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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城里最热闹,街上更是人挤人。无伤其实并不喜欢凑热闹,不过不愿拂了凌杰的意,而且见凌苍也是很有兴趣的样子就随他一起了。

岁儿很显然也很期待,无伤便成人之美,答应带着她,岁儿欢天喜地地帮着无伤打扮起来。无伤推阻说不用了,要她自己装扮装扮即可,岁儿怎么也不依,无伤懒得跟她争,随了她,反正她也只是坐着。岁儿很懂无伤的品味,没有将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只是为她梳了简单的发式,无伤挑了一只式样简单的翡翠簪子簪了,略施粉黛,不饰璎珞,着一身月白衫,高贵淡雅,仿佛是无意落入凡尘的仙子。

“仙子,对,仙子。小姐,你简直就是天上来的仙子。”岁儿看着无伤看了一会才拍手叫。无伤淡淡一笑,未说什么。

哪有她这样肮脏的仙子啊,她的身上可是背负着血海深仇的啊。无伤抬头望望天,天空幽蓝,无云。真是坦荡荡的天空呢,都不遮掩什么。无伤这样想,淡淡笑笑,“也许就是伪装成这样呢。”

就像她一样。

凌苍来早无伤的时候看到一身素淡的无伤,眼含笑意,说:“你果然还是这样。就知道你不会为了游花会特意打扮。”无伤只是笑笑,不语。

看到岁儿同行,凌苍似乎不大乐意,无伤拉了拉凌苍的手,转头对岁儿说:“岁,你找个要好的伴儿罢,若是上街跟我们走丢了,你们两个就一起回来。”岁儿重重地点了点头,欢天喜地又去找伴儿了。凌苍拉着无伤先走,无伤淡笑着说:“哥……等她们一下罢。”

一会儿,岁儿果然又拉了一个小丫鬟来,匆匆地跑着。凌苍正欲责备她们磨蹭,无伤先对着他一笑,凌苍倒也不再说什么,站起来往外走,无伤冲岁儿点点头,跟上凌苍。

小丫鬟跟在后面小声地对岁儿说:“小姐还真是好人呢。”岁儿得意地说:“当然!”那丫鬟小声感慨了一句:“你真好命……”无伤耳朵一直很尖,两个丫头的对话都听了进去,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心中轻叹:“好命……”不由地伸出手来看自己的掌心。交错的小小的掌纹呃……真的是一个人的命运……么?无伤握住自己的手,放到胸前。

“手里有什么?”凌苍见她握手于胸前不禁问,无伤抬头望着他,浅浅一笑,把手伸到凌苍面前,张开手心,“看。”

凌苍什么也没看到,疑惑地看向无伤,无伤笑意更深一分,说:“光。”

凌苍笑起来,说:“张开手才会有光啊,握住手的话,只会握住一把阴影而已。”无伤浅笑着,放下手,凌苍却抓住她的手,放上一朵白色木槿花,神秘地笑着。无伤笑笑。方才在院子里等岁儿的时候就看到他无聊地摘了一朵木槿,原来他一直拿着呢,还以为他已经丢掉了。

无伤就执着这一朵木槿跟着凌苍,岁儿和那个丫鬟一直叽叽喳喳的,府中没有女眷,她们平日也无机会上街,这回可是开了眼,兴奋得不得了,一个劲地叫着:“小姐,你看……”

“小姐,你看那里……”

“小姐小姐……”无伤无奈地摇摇头,这岁儿原来这么聒噪。凌苍看了无伤这无奈的表情忍俊,俯下身去在无伤耳边轻声道:“我们甩了她们怎样?”

无伤一笑,凌苍也有这恶作剧的心。她本来是怕人多,又挤,她可以牵着凌苍的衣袖,可丫鬟总不能牵着主人的衣服,万一岁儿跟不上他们跟丢了,有个丫鬟陪着她,她们也好有个伴,一起回去。没想到凌苍竟故意想甩了她们。

其实无伤见她们这么聒噪也想丢下她们的,只是担心,于是附到凌苍耳边问:“她们遇到危险怎么办?”凌苍道:“这好歹是京城,而且她们是将军府的丫鬟,别人不敢怎样的。”无伤这才点了点头。凌苍牵着无伤的手,快步往前走,无伤回头看了那两个丫头一眼,她们正兴奋地看着路边的杂耍,还一边叫着:“小姐小姐……”

凌苍的手很温暖。他握着无伤冰凉的手,宽大的衣袖遮着,无伤感受得到他的温柔。抬起头望着他的侧脸。这么温柔的人儿,应该得到幸福的……无伤忧伤地想。

凌苍很开心地拿起路边架上的首饰在无伤头上颈上比量着,无伤只是淡笑着由着他。“怎么办啊,无伤,无论是什么首饰,只要戴在你身上都好看呢。”凌苍假装苦恼地说。无伤摇摇头,说:“我什么也不要。喏,什么都比不上哥哥送我的这朵花呢。”无伤抬起另一只手,手里一直捏着那朵白木槿。凌苍的笑很干净。

往前走两步,无伤在一个画糖画的摊前停住脚步。“要么?”凌苍问她。无伤点点头,向着那位老者抬了抬手,示意要他花一朵木槿。老者笑笑,便动手开始画。很快,就画好了,无伤冲老者笑了笑,美好的笑容让那老者也一滞。

凌苍放开无伤的手取银两,无伤一手拿花一手拿糖。老者摆摆手,说是送的。凌苍道:“这怎么可以?”老者笑吟吟地说:“将军为国为民,这么辛苦,一朵糖花又有什么?”凌苍不再推辞,道了谢,拿过无伤手中的花,牵起无伤的手往前走。无伤嗅着香甜的糖的气息,暗想老者的话。将军如此受人爱戴么?无伤又想起爹娘的死状,想起全村百多十条人命……

凌苍注意到无伤的异状,停下来问她怎么了。无伤摇摇头,悲凉地笑道:“想起爹娘了。”凌苍也哽住,不知该安慰她什么好。只是牵着她的手安静地走。缓缓地,凌苍说:“我小的时候,有一次游花会,奶娘带我出来看热闹,就见有和我一般大的孩子有爹娘带着,宠着。我心里羡慕得很,不由自主地松了奶娘的手往人家那里走,站到别人爹娘面前。结果就被人家骂了。”凌苍说到这里凄凉地笑了笑。无伤握着他的手紧了紧。感受到来自无伤的安慰,凌苍给了她一个“我没事”的眼神继续说,“那孩子骂我不要脸,笑我是不是没娘要没爹疼的孩子,我挺直了身子说,‘我叫凌苍。’对方爹娘一听就会慌张地问我可是将军府的公子,我会很威严地点头,对方就迫着辱骂我的孩子向我道歉,求我原谅。奶娘发觉我不见了朝我这边跑来,我就冷漠地看一眼那些惶恐的人,然后转身离开。”可是,我希望得到的,不是别人的尊敬或者惶恐,我只想要那个孩子也有的……温情。

无伤望见凌苍眼里化不开的悲伤和孤独,轻轻地唤他,“苍……”凌苍大声笑笑,说:“都过去了呢!我现在有你了啊,无伤。”无伤笑着望着他,心里溢满悲伤。

凌苍,如果有一天,你发觉我背叛了你,一直以来我都只是在利用你,你会失望的啊。

一路上时常有公子小姐走过来向凌苍抱拳或万福,寒暄一两句,然后望向旁边的无伤,问:“这位是……”凌苍就微笑着揽过无伤道:“义妹,无伤。”倘若对方开口欲问无伤家世的问题,凌苍就会用目光制止对方,如果对方迟钝得不能理解或嘴快得不及反应,凌苍就会代答。怕一直这样下去触动无伤的伤心事,凌苍便拉着无伤到了酒楼上。

到底是京城帝都,酒楼是极尽奢华,雕楼画栋,豪华大气又不忽视细节。无伤被凌苍拉着手,直接上了三楼的雅间,也未及细看那大堂里的奢华就见了这三楼雅间的典雅精致。靠窗而坐,无伤环视雅间,房间木构,木纹细致光滑,可见是细细琢磨过的。屏风采用上好檀木和绡丝,屏风上的画乃是细丝精绣上的,乍看以为是画上的,可见对方绣工了得。壁上挂的字画意境深远,优雅大气,应当是出自名家手笔。桌椅细节处的雕琢亦见匠心。真是奢华。无伤想。望向窗外,发觉窗棂上亦有雕花,更是摇头叹息。想来这酒楼也不是一般人可来的地方,于是问凌苍,“哥,这地方的酒饭应当很贵罢。”凌苍笑而不答,算是默认了。无伤又问:“那哥哥如何知道此处?难不成哥哥常来?”

凌苍摇摇头,说:“有几位好友是常来的,偶尔来此一聚。”

无伤想也是,毕竟将军的儿子,交友也必是达官显贵之子,自然不能到没品的小酒肆里去。

酒菜上来,无伤也有些饿了,凌苍执酒盏含笑看着无伤吃饭。无伤淡淡地忘了他一眼,说:“空腹饮酒可不好,你还是吃些饭罢。”凌苍很听话地放下酒,执箸夹菜。

无伤随意往窗外一瞥,突然停箸,皱了皱眉头。凌苍顺着她的目光望出去,是岁儿和那丫鬟正在下面被人纠缠。对方并没有太过分的地方,无伤只是望着,凌苍也没有动。倒是有人看不过了,上前站在岁儿面前跟那人理论了两句,不知说了什么,对方动怒了,竟对劝阻的白衫男子大打出手。无伤眉头一蹙,凌苍却笑道:“不打紧。你尽管看着好了。”只见另有一青衣男子上前来,几下便解决了。无伤看得出,那动手的青衣男子是方才那白衣男子的手下。凌苍站起来,下面那人抬头看到,一笑,向青衣男子低语几句便往楼上来。无伤看着岁儿和那跟着她的小丫鬟随着那青衣男子走了,望向凌苍,凌苍一点也不急。

雅间门被推开,一男子走进来,凤眸斜飞,面若冠玉,青丝随意挽着,落在肩上随性自在,淡白长衫衬得这人闲适懒散。但是无伤看得出,他的闲适懒散只是伪装,他那一双眼眸之中,有伪装的影子。

无伤的耳朵很尖,眼睛也是。她从很小时候就常常坐在树上看下面来往的人,她是一个安静的人,安安静静地,用耳朵听,用眼睛看。很多时候很多事她觉察到了,只是不去思考罢了。她只是想简简单单的,像爹娘希望的那样。只是现在由不得她了。

“夜。”凌苍笑着。来人笑着点点头,一挑眉,“这是谁?”望向无伤。

“我爹认的义女,无伤。”

无伤站起来微微点头,男子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道:“原来就是她。”懒懒地坐下,“我叫墨夜。你可以叫我夜。”

无伤只是垂了垂眼帘。墨?还是莫?应该是墨罢,将军之子所交,应该是皇族。

“下面那两个丫鬟使你带来的罢?我让辉护送她们回府了。”转望向凌苍,“苍,恐怕只有你家的丫鬟有如此大的面子。”苍微笑着说:“大不了下回你到府上时,我让那两个丫鬟把辉护送回去。”墨夜笑起来,懒懒地。

无伤只是望着窗外,窗外热闹非法,只是那些热闹,终究是别人的。无伤面上一片冷清之色。墨夜望着无伤的目光暧昧不明,凌苍心下觉得有些微的……不安。凌苍笑着唤无伤,说:“你占了夜的位子呢,瞧他幽怨的样子。无伤,坐到我这边来。”

无伤看看墨夜,看看凌苍,当下明白了。带着歉意的微笑站起来,坐到凌苍身边。墨夜懒懒地起身坐到方才无伤坐的位子上,靠着窗。嘴角始终含着那么一抹慵懒魅惑的笑意。凌苍和无伤换了位子,无伤靠着窗,凌苍依旧坐在无伤身边。他用目光指了指靠着窗的墨夜,轻笑:“瞧那个没有骨头的家伙……”墨夜只是笑。

墨夜伸了个懒腰,懒懒靠着窗,道:“苍,有什么好玩的事儿,讲讲。”凌苍以手指敲击桌面,这声音通过桌面和墙壁传到墨夜耳中可就不是这样听着这么大小了,说:“你这不是为难我么,哪次不是苏予在讲事儿,我我插话?要我找话题……”

“好想念苏予啊……”墨夜的声音都是懒懒的。

“他不知又跑到哪里去忙生意了……可是有一阵子不见他了。”

无伤只是手肘拄着桌面手背轻托脸颊望着窗外,一副悠然的模样。墨夜眯着的双眸噙着一丝兴味又闭上了。

辉回来之后,闲坐着也有些无聊,凌苍问无伤可要再四处走走,无伤是随意的,但见她并无多大兴致,凌苍便决定带她回去,墨夜还要趴在那里睡一会,凌苍便带着无伤离开了。无伤仍旧捏着那一支糖花,凌苍宠溺地笑着,说:“再不吃就要化掉了。”无伤舔了一下,笑了,笑得美好,她把糖举到凌苍面前,凌苍毫不避讳地在她舔过的地方舔了一下,扬起干净温柔的笑,说:“很甜。”无伤继续舔着那朵糖花,凌苍望着她,笑着。无伤……就该是这样子笑着的啊。

墨夜睁开眼,望着楼下远去的人儿,问旁边的辉,说:“辉,苍那样‘只要你幸福就好’的笑容,你可曾见过?”

旁边站着的辉沉默了一下,坦诚回答:“没有。”无论是被逸王捡回来之前流落街头被人欺负的时候还是被捡回来之后跟在逸王身后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在任何人脸上见过。那样温柔的笑容……那样奢侈的笑容。

墨夜拿起桌上那朵白木槿,在手中把玩着,带着慵懒而魅惑的笑容。

辉挪开目光,不看他那寂寞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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