满头墨丝,清冷的目光朝他这里淡淡扫过来,黑衣男子一愣,眉也渐渐拧了起来。
后夏只感觉一阵微风扑面,下一刻便觉腰间一股力轻轻一托,她被拉进一个怀抱。没有什么特别的香气,胸膛也不算太坚硬,但就是没来由觉得好闻又踏实。她也不挣扎,瞬间便被乾目抱上了墙头。
今夜没有月光,就算近在咫尺后夏也看不清乾目的表情,她有点抱歉自己莽撞的出来令乾目也不得不插上一手。她想开口说些什么,嘴张了张,最后只小声吐出一句“大晚上还穿白衣服会被发现的”。
乾目整个人在墙头发着光,只有面目隐在夜色里模糊不清。半晌他幽幽道:“被发现看的是武功不是衣服。还有,我不喜欢黑色。”
后夏尴尬地挠挠头,露出一副“好吧你厉害穿白色他们也发现不了而我没武功穿黑色也能被揪出来”的表情,反正天黑乾目也看不见。
乾目突然把放在后夏腰间的手紧了紧,后夏一个激灵,还没来得及垂泪感动一番,身子便又腾空而起,这回进了南府,轻轻落在一个大院里点着灯的屋子上。
慢慢掀开瓦片,屋子里的光直直射出。
看摆设应该是书房,到底是纭州首富,连书房这种笔墨纸香的地方都布置的贵气辉煌。房间里一共就四个人,只是身份地位神情举态都相差甚远。
后夏一眼就看到被五花大绑嘴里还塞了一堆看上去就很恶心的破布的赵染,少女还是初见一袭火红长裙,只是发髻凌乱,长鞭脱手无力反抗再不能嚣张起来,但眼光还是凶狠的可以,死死盯着前方端坐的不惑之年的男人,似要看出两个窟窿来。
那中年男人一身上好的藏青色锦缎长袍,腰间一根同色青色祥云宽边腰带,袖口和衣领烫着倒条纹金丝卷边。整个人略微发福,一对浓黑的眉毛皱得紧紧,把额头浅浅的皱纹加深了许多,手不停敲着桌面,暴露他内心的焦躁不安。
这般类似于把银票往身上贴的装扮,不用说,定是首富南老爷了。
再看,还有一男一女分站两侧,男子倒眼熟,就是一刻多钟前在南府门口指挥的领头人,细眉小眼,眼神倒也犀利,左不过这府里的管家或者护卫之类,算得上身份的下人。不然,也没有资格参与到这阴谋中来了。
剩下那女子后夏无法确定身份,她一身藕色长裙较之府门千金倒略有些简单,只在袖口两处各绣上两朵小巧精致的粉色梅花,一根玄紫色腰带勒得紧紧,玲珑曲线窈窕身材一览无余。从后夏这个角度看去,只觉得侧脸便是一股书卷气,清雅不失华贵。虽然很是年轻,但不知道是那个想着别人代替她跳火坑的贵家千金,还是这南家老爷的貌美妻妾。
屋里只点了两盏灯烛,光线略微昏暗,更映得几个人脸色阴沉不善。
那女子当先开口打破沉寂:“爹,放了她吧,总不该拖累了无辜······”声音柔柔的,到最后两字竟有些悲切。
后夏一愣,原来是那倒霉见的小姐,看样子似乎存了不忍?
又抬头看看乾目,乾目不语,也不往下望,似乎就这么听着下面的对话。
“放了她?溪儿,放了她你就得进去!你又何尝不无辜!”南家老爷突然怒急,大力一拍桌子,震得茶杯砰砰响。
南溪脸色白了白,贝齿咬住苍白的嘴唇,不吭一声,又不忍地看了一眼地上横眉倒竖的少女,终是捏了捏拳头道:“爹,那是命,我如果做了那······”一停顿,似有些难以开口,末了咬咬牙,继续道:“那寨主夫人,念及情分他们必不会再年年骚扰我纭州百姓,如此爹爹仕途,方能走得远些。但若明日送了这女子去,您也看到了,她不屈这五千两银票,您便是瞒过了那寨主,也终有一日会败露,到时候翻龙寨携恨而来,后果不堪设想······”
南家老爷脸色愈发黑沉,一挥手不耐烦道:“莫再说了,爹自有法子让这女子本本分分做个压寨夫人。”随即招了那恭敬立在身侧的男子,似有些疲倦道:“南祥,去把药端来。”
后夏撑在瓦片上的手一抖,不知是震惊于南溪闺阁女子却心思超群的卓见,还是骇然于南家老爷尘埃落定般的徒手一挥。
上好的南海黑瓦光滑得不像瓦片,咕噜噜一阵便直直掉落,乾目眸子一眯,翻转间便轻跃勾身,一个倒挂便去够那砸向地面的黑瓦。他速度极快,眼看就要触及。
“嗤——”半空中什么破风而来,打在乾目一指摸到的黑瓦上,它就这样以更快的速度,朝仅一尺之距的地面,狠狠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