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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千虞刚跨出房门,便见章邯也正从隔壁走出来,一身水映青衣,清隽高华,寻不出半丝宿醉的痕迹。

昨夜的事,想来章邯是不记得的,但压根就没醉的千虞自然是记得清清楚楚。但那时她虽意识清醒,可那一大碗一大碗的桂花酿却也不是白灌下去的,行为举止比平日猖獗了不少。昨晚回到客栈,一沾枕头便睡去了,不及细想,今日回想起来,不禁油然而生一种丢人之情,耳朵尖微微泛红。好在她心里有底,那事不管天知地知,反正章邯是不知道的,而且丢人已经丢了,人要往前看。

她默默做好心理建设,然后弯了弯杏花眼,很是自然的笑着见了礼,“早啊。”

对面的章邯却是没答。

千虞想了想,方才自己的礼虽沒行到位,却很是自然,与往日无二,刚有些起伏的心便又定了定。她抬眼瞟了瞟,却好死不死的正对上他的眼睛,似笑非笑。她一惊,忙将视线转到窗格上,细看上面的窗雕。眼风里瞧见章邯越走越近,越走越近,千虞不由摒住了呼吸,那不重脚步似硬生生的踏在了她的心尖上。

终于,那脚步走到了身前,却没做停留的绕过了自己。千虞还未来得及喘口气,便听见那脚步停了停,一句话轻飘飘的落在了她的耳朵里,“唔,我唇上的桂花酒你吃的倒是很愉快么?”

他记得?他记得!那脚步又朝楼下走去,而她耳尖上的红晕随着脚步声的远去弥漫到了双颊。

千虞无语的抬头望屋梁。她觉得章邯多少有些低估了她厚颜的程度,她才不是酒没喝够去他唇上蹭酒喝呢,她就是被他勾的意乱情迷心猿意马色欲熏心了才扑上去的。当然,这话在心里抓狂下就行了,她是没脸真说出来的。

哼,这章邯委实不大厚道,看这状况他是想大事化小,以为她是醉了才做出这等出格的事的,自然也没有与她计较一二的心思。既是如此,他何不就干脆小事化了了呢,张着一副聪明像不会装傻充愣她能理解,但装个选择性失忆会怎样,看着她先尴尬再羞愧后恼羞成怒很是愉快么?

“一只章邯跳过去!两只章邯跳过去!三只……”在她抬头望屋梁的那段功夫里,千虞已将某个叫章邯的小羊从栏上跳过去了久久八十一次。

她呼了一口气,顿时心境一宽,再低头抚平了方才紧张时揪皱的衣角。扬起嘴角,她盈盈笑着转身下楼,脚步与平日无二,依旧不轻不重,不紧不慢,自然也是不慌不乱的。

见千虞下来,蒙二起身笑着见礼道:“小姐今日的气色很是不错!”

闻言,千虞脚下一踉跄,差点踩空了台阶。她扶住扶手,稳住了身形,干笑了两声,“呵呵,昨日睡的好,睡的好——”

章邯瞟了眼她脸上未散尽的晕色,抿了抿嘴角,没有说话。

匆匆用过早膳,千虞行了礼后便上了楼。不久之后,她手捧着个比脸盆略小的青花素胚的浅底宽口瓷钵下来,手臂上晃悠悠的挂着昨日便已收拾好的包袱。

此时,章邯与蒙二方用完早膳。章邯越过她向楼上走去,而蒙二走上前来,边接过那包袱,边指着瓷钵里精神气十足的摇头摆尾的小鲤鱼问道:“这小鲤鱼遍体生金,倒也稀罕,小姐可是要将它一同捎回去?”

千虞摇头,“我倒还真有起过将它捎回去的心思,这野生的到底是比府里池子里养的有灵气些,我瞧着也欢喜。只是路途遥远,它怕是禁不住。如此,还是就此放了好。”

“小姐仁慈。”蒙二笑着回了句吉祥话。

“蒙二叔这话可错了,”千虞弯了弯眸,“我可不是怕他受不住半道去了,我只是怕惹自己伤心罢了。”她说完便跨出客栈门槛,往水边行去。

“小姐还是仁慈。”身后,蒙二还是笑着回了句,然后向马厩走去。

千虞闻言只是笑笑,脚步未顿,自然也没有回话。她垂下眼眸,戳了戳那无忧无虑的榆木脑袋,低声道:“你离家数日,可有想家了?看你这自在模样,便知是不曾想过的。而我离了十四年,却是不敢想的。好在,你遇见的是我,而我遇见的是蒙恬。”

她前言不搭后语的,自己也不知到底是想表达什么,只是叹一声,又笑一声,就这样不知不觉的到了水边。蹲下身,将瓷钵放在脚边,她掬起一捧水也捧起了小鱼儿。鱼儿躺在她手心倒也不慌,自若的吐着泡泡,金色的鳞甲映着朝霞,熠熠生辉。她将它放到水里,看着它在她手边沉沉浮浮,最终消失在视线里,愣了半晌。

风吹皱水面,回过神来,想起身才发现腿已麻了。身形晃了晃,一声惊呼压在喉咙里,便觉左臂一紧,人已远离了水边。

刚想道谢,入目便是一席山雨天青色。她抬头,对上他含着微微冷色的眉宇,一声谢鲠在喉咙。而章邯也未等她开口,便放开她的手臂,转身向客栈前的青色马车走去。千虞对着他的背影,嘴张了又合,终是跺了一脚,腹诽一声,然后笑盈盈的朝马车行去。

当马车外传来蒙二叔“吁”的一声然后停下马车时,马车里的章邯与千虞是没有一丝意外的。待章邯打起车帘子,两人便见韩信如初见般别着把长剑,卓然而立。只是长剑从锈剑变成了宝剑,背景从晚霞变成了朝霞,从镇上闹街变成了驿外断桥。

章邯朝韩信拱手道,“阿信,昨日只顾着喝酒,倒是将正事忘了。以你的武学和抱负,自然是不会甘心偏于一隅的。待三年孝满之后,我在上郡等你来寻我。”

韩信点头应了。

“打战的事哪说的准,三年之后他在不在上郡还很难说,阿信阿信,你先来蒙府找我,好不好?”千虞期期艾艾的将他望着,生怕他不来似的。

韩信还是笑着点头,也应了。

千虞也笑,“你别笑话我,我倒不是真的怕你找不到蒙家军,大军到哪里的消息还是不难寻的,我这么说就是想再看看你。我这次是溜出来的,日后怕是没那么好溜了。你若不来寻我,我怕我真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还是笑盈盈的,却很是让人心揪。

“阿信说话算话,你莫担心。”韩信看着她再应了一次,她才真的笑了。

此去一别,还真不知何时才能相见,离别于是难免伤情。四人互道着珍重。待马车行了起来,千虞还趴在窗格上,让他要记得来寻她。

那声音随着马车的渐行渐远慢慢消逝在风里,化作天边的朝霞,映照着芳草萋萋,映照着栈桥上的白色身影——

年少时总以为相聚有时,却忘了在这段等待相聚有时的时光里,会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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