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司空若兰闻言早就苍白了脸色,从没想到濮阳冀竟然当面拒绝,这让她一国公主的脸面往哪放?
礼部侍郎一会看看轩辕莹儿,一会看看濮阳冀,最终折服在濮阳冀犀利的眼神下,躬身回答了个“是”。
“夜已深,王妃身怀有孕,本王就先陪王妃回去了,子钰太子和宏太子随兴。”濮阳冀又是语出惊人。歌舞还未开始,宴会才起了个头,神王居然起身作辞了?
朝臣、命妇、小姐们一片默然。坐在慕容思书一旁的钱俞朵自以为巴结上了慕容思音,有些蠢蠢欲动,意欲涉足鲜有人进去的神王府。
“王爷随意!”云子琛一脸暧昧地说道。身旁云若离看着略显丰腴的慕容思音一脸痛色。
司空易照样沉默是金。
慕容清远和安夫人倒是乐见其成,只是前者城府较深,未表露于脸,后者则是一脸喜色。
总之众人神色各异。
濮阳冀并不理会,牵着慕容思音的手往殿外走去。司空若曦见状也起了身,深深地看了眼只能作为侍卫般站在司空易身后的胞弟,随即跟在两人身后离开。
他生气了!轩辕莹儿脑中充斥着这样的念头,气愤、伤心、失望,种种情绪袭来,使她无力地瘫坐在帝座上。这么不给面子地撂挑子走人,他濮阳冀何时有过?怪她多事吗?可他府里那么多夫人不都是她下的旨,何时见他不高兴过。
一旁女官悦儿见轩辕莹儿情绪不对,连忙使眼色给宫人。“歌舞起。”
走出喧闹的宫殿,刺骨的冷风袭来,慕容思音一阵瑟缩。她怕麻烦,想着来去都有软轿等候,便把狐裘大衣落在马车上了,现在吃到苦头了。
苦恼的她没有发现自己的手始终紧紧地被男人握在炙热的手心里。
“披上!”濮阳冀接过青离递过来的貉子毛领披风,不由分说披在慕容思音身上。“临时起意走的,软轿还没准备好,忍一会,马上就到了。”
慕容思音对他笑着点了点头,今天的事,让她对这个男人更添了几分好感,她感觉自己都有些离不开他了,可是又不能容忍他的那些女人们,该怎么办呢?
“刚才看着要下雪的样子,终究没下下来。”慕容思音往前走了几步说道。
濮阳冀见状松开了她的手,改为搂紧她的腰,似是怕她一不小心滑倒般。
司空若曦就在两人身后看着他们旁若无人地卿卿我我,胸口酸涩不已。
“王爷!”就在此当口,悦儿追了出来。
濮阳冀回过身,冰冷的眼神看向她。
“夏朝太子向陛下说情,说四夫人多年未回国,希望王爷能让她今晚前去行宫,让他们兄妹一叙团圆。”悦儿从小在轩辕莹儿身边伺候,大大小小的场面见了不知凡几,如今在濮阳冀一个锐利的眼神之下,还是忍不住畏惧地低垂了头。
濮阳冀听罢锐眼微眯,随即轻点了头,算是同意了司空易的说情。
司空若曦见状一片激动,眼眶含泪向他行了个礼,便随着司空易的侍从离开。
“王爷,还有一事……”悦儿踟蹰着说道,脸上一片战战兢兢。
“什么事?”濮阳冀不耐地冷声问道。
“陛下……陛下让王爷前往偏殿,有事商议。”悦儿忍着发麻的头皮说道,说完顿觉背心处冒了一层冷汗。
“有事明日早朝再议!”濮阳冀不甚耐烦地说道,皱紧的眉毛显示出他的不悦,让女官不禁瑟缩了一下。
“还是去吧,我在前面亭子里等你。”今天为了她的事,濮阳冀已经大庭广众之下跟轩辕莹儿不甚愉快了,再说两人毕竟一个是臣,一个是君,怎能公然违抗轩辕莹儿的命令?所以慕容思音便劝他前去。
“我可不想明天早晨谣言四起,说我是祸世妖女,再说青影在我身边,有什么好不放心的?”见他不为所动,慕容思音继续说道。
沉默了一会,濮阳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终随悦儿前去,只是命青离留下守在亭外。
“王妃,这是王爷让奴婢送来的。”刚踏进亭子没多久,就有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宫女送来炭盆,顿时燃去了不少冷意。
慕容思音靠近炭盆,感动于濮阳冀的贴心,身上、心里暖了不少,浅笑着让青影赏了小宫女几两银子,打量她不过八九岁上下,倒也懂些人情世故,濮阳冀刚在殿内宣布,她倒“王妃”叫上了,一时来了兴致,问她几岁了,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当差。
小宫女叫云耳,不过八岁,居然是轩辕莹儿的近侍。年纪小归小,回答起来口齿清楚也很有条理,且无惧意,看着她眼里一片清澈,让慕容思音想到了小鱼,猜测轩辕莹儿是不是也是因为她的纯真而让她贴身伺候。
“王妃,奴婢怕悦儿姐姐找,就先退下了。”说了几句话,云耳就告退,只是刚下台阶,清脆的女声便传来。
“云耳姐姐别走嘛!”小蝶儿迈着小短腿飞快地跑来,后面紧张地追着她跑的大概是奶娘。“姨母……”
小蝶儿拉着云耳重新走近亭子,看到慕容思音特别开心,甜滋滋地往她身边蹭。
“奴婢参见王妃,小姐!”奶娘刚在殿里亲耳听到濮阳冀宣告慕容思音就是他的王妃,又怀着身孕,知道这位主金贵着,况且汝阳王妃不乐意自己的孙女近这位王妃的身,见小蝶儿使劲往她身边靠,奶娘紧张得不行,就怕有个好歹,她两边都不得好。
“无妨,你就在一旁候着,我们姨侄说说话。”慕容思音看见小蝶儿也喜欢的紧。
“这……”奶娘犹豫了半晌,终究在慕容思音犀利的眼神下屈服,“是。”
小蝶儿见状万分开心。
“云耳姐姐,你找我姨母做什么来了?”小蝶儿晃荡着慕容思音的手向云耳问道。她自小就随着祖母经常出入皇宫,跟云耳年纪相近,是以很熟。
“合珺小姐,奴婢是奉了王爷的命送炭盆来的,送完必须回去了,不然陛下找不着奴婢会怪罪的。”云耳说道。
这是慕容思音第一次听到别人称呼小蝶儿,估计合珺是她的封号,看来汝阳王妃甚是宠爱这位嫡孙女,小小年纪就给她争取到了封号,这是无上的荣耀。
听到云耳坚持要走,小蝶儿撅着嘴不太高兴,但是善良的她担心云耳会被怪罪,还是轻点了头同意她离开。
“小蝶儿不看表演,怎么跑出来了?”慕容思音拉着她围在炭盆边坐下。
“我母亲说,那是大人的附庸风雅,我现在还小,不需要懂,所以我就跑出来啦,没想到会碰见姨母呢。”小蝶儿似乎跟母亲的感情很好,对她的话记得很牢。
慕容思音现在有点想不透慕容思琴了,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从小蝶儿的话中,明明可以看出她是个玲珑剔透的人,所以不愿意女儿接触荣华富贵背后的虚伪丑陋,为何这样的女子会做出那样的事?真是因为爱濮阳冀爱到殇了吗?慕容思音不能理解那种近乎变态的爱情。
“小蝶儿可以跟姨母说说你的母亲吗?”慕容思音问道,脸上挂着浅浅的笑,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嗯!”提到自己的母亲,小蝶儿异常高兴,不用别人发问,就开始自己絮絮叨叨起来。
“姨母,祖母说小蝶儿的母亲是你害死的,这是真的吗?”说道最后,小蝶儿小心翼翼地看着慕容思音问道,显然对祖母的话将信将疑。
“小蝶儿觉得母亲死了吗?”慕容思音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一个人的思想很难左右,不是她否定人家就必定相信的。
见她如此问,小蝶儿落寞地摇了摇头。“可是母亲为什么都不来看我,她不要我了吗?”
慕容思音觉着很心酸,小小年纪就离开娘的怀抱,多么残忍!向青影招招手,在她耳边低语了一阵,青影皱着眉头领命离开。
“其实你母亲没有不要你,她每天都在天上看着你呢,一闪一闪的星星就是她的眼睛。”慕容思音半楼着小蝶儿道。
“可是今天没有星星!”小蝶儿对她的话似懂非懂,抬头看了看天空,只见着一片灰暗。
“呵呵!”慕容思音轻笑出声,“姐姐她看得久了就累了,累了自然要休息的对不对?小蝶儿想不想跟你母亲交流呢?”
“嗯!”听说还能跟母亲交流,小蝶儿兴奋地直点头。
“姨母教你个办法。”慕容思音接过青影取来的纸、竹签等物,开始动起手来。“这个呢是孔明灯,是这样做的……”
“这样就做好了!”
小蝶儿第一次看见孔明灯,显得很好奇,“这样就能和母亲交流了?”
“我们得把它送到天上去才行,不如我们试试?你把想跟母亲说的话写来放在里面。”慕容思音拿过纸笔递给她,鼓励道。
“嗯!”
五岁的小丫头字写得还不是很好看,但比起现代的小孩来说,已经很不错了,大概半盏茶时间,小蝶儿就把心里想说的写了满满一张纸,慕容思音把纸叠放在孔明灯顶部。
“只要把下面的蜡烛点燃就可以了,小蝶儿放哦。”慕容思音拉着小蝶儿来到亭外空旷的地方,让她拿好孔明灯,青影点亮下面的蜡烛。
不一会儿,孔明灯冉冉升起,小蝶儿高兴地欢呼,连周围经过的宫人见了也好奇地驻足观看。
慕容思音也感染了她的欢快,陪着笑个不停。
轩辕煜站在远处殿外的柱子后面,看着一大一小两个女人笑得欢快,脸部的线条也柔和了不少。
“小姐,我们该回殿了,久了王妃该担心了。”直到孔明灯只剩下一个小亮点了,奶娘才出言打断道。多久没看到小姐这么开心过了?
“小蝶儿想见姨母,只要来神王府就可以啦。”察觉到了奶娘的顾虑,慕容思音劝慰小蝶儿道。
“嗯!”听奶娘提到祖母,小蝶儿也有些害怕,得到了慕容思音的允诺,她才高兴地随奶娘离去。
看着小蝶儿一步三回头地远去,慕容思音心里一片柔软,大概是为人母的通病吧,也不知道自己肚里这个小家伙会是怎样的。她轻轻抚摸着肚皮,眼睛却下意识地往不远处的廊柱那边看去,她总觉得那里有人一直在看她,可是真有人,以青离的警觉不会不知道,难道是她多心了吗?
“不是说很快就回来的吗?怎么这么久?”小蝶儿离开都有好一会了,濮阳冀还没有回来,慕容思音等得心焦,不禁小声嘀咕着。轩辕莹儿也甚是奇怪,两国来使在,她身为一国之主不招待,有什么要紧事非要挑这个时候与下臣相商?
在此当口,只闻得一阵嘶叫打闹之声,听得真切,分明是从华沁殿中传来的,接着便有大队御林军进去,不时也有蒙面黑衣刺客蹿出,人数不少,这让慕容思音好生奇怪,她所在地方离华沁殿不远,并没看到什么奇怪的事,这些刺客是如何进去的?
“王妃,这里目标太明显,还请往偏殿爷处躲避吧。”天寒地冻路又滑,再加上慕容思音大腹便便很不方便,青影实在担心混乱之中发生什么意外,也顾不得其他,劝她去偏殿找濮阳冀,一切以慕容思音的安危为重。
慕容思音一直密切注视着殿内的情景,发现混乱仅限于正殿,偏殿静悄悄的,这么大的动静,濮阳冀都没听到么?就算没听到,轩辕莹儿的宫人也该去禀报了吧。耳边听到青影的话,轻点了下头,她对偏殿的境况也很是疑惑。
“属下奉命在此保护侧妃的安危!”见主仆二人往偏殿走去,青离不甚赞同。
青影对青离的固执稍皱眉头,连爷都承认了主子正妃的身份,他凭什么还以“侧妃”呼之?微微松开慕容思音的手臂向前一步,想与他理论一番,却被慕容思音拦住了身形,因为现在并不是理论的时机。
青离是濮阳冀的贴身侍卫,任王府侍卫队长,在下人中的地位虽仅次于陆南风,但因跟着濮阳冀上过战场,因此官级上是从三品。而她慕容思音只是丞相府中的一枚小庶女,在众人的眼中,也只是好命地怀了濮阳冀的孩子,才入了府做这侧妃。所以青离对她向来是不屑一顾的,碍于主子的命令,才给她三分颜面,自从把她从云若离的别院中接回王府,青离对她更加不待见了,打心眼里认为此等女子配不上英明俊朗的神王。况他又与别个不同,听青沫说,青离可是老神王赐给儿子的,这等殊荣,连濮阳冀都得礼让几分,只不知那人心中如何想而已。
是以,青离不愿接受她做王妃的心态,慕容思音很了解,但了解归了解,不等于她能理解,人与人之间讲究礼尚往来,他不尊之,她又何须敬之?
“原来王爷命令离侍卫保护的是这块地方的安危,而不是本王妃。”慕容思音冷冷地说道,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让青离一刹那觉得仿若王爷到了面前,不禁瑟缩了一下。
慕容思音见青离默然地低下了头,冷哼一声,扶着青影的手决然往偏殿的方向走去。
她从不以身份压人,也不觉得做了濮阳冀的王妃就高人一等,但名头,确实是对付不恰当的人最好的利器。
落在身后的青离不知想什么,终究踏步前来。
听说负责皇宫安危的御林军也是濮阳冀一手带起来的,训练有素,实力强大,单从正殿外面的情形看,黑衣刺客在他们手上讨不到半分好,偶尔有一两个刺客打慕容思音的主意,也被青离打了开去,只是不知道正殿里的境况如何,毕竟里面手无寸铁的眷属有很多,而且显然正殿已被刺客挖了密道,黑衣人才能从密道口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里面还有安夫人和小蝶儿在,慕容思音担忧不已,很想进去一瞧究竟,但也只能是想想,以她这笨重的身子,进去也只会成为别人的拖累。
随着偏殿越来越近,慕容思音心中也越来越疑惑,为什么一路上一个宫人都不见?连门口都没有人把守!
“啊……嗯……”偏殿的门虚掩着,昏黄的光亮透过那门缝钻了出来,暧昧的靡靡之音也随之散发出来。
慕容思音脸色陡然煞白,她不是无知的深闺女子,不会不清楚那声音代表的是什么。怎么会?不久之前她还和其她女眷在此休息,现在竟成了他人的“战场”了吗?
一门之隔,竟让她失去了推门的勇气。
愤怒、哀伤,慕容思音也说不清此刻心中是何感受,不过那揪心的疼痛比当初看到洛靖祺背叛更甚!
站在她身后的青影和青离当然也听到了羞人的声音,只不过青影皱紧了眉头,青离眼中的讽刺一闪而过。
又有几个刺客尾随而来,被青离几个回合便打落开去。
“还请王妃进殿暂避!”青离如是说道,“王妃”两字咬得极重,似把刚才的愤恨一吐为快。
青影冷漠地扫了一眼青离,没有吭声,只是静静地守在慕容思音身旁,看着她失了心神。
“嗖!”此时,一名身手不错的刺客猛地向慕容思音发出一枚暗器,时刻注意她安危的青影堪堪接过,翻手一看,这枚暗器竟是一支通体碧绿的玉簪。
“王妃……”青影把发簪递到慕容思音面前,只因它是慕容思书的心头之物,当初穆孝勤家境贫寒,拿不出什么贵重的聘礼,像样的也只有这件祖传的簪子,今日来皇宫参加宴席,慕容思书便戴着它。
难道慕容思书遇到了什么危险吗?否则不会丢了这簪,刺客以此簪想告知她慕容思书在他们手中吗?慕容思音稍稍收回心神,不断思索着其中的阴谋。这些刺客出现的目的尚不明朗,但怎会注意无关紧要的慕容思书?难道本身的目的就是她,造这么大的势只不过掩人耳目?
想到那日慕容思书因为穆孝勤的背叛嘤嘤哭泣的模样,慕容思音心头闪过一丝不忍,实在无法放任她不管。
“不可!”察觉出慕容思音想救慕容思书,青影不由急声道,这分明就是刺客引诱王妃前去的把戏。
“如不前去,难免被人说成无情无义。”慕容思音叹息道,如此一来,明日濮阳冀想把她扶为正妃也不可能了,神王妃怎能是不顾亲情、见死不救之人?不过……慕容思音看了看偏殿的大门,冷笑着,现在这种情况,做不做王妃,她又有何在乎的?
“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竟怕这道门?”一阵戏谑的声音飘来,不知何时,他们背后竟悄然站了一人,清冷冷的的面具在呼啸的
寒风中越显诡异。
慕容思音转头看向来人,熟悉的漆金色面具,来人竟是郁冥!
何时江湖中人也开始涉及皇宫内院之事!
“什么……”人?
青离自恃武功不弱,可这人居然在他毫无所觉之下近了身,让他不得不觉得畏惧,可惜质问的话还没出口,就被郁敏手一挥,瘫倒在地。
“主上!”青影见青离倒地,上前跪地恭敬拜礼。
“想不到青影原是你的人!”慕容思音道,此时一阵夹杂着雪珠的北风呼过,吹上了她的面容,使她一顺儿恍惚。
“保你安危便可!”见她有些走神,面具下的脸有些不郁。
“知道我为什么不推开这道门吗?”慕容思音对着郁冥灿烂一笑,门里的呻吟声继续着。“因为不在乎,所以没有探知的必要。”
讲完,瞬间觉得郁冥身上的气息冷凝了几分,连一旁的青影都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
她不在乎濮阳冀,关他郁冥什么事,索性看不清面具下的那张黑脸,慕容思音挑衅般斜睨了他一眼。“本王妃现在要去救三姐。”说完便搂着便便大腹往前走去,姿态颇为嚣张。
“守着!”郁冥道,唯一露在面具外的双眼眯了眯,透露出此刻有多不爽。
“是!”青影得令后身形一闪,不见了踪迹,至始至终,她都畏惧着不曾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