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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用完晚膳,千虞在去司马欣营帐的路上,和蒙放说起今日在草原上发生的事,才知与章邯相遇的地方竟是阳山(即如今的乌加河北岸狼山山脉)山脚下。那处常有群狼出没,很是凶险。细细想来,章邯定是顾及她的安危,才一路尾随相护的。千虞想起先前自己的小心思,未免小人了些,于是有些过意不去。

蒙放有些后怕的叮嘱道:“你日后小心些,莫一个人再跑那么远了!在军营四周玩玩也就罢了——”

他刚说完,又觉得委屈了千虞,忙接着道:“等过些时候,我得了空,再带你好好玩玩,可好?”

“嗯——”千虞自是听出了他话里的担忧,而她也知道自己的斤两,若当真遇到了群狼,怕是骨头都不剩了,所以很乖巧的点头答应。

“自己竟然追去了那么远,”这倒当真出了她的意料,又想到在那处遇见的章邯,不由好奇问道,“那章邯去那处做什么?”

“制地图,”见千虞不解,蒙放便接着解释道,“地图,谓敌国险易之形,军之部置。它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可如今行军打仗所用的地形图皆是陛下统一六国时得来的,时日已久,且各国各域标识不一。少荣(章邯,字少荣)兄每到一处,便亲自考察,重新制一份,留待后用。”

古时作战,降者会献上符节、地图等物,如史上荆轲拜见秦王便是借着献樊于期的头颅和督亢的地图的名义。而这城池的地图多半是一任任传下来的,少有人会命人重置,因此多半是年代不近。再加上战国乱世历经250余年,“齐、楚、燕、韩、赵、魏、秦”七雄争霸,各自为政,地图标识自然各异,对今人来说,很是不便。

“我倒不知道章邯竟然还掌着大司徒之职——”千虞笑道。

这大司徒之职,是出自《周礼。地官司徒》,其中记载道:大司徒之职,掌建邦之土地之图与其人民之数,以佐王安扰邦国。以天下土地之图,周知九州之地域广轮之数,辨其山林、川泽、丘陵、坟衍原隰之名物。

秦朝并没用设这个职务,蒙放知道她在说笑,便也懒得应她,只是宠溺的理理她在风中散乱的青丝。

而千虞说笑归说笑,心里却有些不痛快。她先前在心里将章邯暗暗腹诽一通,纵使他并不知情,但千虞自个儿却是晓得的,觉得自己真是不知好歹,便想还他个人情,省的心里别扭。制地图?想前世的自己高考满分的地理,和那二十年里见过的世界地图、中国地图、杭州旅游地图、小区平面分布图等等大大小小的地图,如今,作出一幅像模像样的来,也应当不是什么为难的事。

于是接连下来的几天,千虞闭门不出。这乐坏了蒙恬,以为自家那野丫头收了性子。可惜,待千虞将图递给蒙放让其转交之后,蒙恬便又听到小兵来报,得知她又骑马出去了。

而章邯接过画卷时,有些讶异。传闻这蒙家小姐得皇长孙秦婴亲授,画技乃咸阳一绝,千金难求。她今日赠画,倒不知是何意?待展开图来,他那幽深静谧如深潭的星眸涟漪微荡,情不自禁的“咦”了一声。

蒙放还未打开看过,本就好奇这小妹好端端的送什么画给章邯,如今听到章邯的声音,忙凑上前去,赫然见一座咸阳城跃于纸上。这地图拥有完善的符号系统和文字注记,那指向与比例清晰,分别用常见的朱、墨两色,标记咸阳城的大街小巷以及各种显著建筑。

章邯将图小心的卷起,浅浅笑道:“想不到你家这小妹对咸阳倒熟的很!”

蒙放想了想,自己记忆中并无带着她在咸阳城里转悠的场景,想是她在他投军的这半年里过的极不安分,跑了许多地方也未知,便笑着回道:“她既然能一个人寻到上郡来,比起这来,熟悉咸阳也算不得什么——”

自此事后,章邯再见到千虞,那不冷不热的疏离便淡了些,渐渐的也会谈些诗词歌赋,谈些铁马河山。千虞觉得他博闻强识,而章邯觉得她谈吐不俗,又因着蒙放的关系,两人便慢慢的亲近起来。

却说千虞在军营里过的很是逍遥自在,而远在咸阳的蒙家大夫人卜香莲却是一月一封家书的催蒙恬送她回府。蒙氏乃世家大族,虽然秦朝民风开放,将门之女性情洒脱是常事,但一直待在军营这等地方,总是不成体统的。而蒙恬虽然不舍,但想到夫人思女心切,又见千虞近日愈加像脱缰的野马,很是忧心,觉得还是早日将她送回府让夫人好好调教为好。

恰好章邯祖父章德六十大寿临近,章邯之父章愍来信催他回府贺寿。蒙恬便嘱其携千虞一道上路。如此,才有了千虞与章邯同在这偏远小镇上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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