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空旷宽敞,旌旗招展,沙石铺成的地面高低起伏不定,百来位将士围成一个圈绕着场子跑,严装以阵且步伐统一,飞沙走石如履平地。听说月铄常年在此练兵,这些人不过是她手下将士中的一拨,如同凤毛麟角冰山一尖。
十三岁的罗浮个头比先前高了一截,玄衣束腰,挺身立在战鼓一侧,威风凛凛秀丽无双,颇有几分月铄的风范。只是脸上表情如痴如呆、似笑非笑,完全一个长不大的稚童模样。
月翊紧贴着月铄高高站在栈木校台之上,据高临下八面威风。
“众将士听令,列队五排!”一声恫令,月铄轻挥手中佩剑。底下兵士即刻停下饶跑,队整为五列,竖字排开,前后用了不过五秒钟。
队形一分为五,每队约摸二十几人,个个神情肃然严阵以待。月铄手一指,对她俩道:“你二人过去,各挑出五名甲士。”
“是,娘。”月翊兴高采烈的应和,纵身便要下台。
“站住!”月铄冷眼一逼,声音寒若冬霜,斥道,“校场无父子,哪来的娘!”
月翊怯懦的收回了脚步,面色赤红,轻声细语的道歉:“是,母帅。”
恨恨的瞟了她一眼,暗地里摇了摇头。月铄转而对一旁呆若木鸡的罗浮道:“月绝,你先去选。”
月翊愤愤的咬唇,嫉恨的瞅着罗浮,那眼神凌厉的可以在她身上打几百个洞。
罗浮傻傻的眨了下眸,低着头娇滴滴的回道:“还是让月翊先选吧,我不打紧的。况且,我也没想要赢.......”
话越说音越低,最后几乎听不见了。月铄奇怪的盯着她,一场大病外加三年的光景,这丫头脾气倒是温和了不少,可胆量怎么也随着消失全无了?
本宫的女儿,岂可如此无用!对此,月铄不是不难过的。但转念一想,觉着这未尝也不算是件好事,最起码罗浮不会再对她阳奉阴违出言不逊了。养一个乖乖女,好过养一个恨着自己将娘亲视为仇敌的女儿。
见状,月翊赶紧插话:“母帅,既然月绝都这么说了,就请成全她吧。”
看了一眼暗里偷笑的月翊,再看一眼胆怯羞懦的罗浮,月铄若有所思,却也点头同意了。
早在来校场之前,月翊就利用人脉私下打探清楚了,哪位士兵擅长摔跤,哪位勇士枪法超群,哪位将士骑射之术百里挑一,如此等等。
一下栈台,月翊装模作样的在百位甲士中走马观花了一遭,最后葱指一点,五位厉害人物已尽收囊中:“你,你你你,还有你。”
五位魁梧彪悍的人物站作一排,齐刷刷抱拳作揖,声大震天:“愿为小姐效力,肝脑涂地再所不辞。”
月翊很是满意,回头朝罗浮示威性的笑,清眸含烟喜不自禁。
罗浮回她一笑,十分真诚。尔后迈步上前,对着甲士们道:“曾经从商者,请后退出列。口才奇佳者,请前面出列。懂工匠木械技艺者,请左移出列。擅骑射者,请右移出列。”
烈日炎炎之下,众将士无不面面相觑,显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神情。待前后左右站立端正后,罗浮从四队人马里各挑了一名列入自己帐下。尔后歪头思忖,还差一个,该选谁呢?
一眼望去,近百人组成的队伍整齐划一如同一片小小丛林,这些人里头身板尺寸有高有低有胖有瘦,可谓是参差不齐。罗浮仔细看了看,朝一名身高不足五尺、腰围却过两尺又六的男儿走去,在众人当中这位士兵可以算是最矮却也最胖的一个。
“你叫什么名字,祖籍哪里啊?”罗浮问的有模有样,神情却调皮似兔,稚嫩异常。
“回郡主,小的名叫张奎,家住洛水清河一带。”这厮声音脆朗,只是底气不足,好像生来就很是缺乏自信,甚为卑怯的样子。
“你从军之前都做什么为生,可有拿手绝活?”罗浮眼冒精光,似对这事情很感兴趣。
“小的以前做过账房,在当铺里给人看看货算算钱。要说拿手的么,小的会烧饭做菜,味道还算过的去。”张奎憨厚老实的回答。
罗浮猛的一下子跳将起来,一把抱住张奎笑哈哈的道:“真是忒棒,月绝我最爱吃东西了,什么好吃的都舍不得放过呢。就你了,本郡主就选你了。”
一时受宠若惊,张奎吓的不轻。他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亲密的抱着,对方可是堂堂天朝郡主,以往可是想都不敢想的,真乃何其幸哉。
罗浮像是雪中仙子,白净透澈。对着如此天真善良的小郡主,张奎狠狠抹了一把眼水:“小的日后定当全力以赴,为主子办事。”
听到这里,月铄悄悄扯了下眉,张奎的话没有月翊部下说的那么有气势,但这一声主子,却能叫到别人的心坎里,似乎此刻开始,这个人的心便完完全全属于罗浮了。俗语有云,善得人心者,成大器。
瞥眼看去,月翊还在那边洋洋得意,对罗浮的言行也是颇为不屑。而罗浮心性清纯,很容易惹人心生怜爱,这一点全写在了张奎的脸上,他便是活生生的人证。一切尽收眼底,月铄邪邪的抿唇,勾起一抹复杂却浓彻的笑。
选兵结束之后,罗浮和月翊各自领着本人千挑万选所得的侍从回府去了。接下来的任务更是艰巨,因为万事都不懂得他们得开始学着操练兵士。兵法这东西,因为没试过,总还是生疏的。虽然月铄有心想要栽培,可此事也只能循序渐进才行。
话说回来,不仅是月翊,连罗浮都不见得有什么信心。
当天晚膳,他们母女三人难得的聚在一起共进了一次晚餐,至于玄潇昀不在现场的事,大家早已见怪不怪,因为三年来罗浮只见过他两次。一次是其背影,另一次也还是他的背影。所以,用惊鸿两瞥来形容是再贴切不过的了。公主府吧说大不大,可说小也还真不算小,再加上这个爹爹整天忙着他的生意可能根本无暇他顾吧。
虽然明知道那是借口,可无人会笨到去故意捅破。
月翊性急,仍是不忘挖苦罗浮,笑话她挑的侍卫高矮肥瘦不分,能力本事不足,其言外之意是说罗浮必败她必胜。
压根没有争执的欲望,罗浮只是嫩着嗓子憨笑着回答她说:“我本人天性淡薄最爱玩耍,对工匠木械这类技艺很感兴趣,无聊的时候也想骑骑马射射箭,找点儿事情做做也好打发打发时日。嘿嘿~”
月翊嗤之以鼻,只是一个劲的讽刺她就晓得玩,简直“不务正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