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请听大嫂将话说完再议论不迟。”五老爷眼中闪过不明所以的光芒，及时的为沈杜氏挽回了一点颜面。
沈杜氏脸色白了又青，她想到了大老爷会维护秋姨娘，但是没想到自己才说了个开头，便是这个态度。还怀疑自己在其中做了什么事情。沈杜氏顿时有点心灰意冷。
“大嫂，下人们都怎么说？那位秋姨娘呢？”
沈杜氏精神萎靡的说道：“下人们说当时在水榭的亭子上，秋姨娘带着小十三在玩，康哥儿也在上面。当时秋姨娘挡住了丫头们，接着康哥儿就落水了。康哥儿身边伺候的人和锦坤身边伺候的人都看到了，秋姨娘自己也说了是她做的。”
大老爷皱紧了眉头，他实在是不相信秋姨娘会做这样的事情。做这事对她有什么好处。“秋姨娘人呢？把她叫出来，我亲自问她。”
沈杜氏暗自冷哼一声，说道：“老爷若是不信，可以将芸丫头叫出来，当时问话的时候，芸丫头一直都在。后来又问过康哥儿，康哥儿也亲口说是有人推了他一把，这才掉下水的。”
大老爷盯着沈杜氏，说道：“既然说是秋氏做的，那就叫她出来，当着我和五弟的面将事情说清楚。事情究竟是如何，我们自有定论。”
沈杜氏顿时气得肝痛，忍不住说道：“老爷这是要干什么？老爷是不相信妾身说的吗？这样的事情，我如何编造得出来？碧痕，去将七小姐请出来，若是康哥儿能下地，也让康哥儿跟着过来一趟。当时在边上伺候的下人也都叫来，就说是老爷要问话。”沈杜氏也是彻底怒了，虽然早就料到大老爷会维护秋姨娘，但是跟亲眼看到还是不能相比的。沈杜氏只觉得自己实在是被伤透了心。一次次地抱着希望，又一而再的失望。
大老爷哼了一声，表示对沈杜氏很不满。沈杜氏此刻也没所谓了，老爷一回来就只知道关心秋姨娘，家中其他事情一概不问，连康哥儿如何了，也不问一句。秋姨娘做下这样的事情，已经是法理难容，他还想着为秋姨娘脱罪。却不想想，锦萍被那贱人害成什么样子。王家迁怒，将来锦萍还有什么好日子可过。
五老爷看着大老爷和沈杜氏，说道：“是该将锦芸叫出来好好问问。康哥儿没事就好！”
“五弟说的是！”此时沈杜氏不仅想到，难怪老爷永远都升不了官，就这样子跟五老爷相比，差得实在是太远。
锦芸带着康哥儿很快就过来了，拜见了沈杜氏，大老爷，又拜见五老爷，“父亲，康哥儿落了水，虽说现在没事了，但是毕竟受了惊吓，不如这就让康哥儿下去。”
五老爷嗯了一声，冲康哥儿招手，“过来。”
康哥儿先是看了眼锦芸，得到锦芸的鼓励，康哥儿这才上前，“父亲。”
五老爷摸着康哥儿的头，问他：“如何？可还难受？”
康哥儿摇头，接着又点头，“好多水，好怕！”
“不怕，父亲在此。你跟父亲还有大伯父好生说说，你怎么会掉下水去的？”
康哥儿低下头，接着又偷偷的看了眼五老爷，“父亲不怪我？”
五老爷说道：“你且先说来听听，若是没错，父亲自是不会罚你。”
康哥儿鼓起勇气说道：“我和小十三一块玩，他不好，他先动手打我，我便还手打他。有位姨娘帮着小十三打我，推了我一下，我也不知为何就掉下水了。好多水，好怕！”
所有人听后，都皱起了眉头，一个姨娘跟一个少爷计较，真是反了天了。五老爷摸了下康哥儿的头，然后笑了笑，对他说道：“你比小十三大，却动手打他，这是你不对。不过你掉了下水，受了惊吓，父亲便不再追究此事。不过以后不可再做这般鲁莽的事情，可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如今进了学，也该明白些道理，知道了吗？”
“儿子知道了，谢父亲教诲。”
“嗯，下去吧。”
锦芸瞧着这个场面，自己是说不上话，便对五老爷说道：“父亲，女儿带康哥儿下去了。”
“下去吧，好生照顾康哥儿，另外今日伺候的人各打十板，以儆效尤。”
锦芸脸色白了白，没有反驳，应声答应：“是，等回府后，女儿便吩咐下去。”说罢，便带着康哥儿下去了。
此刻沈杜氏可谓是扬眉吐气，“老爷，刚才康哥儿的话老爷也听见了，不知老爷认为此事该如何处置？”
大老爷涨红了脸，他是真没想到秋姨娘会做这样的事情，于是说道：“秋姨娘了，叫她出来。我倒是要问问她为何做下这般事情，会不会当中有什么误会。”
沈杜氏气个倒仰，到了此时，竟然还敢为那个贱人开脱。“老爷是糊涂了吗，这样的事情妾身作为主母，事情又是在咱们府中发生的，自是该先给侄子和侄女一个交代。”
“不知这位秋姨娘此时在何处？”五老爷突然问道。
“五弟是要……”沈杜氏不确定的问道。
五老爷寒着一张脸，说道：“此人竟然谋害我孩儿，自然不能让她好过。不过她毕竟是大哥的人，但是所作所为断无饶恕的可能。即便不办她个斩立决，也该让她知道点好歹。”
五老爷一表态，大老爷就急了，可是他又不能说放过秋姨娘，秋姨娘是无心之类的话。大老爷便看着沈杜氏，希望沈杜氏能说说话，将事情圆回来。
沈杜氏微微低着头，当做什么都没看到。此时方大家的在门口闪了一下，还冲沈杜氏比划了一个手势。沈杜氏松了口气，终于把那贱人给打发出去了。只要她在这里拖住大老爷，秋姨娘这辈子就别想翻身。果然锦芸那丫头说的有道理，有时候做事就不能顾忌太多，一切都是按照规矩办理，谁能说她一句不是。
大老爷也看到了方大家的，正愁没有发泄的地方，这就有人送上门来了。大老爷立马吼道：“鬼鬼祟祟的做什么，死奴才，还不赶紧滚进来。”
方大家的唬得不行，立即进到正堂，跪了下来。“奴婢见过老爷，太太，五老爷。”
“你鬼鬼祟祟的在门口做什么？”大老爷狠狠的盯着方大家的，这方大家的是太太身边得用的人。此时出现在这里，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方大家的偷偷的看了眼大太太，大老爷一直盯着她，哪有不知道的。当即站起身，就狠狠的踢了一脚方大家的。这一脚刚好踢在心窝子，方大家的倒在地上，一时间竟然起不来了。大太太咬牙切齿，这也太不给自己面子了，打狗还看主人了。“老爷，你何必和一个下人置气，小心气坏了身子。”
大老爷红着眼睛盯着沈杜氏，沈杜氏吓了一跳。“就是因为你不会当家，府中才会三天两头的出事。如今一个下人都不将我这个老爷放在眼里，简直是反了天了。”
沈杜氏顿时委屈的眼泪在眼睛里打转，“老爷这是在怪罪妾身吗？若是老爷不喜妾身，何不将妾身休弃了事。”
“你以为我不敢吗？”
“大哥，请注意言辞。”五老爷平静的说道：“大嫂与大哥多年夫妻，又为大哥生儿育女，操持家务，还为大伯父守孝。大哥不该如此伤大嫂的脸面。而且大嫂是当家主母，大哥不在府中，凡事就该以大嫂为尊。府中有人犯事，大嫂只要按着规矩处置，这都是大嫂应该做的。弟弟不知此位秋姨娘究竟是何许人也，竟然让大哥失礼至此，实在是太不应当。那位秋姨娘将康哥儿推下水，即便是大嫂当场打杀了她，也是应当。再一个，做弟弟的说句不中听的话，女色误事，像是这样闹得家宅不宁的女人就该早早的赶了出去才是，留在府中就是个祸端。”
沈杜氏感激的看着五老爷，这番话简直就是说到了她的心坎上。
大老爷却觉得自己大失面子，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沈杜氏的缘故，还有地上的婆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大老爷控制着自己的怒气，对五老爷说道：“五弟说的是，大哥何尝不知道这些道理。只是那位秋姨娘多年伺候我，又为我生养了小十三。平时杂事缠身，多有烦闷，多亏了有她在身边为我解闷。可是五弟你也看到了，从回到府中，我便让人将秋姨娘叫出来，可是直到此时还不见人影，定时她们做了什么，却心虚，不敢说与我听。”
五老爷听罢，暗皱眉头。大哥实在是糊涂，为了个女人，何必至于如此。这么没有决断，又如何做一方父母官。五老爷想到之前自己还在谋划着为大哥谋求外任，如今看来此事还要从长计议。免得将来出了祸事，还要牵连到自个身上。
大老爷哪里知道，五老爷竟然由此及彼，生生的断了自己的青云路。若是知道了，不知会悔恨到如何程度。
而沈杜氏听了大老爷的话，则是又气又怒，当即豁出去说道：“老爷无需如此，有什么话直接问妾身就是。妾身定然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大老爷冷哼一声，“我且问你，康哥儿落水，是秋姨娘谋害的。那秋姨娘人呢？将她叫出来，老爷我要当场问她。”
“她不会出来的。”沈杜氏冷冷的说道。
“你说什么，把话说清楚。”
沈杜氏昂首说道：“秋姨娘以下犯上，心思歹毒，人证物证俱在，我已经照着规矩将她处置。念在她伺候老爷多年的份上，我留她一命，已经将她发卖了。”
“你，你说什么？”大老爷惊了，他以为沈杜氏最多是将秋姨娘打了一顿，秋姨娘此刻不良于行，这才拖拖拉拉的不肯让秋姨娘出来见人。却没想到沈杜氏更狠，已经将人发卖了。
“人牙子呢？是哪家牙行？来人，快将人给我追回来。”
沈杜氏立马怒斥道：“老爷这是在做什么？还嫌府中不够乱吗？妾身是府中的当家主母，要发落一个犯事的奴婢，难道连这点事情也做不得吗？请问老爷将妾身置于何地？”
大老爷指着沈杜氏说道：“我先不和你理论，等将人找到后，我再与你分说此事。来人，还不快去找人。”
“不许去。秋姨娘已经被发卖，不再是咱们府上的人。谁敢去找，我便把谁赶出去。”
“你敢！”大老爷火了，说着就要动手。
“大哥息怒！”五老爷赶紧制止大老爷，为了一个女人闹成这般，实在是太过不堪。“大哥，大嫂这般处置并无错处，大哥为何要迁怒于大嫂？难道在大哥心目中，一个姨娘的分量还要大过与大哥相濡与沫这么多年的大嫂吗？大嫂为大哥生儿育女，如今连老大锦宁也已娶妻，大哥也是做人公公的人了，说不定过段日子就要做爷爷了。大哥就这般不给大嫂脸面？这让大嫂以后如何自处，又有何威信管家？人无信而不立，既然大嫂已经将人发卖，若是大哥再将人寻回来。将来还有谁会听大嫂的调派，大嫂在府中还有何威信可言。”
沈杜氏听了，顿时就哭了起来。想起自己这么多年来，为相公打理家业，孝敬公婆，生儿育女，最后竟然还比不上一个姨娘。这般苦楚，可是他人能理解的。身边的相公竟然还不如一个外人看得明白，沈杜氏顿时觉得自己太过悲哀。看着大老爷，“老爷，妾身自问不曾有过大的错处，也一直为了府中事务兢兢业业的打理，好让老爷能够安心当差做学问。可是老爷却这般误会于我，妾身不知该如何自处。”然后又看着五老爷，“多谢五弟为我仗义执言。”
“大嫂客气了。大嫂这么多年辛苦持家，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大哥也只是一时糊涂，还望大嫂不要放在心上。”
沈杜氏点点头，“我自知老爷心中所想。但是也请老爷想一想，今儿咱们就当着五弟的面把话说清楚。秋姨娘将康哥儿推落水，此事多人可以作证，康哥儿如今六岁，不是无知的雏子，他说的话也证明了秋姨娘的确是将康哥儿推下水去。这般心思歹毒的女人，如何还能留在府中。若是让她继续留在府中，将来小十三会被教养成何种模样，妾身不敢想。而且今日她能为了小十三对康哥儿下毒手，他日何尝不敢为了小十三对锦宁和锦坤，甚至将来的小孙子下毒手。妾身一想到府中有这样的人存在，简直就是寝食难安。按规矩，这样的人就该当场打杀了。若不是念在她伺候老爷一场，也不会只是发卖了事。如此，老爷还是认为妾身做错了吗？”
大老爷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沈杜氏的确没有做错，但是秋姨娘不一样，她是自己宠爱多年的女人，沈杜氏不该趁着自己不在家的时候就将人给发卖了。这简直就是打了他作为一家之主的脸面。而且沈杜氏这般做，未尝没有点私心在里面。可是当着五弟的面，大老爷不好多说。大老爷一脸无奈加恼怒的样子，“算了，既然人已经发卖了，就这样吧。五弟，让你看笑话了。家宅不宁，连累了康哥儿。大哥这便让人吩咐备上厚礼，为康哥儿压惊。”
“康哥儿是个孩子，如今也没事了，哪需要大哥如此这般。大哥无须再说，既然首恶已经处置，这事就到此为止。”
“哎……”大老爷叹气，“家宅不宁，实在是惹祸的根源。还是五弟有福，当初有五弟妹为五弟操持，如今有三婶为五弟打理。不像为兄，还得为这些事情烦恼。”
五老爷看了眼沈杜氏，只见沈杜氏神色黯然，似是隐含着怒气。五老爷皱着眉头，大哥这般说话，实在是让大嫂太过难堪了。“大哥，话可不能这么说。大哥家中就有大嫂这位贤内助，大哥还有什么不满的！”
大老爷看了眼沈杜氏，也知今日自己实在是过分了点，没能为沈杜氏留一丝脸面。不过想到沈杜氏背着自己所做的一切，大老爷那点愧疚感也就没了。“咱们不说这些事了，还是喝酒。走，和为兄喝一杯。”
五老爷起身，告辞了沈杜氏，便跟着大老爷去到外院。
锦芸和锦萍等人一直留心着前面的事情。让丫鬟守着那边，已有消息便来回报。等五老爷一走，丫头就急忙跑了过来。翠墨一脸兴奋的喊道：“小姐，小姐……”
锦芸心里虽然着急，但是面子上还要维持着镇定，“慌什么，有话慢慢说。”
“哦！”翠墨挨了训斥也不慌，“小姐，大老爷和老爷去外院喝酒去了。小姐不知道，当时闹得可厉害了，奴婢在外面都能听见。大老爷还想打大太太了，还好有老爷在。否则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
“大老爷可有说什么？”
“具体说什么，奴婢也不知道。不过那位秋姨娘的事情可是定下来了，大老爷也是没法子。本来嘛，竟然敢动手谋害康哥儿，这样心思歹毒的人早该赶出去了。”
锦芸听了，并没有一丝轻松。当初她鼓动沈杜氏先将秋姨娘处理了，也是有自己的私心在里面的。看那秋姨娘的做派，还有沈杜氏在这件事情上有所顾忌，锦芸就知道这秋姨娘肯定甚得大伯父的宠爱。她不知道大伯父会是什么态度，只是以防万一，所以才先下手，鼓动沈杜氏将秋姨娘给处置了。却没想到大伯父的反应还那般强烈，竟然当着父亲的面，就和沈杜氏吵闹了起来。哎，锦芸叹气，男人啊，果然多半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像父亲那般不因女色误事的人，估计很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