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笑罢，同时安静了下来，屋内的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有一种一触即发的感觉。郑老三心中紧张不已，而向平和郑则荣心里都各有各的打算。向平看着郑则荣，心中暗道不妙——代王那边也不知做了什么安排，这老狐狸这么精明，能不能骗过他呢？代王也没有给我什么指示，现在只能尽量拖延时间了。
而此时的郑则荣心里又是另一番境况——这个向平的家底的确是深厚，此人的礼节周到，亦是颇有贵家公子的风范，那就让老夫来探探他的底吧！
郑则荣准备开口，突然远处传来佳人巧笑。“向哥哥来了晋阳也不差人来通知馨儿，若不是馨儿昨天在街上看到了残月姐姐，馨儿当真是见不到向哥哥了！”宁儿走出来的时候，向平有一种当头一棒的感觉——这还是宁儿吗？眼前之人，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其肌白皙似凝脂，其唇红艳类含朱。挽一瑶台髻，上饰金制贴翠华胜，圆雕墨玉发簪。一件青色的小重衣上绣白色的山茶花，腰间系有白色的云形玉佩。一青白玉龙虎并体带钩，束缚在衣带之上。
这青白玉龙龙虎并体玉带钩，玉质细密温润，钩首作虎形，末端为龙首，中部雕有一环，龙虎双体并列弯曲，龙张口咬环，虎伸爪探环，成龙虎相争之态。从款式上看，是岭南百越王室常用的式样。
郑老三也不知是看到了美人还是因为看到了珍宝，竟有些呆了。郑则荣则是微微皱起了眉头——看着女子的装束，其势力一定不小，听她刚才的说法，看来是与这向平关系匪浅，看来老夫对着向平得谨慎些，仔细无意中惹来灾祸。于是便开口询问来人的身份。
“这位姑娘是？”
“郑则荣，如果本小姐没有记错的话，你与我们青冥也是有些联系的，怎的连青冥的圣女都认不出？”宁儿故弄玄虚的问了一句，边说还边抚了几下腰上的云形玉佩。
郑则荣早就听说青冥圣女的标志是一块云形的玉佩，只是从未见过，无法辨别真伪。因此，他决定先观察观察再说。“郑某虽然与青冥有些来往，可对于青冥的事情，在下并不了解，方才唐突了圣女，还望圣女不要怪罪。”
向平大约也猜到了宁儿的出现是代王的安排，随即开口：“几年不见，我们馨儿是越发漂亮了，为兄听说你在晋阳，原本打算过几日再去看你，不想你却自己找上门来了，倒也省了为兄折腾一番了。”
郑老三一听来人是青冥圣女白馨，立即作谄媚之态。“早就听闻白大小姐形貌昳丽，貌美如花，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少说那些无关紧要的虚话，你们兄弟既有事要与向哥哥谈，那便快些，本小姐还想和向哥哥叙叙旧呢！”宁儿一改平日里谦和的态度，倒真有几分骄纵小姐的样子，这倒也是，只要是代王想让宁儿做的，宁儿必定是尽心竭力的。
“既是如此，那我们两兄弟就不打扰白小姐和向公子了，三日之后，五十石金丝枣就会运抵北运河，到时还请向公子预备好剩余的四百两金子。”郑则荣起身告退了，郑老三自然也是跟着走了。
在屋内的我和代王听到郑氏两兄弟走后，便走了出来。宁儿见着我们二人，先行了个礼，就赶忙过来扶住我。
“原着我家宁儿演起戏来，也如那些花旦似的入木三分，我这日日夜夜与她呆在一起的主子，竟是不知。”我莞尔一笑着对代王说。
“宁儿在你身边也待了一段时日了，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自然也是沾染了几分的。”代王爱屋及乌，对于我身边的人亦是不同的。
“代王所说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是那儒家亚圣之言，妾身认为儒家虽也博大精深，却不比黄老，儒家的圣人孔丘，不也是道家先祖李耳的徒弟么？要妾身说，人家宁儿的聪慧，乃天之所成。”我并不喜欢儒术，在我心里黄老道家才是百家之首。
“唉！”代王叹了口气，“为夫想要奉承一下夫人你都不行啊。”
“王上，依在下看，我们宁儿姑娘才是需要奉承的人吧，今日打扮得这么漂亮，方才在下都差点认不出来了。”向平挑眉笑起来，瞳仁微微上挑，黑白不明，显出百般风情。这样的男人，放到哪儿？都是个祸害！
代王笑着看了看宁儿，点了下头。“恩，的确是不错。”
宁儿的心里乐开花了——这还是代王第一次夸奖宁儿呢。
宁儿对代王的爱慕也许是这世上最卑微的信仰，如果说代王是在地上引弓的射手，那宁儿恐怕就是在天上含泪决心不再躲避的白鸟。女人啊，就是有一点傻——当她全心爱上一个男人的时候，她口里讲的是他，念的是他，怨的还是他，永远永远。
宁儿有些脸红。“代王谬赞了。”
“好了，本王说你漂亮那就是漂亮，难道本王美丑不分？”代王装作有些不快。
“这……”宁儿知道再推脱下去，代王会不高兴了，于是不再说话了。
“既然代王也觉得漂亮，那这身衣服就赏给宁儿吧。就当是这次办事的奖赏。”我向代王请求道。宁儿待我如何，我自是清楚不过了，她在我身边这么久，我也没送她些什么贵重物什，就趁这次把这件衣服送给她吧。
“就依你的吧。”代王很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可王上，这宁儿姑娘身上的服饰，尤其是那玉带钩，可是百越王室专用，宁儿姑娘的身份恐怕……”向平提出了自己的担忧。
“无妨，我认宁儿做义妹，那宁儿便也是皇室中人了。”我把我长久以来的想法说了出来。
“如此甚好，既然宁儿变成你的妹妹，本王也不能薄待她。那本王今日就回去传旨：就封宁儿做个长御吧。”代王心意已定。
宁儿原着听到我收她做义妹的时候，心里倒是十分高兴的，可当代王封她做女史的时候，她跌进了绝望的深渊。
这长御是王后宫中的女官，为宫中宫女之长，放到朝廷之中，官职相当于侍中，品级仅此于王后、皇后，若这道旨意一下，就相当于代王已经开始暗示众人想要立我为后了。若是一般的宫女，早就乐坏了，可成为女官对于宁儿来说却是无比巨大的噩耗。
女官，民间俗称女太监。这一职位已经存在多年了，周代礼制的《周礼&8226;天官》中，便有《女史》一节：“女史，掌王后之礼职。掌内治之贰，以诏后治内政，逆内宫，书内令”。女官完全不同于宫妃，相貌不是主要的，进宫并不是给君王当妃的，一般来说，女官都是不能与君王有染的，尤其是宫规森严的代王宫。代王宫中，不少女官是从民间找来的年三十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寡女。女官的任务很杂，有的掌管文印、记录皇帝起居，留宿情况、宫妃怀孕情况都要记下来；有的负责打扫卫生；有的则负责给帝王世子教导房中之事。
当然，如果君王一时性起，看上了女官，侍寝也无不可，有的甚至成为王妃。只是在代王宫中要想出现这种情况，基本是不太可能的。这道口谕一下，宁儿的指望就全没了。
宁儿呆在了原地，我见她那副样子，还以为她是欣喜过了头。“宁儿，再高兴也不能忘了谢恩啊。”
宁儿神情漠然，跪下来：“谢代王恩典！”
“平身吧，本王和漪房先行回宫了。这边就靠你和向平来料理了，本王希望，下一次见你们，是在庆功宴上。”
“恭送王上、窦美人！”向平抢先开了口。
宁儿也魂不守舍的跪了下来，“恭送代王，窦美人！”
……
更定时分，轩叶阁中：
郑泽荣在坐在一把花梨木制的胡床上闭目养神。二掌柜郑则宁这是站在一旁，神情肃穆，一言不发。
郑老三走进房来小声的说：“大哥。”
“查到了些什么？”郑泽荣闭着眼睛问。
“大哥，还好你神机妙算，我刚刚找青冥的人问过了，圣女之前早就失踪至今下落不明。我们今天早上见着的白馨，恐怕是假的。”郑老三吞吞吐吐的把自己的询问的结果说了出来，心里那叫一个憋拘——好不容易有笔钱赚，居然还碰上了骗子，什么世道啊！
“那大哥，要不要找青冥那边的人做掉他们？”身为二掌柜的郑则宁也是个阴狠角色。
“为什么要做掉他们？你跟钱有仇吗？”郑泽荣突然来了这一句，弄得郑则宁和郑老三一头雾水。
郑老三试探性的问了一句：“那大哥你的意思是？”
郑则荣睁开了眼睛，瞳仁中放出锐利的冷光。“你们还太年轻。明日，我自会去找青冥中人布置这次的事情。你们给我好好学学！”
……
竹宣旅舍：
暮色四合，在翠竹之中，宁儿举杯独醉。“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我和代王已经离得越来越近，明明代王都夸我漂亮了，明明他……他都……”
“哐当！”突然间有个人把宁儿手上的三足爵打翻了。宁儿回神一看，居然是残月。
“呵呵，残月姐姐。来咱们一起喝！”宁儿笑着说。
“啪！”残月一个巴掌打在宁儿脸上。
“你干什么！”宁儿正处在崩溃边缘，伸手就往残月身上打去。
“不会爱你的，永远不会爱你。”残月咆哮了一句。这是残月的情绪第一次失控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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