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偏殿门口只剩下不省人事地倒在地上的青离,和一阵阵脸红心跳之声。
“能放手了吗?”几个起落,郁冥带着慕容思音停了下来,只是仍紧紧地圈着她没有松手的意思,幸亏今天华沁殿设宴,大多数人都赶往那了,不然被人瞧见新晋的神王妃躺在别的男人怀里,少不得给她按上淫娃荡妇的罪名。
“怕濮阳冀知道?”语气冷得堪比这严冬,只是手该放哪还是放哪。
挣扎了一会没效果,慕容思音干脆随他去,反正他的本意也是怕她摔着。“王爷此刻正在风流快活呢,我另约个男人也不算什么吧?恐怕你该担心的是万一我爱上了你,你怎么向他交代吧?”
……郁冥估计一头黑线了。
试问哪个大家闺秀会说出这番违背常理的言论来?
慕容思音心底暗笑不已,好吧,她承认调戏了他,但是情有可原不是?以前她一直惧怕面前这个不知底细的男人,甚至受他威胁做了别人的“三”,现在好不容易确认这人对自己是无害的,怎么说也得把那份鸟气讨回来。
“你会吗?”良久,郁冥才憋出来这么一句。
会什么?会爱上他?
慕容思音心底好笑,只是面上恢复了一本正经,直视着他幽深的双眼,清晰地吐了两个字:“不会!”
她会喜欢一个逼迫她的人?会喜欢一个连长相都不知道的人?
感觉到放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不过她不在意。
“在这里?”慕容思音抬头看到不太清晰的“太医院”三个字,“这里不像有人的样子。”
宫里难得有宴席,太医院有些资格的人前去参加了,没资格的人都放了假,只有巡逻的御林军每隔两刻钟经过巡视,所以整个太医院都黑漆漆的,只在门口点了盏宫灯。
“进去不就知道了。”有武功的人果然都不走寻常路,慕容思音还没准备好,郁冥又抱起她飞入了围墙,驻足在院子里,那门像是摆设。
太医院里面没有点灯,再加上下雪天一丝月光也无,更加漆黑了,要不是身旁有个男人,慕容思音还真没胆子走进来。“三姐……”轻轻地唤了一声,只不过没人回答,有的只是雪珠打落在瓦楞上的声音。是不是郁冥走错地了?她心里寻思着。
“十二人。”似乎察觉出了她的疑惑,郁冥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冰冷的面具不小心擦过她脸上的肌肤,嘴里却喷洒出丝丝热气,一冷一热,不禁让她耳边一阵酥麻。
话落,正堂紧闭的门诡异地打开了,同时昏黄的烛光在黑雾中晕染开来。
被劫持的慕容思书正狼狈地倒在地上,双手被绑,头发散乱,显然受了惊吓,浑身不住地颤抖着,在她白皙的脖子上正架着一把明晃晃的刀。
看来这批刺客绝大多数是冲着她来的,从濮阳冀被轩辕莹儿叫去,刺客出现,引走大部分皇宫御林军,再抓走慕容思书把她引来,安排得不错,只是她不明白两点,一是她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人觊觎的?至于这么大费周章的安排这一出?二是刺客为什么舍安夫人而抓慕容思书?她不是什么多良善的人,慕容思书不一定会救,如果是安夫人她是一定会救的。
慕容思音皱了皱眉,踏进门,事到如今,也只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劫持慕容思书的刺客见到慕容思音进来,便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当看到她身边带着面具的男人时,似乎很愤怒,操着嘶哑的嗓音吼道:“别过来!”
慕容思音冷不丁被惊得住了脚,见他哑着嗓子,想来是刻意为之。
“五妹……救我……”慕容思书被吓得脸色苍白,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颤抖着双唇呼救,却碍于脖子上的刀不敢挪动半分。
那刺客一身黑色夜行衣,头上蒙着黑色头罩,只余两只喷射出愤怒光芒的眼睛在外面。拜托,该气愤的人是她吧,不过看那人身形,竟让她有几分熟悉之感。和她有仇的人多了去了,只不过能弄出这么大动静的,一时也想不到是谁。
慕容思音环顾了下四周,郁冥说有十二人的,定还有十人在暗处,可惜她毫无武功底子,实在看不出人藏哪。
大概怕弄出动静引来御林军,太医院里并没有十分凌乱,只是刺客后面的角落里,一只炉子在煎着药,弄得屋子里一股药味。
“想不到堂堂冥王竟也插手朝廷的事了!”刺客对着郁冥不客气地说道,神情有几分不屑,只是后者没给半分反应,似乎当他不存在般。
“说出你的目的吧。”慕容思音抬手抹掉头上的雪珠,淡淡地说道。
“哼,濮阳冀的女人也是朝三暮四的主,他要是知道你此刻躲在别的男人的怀里,明天是否还会把你加上神王妃的玉碟?”刺客不答反问,射向郁冥的目光尤其不善。
“劳你费心了,”慕容思音一脸正色,使人侧目,谁也不料一名弱女子身处如此环境仍能保持镇静。“费尽心思引本王妃前来,不会就是叙家常吧?”
那刺客听她如是说,不禁冷笑几声,朝暗中挥了挥手,另一个蒙面人此刻闪身从房梁上跳了下来,取过炉子上的药倒了一碗,摆在一旁的桌子上。
“废话少说,要想救这女人,把桌上的药喝了。”那刺客看了眼冒着热气的药碗说道,并紧了紧手中的刀,顿时慕容思书白皙的脖子上有了一道血痕,使她害怕得更加失控。
慕容思音光闻那气味就知道是打胎药,她肚子里的孩子碍着谁了?会跟王府的那群女人有关吗?
“不要啊!五妹……快走!”虽抖如筛糠,但慕容思书到底非自私之人,让慕容思音微微动容。
“如果本王妃不喝这碗药,又要带三姐走呢?”慕容思音怒极反笑,不就怀个孩子吗?至于谁都来算计她。
“哦,不知神王妃凭什么如此自信?”刺客怪笑两声,似乎被她逗乐,对慕容思书的钳制倒松懈了几分,“以为濮阳冀还会来救你,还是仗着你身边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正好我也想瞧瞧冥王是否真有那么厉害!”
闻言慕容思音悄悄地瞄了眼身旁的郁冥,发现他竟平淡无波,一般人听到自己被人称做“东西”都暴跳如雷了,难为他还这么淡定。
不过刺客说的也有些道理,首先她肯定濮阳冀没时间出现了,再者郁冥虽传闻他很厉害,但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他本事如何,到底没证实过。
“本王妃既然敢这么说,定有几分把握,不如打个商量,说说其它条件如何?”慕容思音淡笑着,神态恣意,不算美的面容在忽明忽暗烛光的映衬下,别有一番风味。
“我想王妃还是不要拖延时间的好,趁热把这药喝了吧。”身后另一名黑衣人上前在那刺客耳边不知讲了什么,刺客一时情绪有些激动,也没了耐心,架在慕容思书脖子上的刀又紧了。只是不知是不是过于紧张,刺客和黑衣人突然觉得有些晕眩。
“迷药……”两人后知后觉,晕眩感不断加剧,架刀的手快把握不住了。
慕容思音嘴角不住往上勾,刚才她趁着抹掉头上雪珠的机会撒了迷药。那迷药是闲来无事配着玩的,也不知效果如何,今日来皇宫以防万一就带着了。第一次配这东西,也不是很完美,因为不是无味的,好在屋里的药味掩盖了迷药的味道,而她不知道药效什么时候发挥,故一直拖延时间。
“如果本王妃是你,就该想着怎么脱身,而不是逼本王妃喝下那打胎药,相信御林军很快就会搜到这边了。”慕容思音柔声说道,却包含冷意,话语间,隐身在房梁的黑衣刺客不断跌落下来,郁冥小心地护着她的周全,不让那些人跌在她身上。
刺客闻言侧耳听,外面真有嘈杂的声音往这边来,似有几分恼怒,犹豫了半晌,恨恨地盯了慕容思音一眼,往自个手臂上挥了一刀,借由痛意驱散不断的晕眩,卯足全力踉跄着逃窜出去。
郁冥竟也没有阻拦,只是右手始终安放在她腰间。
“怎么不追?”慕容思音不解道。
“猫捉老鼠的游戏,要慢慢玩才好玩。”郁冥轻声说道,语气似有几分随意。
慕容思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挣脱掉他的环抱前去查看慕容思书,所幸她只是中了迷药晕了过去,脖子上有道浅浅的刀痕,其它并无大碍。
“对了,你怎么没晕?”她自己是吃了解药才没事,他怎么没中迷药呢?
“那不过小菜!”郁冥斜了她一眼。
靠!不带这么刺激人的!
不过古人也知道“小菜”这一词么?
“看来是本座多管闲事了,神王妃自保能力不错!”郁冥邪邪地说道。
“当你是在夸奖本王妃了!”慕容思音没好气地说道,想把慕容思书扶起来,奈何有了身子不敢使力,眼前这男人见状也不来搭把手。而外面嘈杂声更大了。
“慕容府的人你还是少接触为妙。”郁冥负手而立,冷眼看着她懊恼的样子,准备离开。
“在皇宫里来去自如,还怕几个御林军?”慕容思音挑眉道。
“哼!”面具下的脸玩味地哼笑出声,伸出左手轻点了下,在她惊讶的目光中,飞身出几名同样蒙面黑衣之人,不过显然这些人比之刺客身手了得,手脚麻利地拎起地上昏迷的刺客,闪身消失在门外茫茫黑夜中。
郁冥最后斜睨了慕容思音一眼,在御林军推门的刹那,失了踪迹。
这就是武功啊!
小小地熬了个夜,一觉醒来已快晌午,慕容思音都觉得自己越来越有猪的潜质了。
昨晚刺客小部分潜逃,除了郁冥带走的几人,其他或被斩杀,或眼见要被俘虏的吞了毒药,总之这幕后之人策划得天衣无缝,愣是没露半点破绽。朝中有两名官员被杀,其他有些人或轻或重受了些伤,倒没有性命之虞。不过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濮阳冀和轩辕莹儿始终没有露面,一切都是轩辕煜代为处理。
因起来得晚,慕容思音索性早饭和午饭一起吃了。
“今早几位夫人过来,奴婢瞧着王妃还没醒,晨儿姐姐又在忙,便自作主张让她们先回去了。”燕子边泡茶边说道。
“嗯,你做得对。”慕容思音接过杯子,喝了一口说道。
濮阳冀从昨夜就留在皇宫没回来,但该做的事情还是做了,慕容思音晋升为王妃的圣旨早两个时辰前就下来了,来颁旨的正是女官悦儿,见慕容思音还没起,倒也没为难,放下圣旨就回宫复命了。
一时间,怡兰阁上上下下乐坏了。
看着身边几个大丫鬟活像中了大乐透,慕容思音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洛儿,待会怡兰阁上下一律赏五两银子一个人,凡进怡兰阁办事的,每人封二两银子的红包。”慕容思音淡笑着,难为她们这么高兴了,反正魅香阁为她挣了大把的银子,也不在乎这点。
“哎!”有这种好事,洛儿答得无比欢快,蹦跳着跑出去了。
怡兰阁上下无不欢欣,王府里其它地方当差的听了这事,有事没事来怡兰阁走一遭,拿封红包,背后直把慕容思音赞成了天上的菩萨,当然此是后话了。
相较于众人的喜气洋洋,青沫则显得忧心忡忡,青影也绷着脸,慕容思音知道她们所谓何事,但她们不开口,她也不提。
“奴婢……”终于青沫憋不住了,提着心喏喏道。慕容思音挥了挥手,小鱼和燕子便出去了,房里只留下了她们主仆三人。
“现在想跟本王妃交代你们其实是郁冥的人吗?”慕容思音故意冻着脸,逡巡了她们一眼说道。
“……”主子素来没脾气,第一次见她板脸,青沫有些不知所措,这个时候她宁愿自己像青影是个闷葫芦,干脆什么都不说挨罚就完了,可是该交代的也要交代,主子什么都好,就恨别人欺瞒她、背叛她。
慕容思音见两人急得要跪下了,“扑哧”一声笑了道:“早该想到的,想当初把洛儿煎的打胎药换成保胎药的,就是青影你吧?”见青影的神色也知道猜对了,接着说道,“本王妃不管你们以前是谁的人,既然到了这里那就是本王妃的人,希望你们能清楚,还有郁冥和王爷的关系绝不能让别人知道。”
“是!”两人均认真地点头。
慕容思音不免有些嘲笑自己怎么了,冥王人人惧怕,他的势力渗透各国,皇族都想把他除之而后快,却又没那个能力,如果知道郁冥和濮阳冀有联系,无非把神王府推向风口浪尖。那个男人昨夜始终未露面,心中这般没她,还为他操这份闲心做什么?
“青影随本王妃院子里走走吧。”
“王妃,两件事!”今天放晴了,院子里道上的雪也被打扫干净了,慕容思音正走几圈消消积食,晨儿便一路小跑过来了,脸蛋红扑扑的。“听说王妃正式上了玉碟,夫人送了拜帖过来,说明天要来看看您,只不过老夫人也要一起来。另外曹夫人、钱夫人等也都送了拜帖。”
神王府虽然和慕容府一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因濮阳冀不待见慕容府,以至两府走动甚少,而且慕容清惠休养不见客,濮阳冀又冷冰冰的不爱交际,导致神王府鲜少有人踏足。今天她受封成了神王妃,正好给了一个契机。
“嗯,王府总要接待客人的,去打听打听各位夫人的饮食习惯,明天置办两桌席面。”慕容思音说道,想了想又接着道,“让小鱼跟你一起去,这丫头还得多历练历练。”
“是!”晨儿接着说第二件事,脸色有些不好,总觉得有些人总喜欢使幺蛾子。“刚才奴婢回来时在院子门口碰到了四夫人的丫鬟品儿,说是四夫人说的,一恭喜王妃,二么谢谢王妃昨天在王爷面前替她开了恩,让她得以和皇弟团聚,于是她想在夏曦院置办一桌席面,请王妃赏个脸。”
司空若曦倒是会说话,谢她开恩?她昨日可没在濮阳冀面前讲半个字,况且她身为一府主母,去小妾的院子里用饭,传出去岂不是让人说她没主母风范?司空若曦是凭仗夏朝太子在,觉得她非得给她这个面子吗?
“虽说她是一国公主,但在王府里哪能越过王妃去?小妾请当家主母吃饭,闻所未闻。”晨儿不高兴地嘀咕道,以前还觉得这四夫人还不错,至少没有公主的架子,娘家人一来,找到撑腰的头就抬起来。
“嗯,你说的对,”慕容思音笑道,“这样吧,我们出银子,让大厨房置办一桌,就设在松香院,叫几位夫人一起,算是家宴吧。”
放在她的怡兰阁她还不放心呢,松香院是王府专门设家宴的场所,这样正好。不论是在现代还是古代,她最不缺的便是钱。
“是!”这下晨儿高兴了。
是夜,松香院布置得焕然一新,王府下人无不窃窃私语,毕竟这么多年来王府从没这么多女人过,向来只有神王妃一位名存实亡的女主人,像这么妻妾同堂的,还真没见过。
更让人意外的是,慕容思音刚踏进松香院的门槛,消失了一天一夜的濮阳冀也跟着出现了,而且取代晨儿扶着她,要不是他面容一如以往地冷峻,真让人以为是一个多情小心的好丈夫,不过有这份体贴已属不易。
屋子里早就放上了炭盆,走进去便暖和如春了,几位夫人眼瞧着慕容思音挽着濮阳冀的手走进来,高贵得如同女王般,一时惊讶得嘴都可以塞进鸡蛋了,心中又恨又嫉,不过也是,一介庶女身份都可以荣登神王妃的宝座,这点小宠爱又算得了什么?
“见过爷、王妃。”众女无论心中多么不甘愿,还是低头全了礼数。
身边的男人轻点了头,慕容思音淡笑了笑,对于众人的心思了如指掌,任由晨儿上前解开身上的狐裘大衣。而另一边,郁儿双目含怨地伺候着濮阳冀解开貉子毛披风,又伺候着他坐到主位上。
慕容思音虽来到了古代,但到底是现代人的观念占据着她的灵魂,她见濮阳冀坐下了,便毫无忸怩地坐到他左边位置上,几位夫人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仍旧一动不动站着,慕容思音忍不住开口道:“都坐下吧,说好是家宴,不分主仆。”
一语未了,众女白了脸,在他俩面前,她们终究只是下人,“夫人”只是叫着好听。
慕容思音看到她们青白交加的脸色才意识到自己讲了什么,不过也怨不着她,实在是跟晨儿几个讲顺口,一时没反应过来,她略微尴尬地别过了头,余光却瞄到身旁的男人脸上一闪而过的笑意,他是在嘲笑她吗?尴尬顿消,却惹上了淡淡恼意,要不是他左一个右一个,何须如此?
几位夫人见两人旁若无人地“眉目传情”,兼咬碎了一口银牙。“怎么只看到晨儿和青影两位姑娘?”方晓染看到一旁伺候的晨儿和不远处冷若冰霜的青影,便借口说道,以此提醒慕容思音和濮阳冀她们的存在。
“王妃身边的六位姑娘可都是可人儿,堪比陛下身边的两位一等宫女了。”方晓染话刚落,姚玉仙便似笑非笑地说道,不过眼下之意思在座的都明了。
按照惯例一般人家的主母身边一等丫头只一人,神王府不比别处,顶多两人罢了,就算是当朝陛下身边的一等宫女也是两个名额。当初青沫和青影过来时,为了濮阳冀的面子,也给了她俩一等丫鬟的份例,晨儿洛儿四个慕容思音也都喜欢,不想厚此薄彼,都给了一等的名。姚玉仙这么说分明指责她高调讲排场兼不懂规矩。
濮阳冀也知道她和身边的丫头感情好,从她们经常一桌吃饭就看得出来,对姚玉仙的话暗自皱了皱眉,他都不计较的事,何时轮到一个妾氏来非议?不过他并没有吭声,只是不动声色地看慕容思音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