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走,却徒留感伤。
齐杨拿出袖间纸扇,缓缓打开,将纸扇平铺在桌上,指尖抚摸着扇面上龙飞凤舞的黑色字迹,愈发感伤。
耳畔却依旧残留着,白裴似哀怨又似自嘲的声音:“她是北国的皇后。”
一句话,却彻底击溃了齐杨心中仅存的好奇不甘,也明白了白裴的自嘲来自何处。
他想,或许在那个薄雾未散的清晨,他便不在人群中寻觅,不该刻意的去想她。
古人云,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而远在百里之外的火粟,总觉得无形中有什么东西在身体蔓延,带着些微疼。
放下手中的大海碗,碗中茶水绽出了碗延,洒在桌面。食指揉了揉微疼的太阳穴,右手撑着额头,闭着眼睛本想小憩一会,耳边的茶铺老板却念叨了起来——
“公子,看你的样子似乎是身体不太好吧,要不在我这休息一会再走吧。”
茶馆建在竹林小路中,只搭了一个简单的棚子,几张木桌几条凳子和一个老板,仅此而已。老板也是为人和善,也不贪财。
火粟抬起脸,对老板笑了笑,又拿出一点碎银子,正要交给茶铺老板,老板却拒绝了。
老板又忍不住碎碎念“公子,我在这开个茶铺也就是想给路过的人们一口水喝,这辈子也没什么追求,这么多银子给我也是用不着的,公子还不如拿了这些钱去捐赠穷人呢?也算是干了一件好事不是?”
着实受不了老板的喋喋不休,火粟无奈的收回了手中的银子,又拿了两枚铜板放到桌上。
老板笑眯眯的拿起铜板插进腰带里,这才笑着准备送火粟离开。
天色微亮,视线都还是朦胧的,隐隐约约看不真切。
走在枯黄竹叶铺成的小路上,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简易的茶铺,明眸中纠结万分。
正此时,几欲震天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仅片刻功夫,几匹黑色大马就已经从身边奔驰而过,驾马的人勒马停在了茶馆前,翻身便下了马。
而卷起的枯叶却险些洒了火粟一身,看向几个驾马的人,都是些络腮胡子的彪形大汉,而穿着服饰却引起了火粟的注意。
立在原地敛眸沉思了片刻,火粟又倒回了小茶馆中。
带头的大汉朝着老板朗声道“老板,给我们来几碗凉茶,赶了一夜的路了,早渴了!”
“客官您稍等!”老板笑着应到,抱了一叠碗到了木桌边,给几人面前一一放了个碗,又提着茶壶给几人倒着茶。
火粟唇边带着温润笑意,缓步走到几人面前,拱了拱手,问道“看几人的服饰,不像是南国人吧?”
带头的大汉斜睨了火粟一眼,眼中满是不屑,语气不善的答道“关你这白面小公子什么事?”
火粟由于本就是女子,身形又略显纤弱,精致白皙的脸更像是弱不禁风的公子哥,这倒的确不是南漠人喜欢的类型。
火粟也不生气,继续笑着问道“若是在下没看错,几位应是北夷人吧?”
大汉又打量了火粟两眼,略显不耐烦的道“我们是南漠人。”
火粟想了想,又准备开口,大汉却一拍桌子站起了身,粗生粗气的吼道“你这小公子怎么那么多话?再问信不信……”
南漠人脾气暴躁,再加上大汉本就已经不耐烦,这一下更是来了火气。
正要喋喋不休的吼下去,身边的另一名大汉扯了扯大汉的袖子,劝道“大哥,你也不要发火,这位小公子也没问错什么话。”
“是啊,大哥,咱们只是坐下来喝碗茶,喝完咱就走了。”
“大哥,再说咱们也得快些赶路了。”
“……”
火粟抬眸一一扫过几人,视线却停留在几人的腰间。
腰间皆是右边配着细长的匕首,匕首旁边是一个水袋,左边则是用兽皮制成的一个荷包。
火粟收回视线,又拱手问道“几位可还是有要紧事?”
“是又怎么样?”好不容易缓下来的大哥,对火粟的态度依旧不算好。
火粟一听,干脆在几人桌子上,找了个位置就坐了下来,维持着温润公子哥的形象,问道“那在下可能和几位结伴同行?”
带头大汉又要发火,另一名大汉急忙接过了话茬,看着火粟,问道“你知道我们要去哪?”
火粟摇了摇头,毫不犹豫的回答“不知道。”
大哥嗤笑一声,看向火粟的目光更加轻蔑,讥讽道“原来是个傻子!”
火粟对于大哥的目光视若无睹,反倒是一脸畅然的道“南漠亦好,北夷亦可,我都可去。”
“怎么可能?!”大哥一拍桌子,声音更添怒意。
火粟却只是浅笑不语。
几人自然是不愿意的,可无奈火粟昼伏夜出,紧随其后。再加上火粟身手矫健,几人就是想抓也抓不住的,着实拿火粟没有办法。
也只能无奈的任由火粟跟着。
火粟偶尔能听见几人的对话,这才隐约知道,这位大哥名为扎贺,而几人应是带了加急密函从南漠送往北夷,南漠王有令,必定要亲手交到赫连烷手上。
北夷和北国如今正值水深火热之际,南宫熙若是此时出兵,也就成了左右夹击,而这位南漠王此时却暗送密函到赫连烷手中,着实引人遐想。
火粟便将几人跟的更紧了。
北夷地处平原,放眼望去便是一望无际的草原,烈风骏马,远处绵延的群山似近似远。北夷人生性豪爽不拘小节,可谓是民风淳朴,北夷王宫占地极为宽广,修建也略显粗旷,却丝毫不影响北夷在平原一带唯我独尊的地位。
扎贺几人赶路如飞,仅仅在临近晚上的时候,便已经进入了北夷境内。
还没来得及歇脚,又急急的赶去了北夷王宫。
王宫侍女引着扎贺几人到了议事的宫殿中,又垂首恭恭敬敬的道“几位稍等片刻,王子马上便到。”
扎贺几人虽然急,却也只能等着。
赫连烷姗姗来迟,虽是气恼,扎贺除了行礼也别无他法。
赫连烷眉峰中依旧带着傲气,微扬的唇角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虽是笑着,眼中却多出了一丝鄙夷,若不细看,当真不能察觉。
赫连烷随意的往首座上一坐,看向扎贺几人漫不经心的说道“近来北夷战事饭繁忙,误了几位的时间,还请几位不要见怪。”
“扎贺不敢,赫连王子,此次扎贺前来……”
“几位一路风尘仆仆,肯定是饿了吧,来人,备餐,本王子可要好好款待几位远道而来的贵客。”赫连烷一把打断扎贺的话,如此的态度,摆明了是不想去听扎贺的话。
火粟从阴影处闪身而出,缓步走到扎贺几人身边,唇角微扬,拱手道“”赫连王子,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