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了呀。
天亮时被唤下车吃饭，无伤看了看四周，依旧没有人烟迹象。一片荒凉映入眼中，无伤轻轻叹了口气。
饭食是现做的，胡乱熬煮的粥而已。
一群女人依旧在一起，把无伤隔离开来。白心走向无伤，在她身边坐下来，无伤并不理她，只是吃饭，把难吃的粥倒进自己的肚子里。
“很抱歉，昨天都没有谢你，多谢昨日搭救之恩。”说完就站起来行谢礼，无伤头也不抬，却清清楚楚地听见了不远处其他女人的窃嚓之声，无伤冷冷地勾起嘴角。
自讨无趣吗？懒懒地抬眼扫过白心。哼，与我何干？
白心似乎料到无伤会有如此反应，并无失落或尴尬的情绪显露出来，反而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又在无伤身边坐了下来。微笑着，看着无伤吃饭。“你很美。”一句话让无伤差一点把最后一口粥喷出来。
咳了两声，无伤睨着白心，扔给她一个“你是白痴吗？这种样子也叫美”的眼神。白心又笑了，真诚地说：“真的，你真的很美，不是说这容貌，而是从心里散发出来的气质。很夺人呢。”
闻此，无伤一凛。放下碗，冷下脸来不再跟她有任何言语表情。
白心望着无伤，像看一个闹别扭的孩子一样笑着。
“伺候那些莽夫之前，先来伺候伺候爷罢？”一个押送她们的男人凑到白心面前。白心长得确实好看，这是第二个骚扰她的人了。白心哼了一声，沉着地说：“你们的头可是说过，骚扰我们的人，杀无赦。”
那人显然没料到白心会镇定勇敢地这么说，一怔，继而又狂笑起来，“哈哈哈……杀无赦？为你们？哈哈哈，别开玩笑了，爷不是吓大的。就算你们被送到了军营里还不是千人枕万人骑……”他的话在对上无伤抬起头来时那冰冷刺骨的眼神时戛然而止。
那样的眼神……只有冷，冷得像绝世的利剑，一下子就深深地刺入骨头里，然后从骨头中渗透出来，贯穿全身，好像连血液都冻结了，动都不敢动。
无伤留下轻蔑的眼神，就不再看他。这种人，不必易容就让人觉得恶心。
在无伤的目光离开一会之后，那人才反应过来，再看无伤现在的样子，似乎只是一个相貌一般，甚至说是不怎样的女人，怎么会有这样的气势，这样的目光？而自己，竟然就被震慑住了。
一时恼怒，他一下子朝着白心扑了上去。“啊！”白心大叫一声。
利剑划过，白心身上的男人，惊恐地翻身下来，望着他们的头儿，“为什么？”满脸的疑惑不解。
“白心。跟我来。”无伤站起来，白心战战兢兢爬起来跟在无伤身后。无伤冷冷丢下一句：“杀无赦。”
身后传来一声惨叫。
和一群女人的惊叫。
“为什么？”白心已经镇定下俩，不解地问无伤。无伤叫她跟她来的时候，她回头了，看见昨天意图非礼她的那个男人把刚才的人……杀了。他的目光，似乎……有点不正常。可是，有说不出哪里有问题。
无伤不理会她。只是站着。
风拂过无伤的衣衫，猎猎如同旗帜，她似乎并不觉得冷的样子，树一样站在那里。倔强而孤独。
白心觉得自己快要冻僵了，无伤转身，“走罢。”两个字，云淡风轻……吗？
回到原来的地方，尸体已经被处理干净了。白心突然笑笑：无伤……是怕我看到那样的场面吗？其实……没有那么冷漠啊。这人……
一日只有两餐，早上一餐，晚上一餐。这期间一直呆在车子里，也看不到外面的状况。白心坐到无伤身边，无伤只是闭着眼。白心不去打扰她，只是安静地坐在她身边。
不知道……尘怎样了。
会忘记的罢，毕竟，彼此只是生命中的过客。不想再去想他，就像心底一个伤口，不愿意去触动。是自己造成的伤呢。自作自受。哼。
不过，毕竟再无交集了。已经彼此错过，何必在执着呢？无伤想着，手却不由地抽下了发上的木簪握在手里。这是唯一与莫尘有关的东西了。自己离开时什么都没有带，那块玉也交给苏予让他还给莫尘了，以苏予的作风，应该不会告诉莫尘什么罢。那个人一直很鄙视感情这种东西的。
只是……不知道莫尘会有什么反应，像墨夜一样吗？
墨夜……无伤想到墨夜心里就有抽丝一样的疼痛，那个孤单寂寞的人，明明是很认真，却总是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让人不好说什么呢。这人啊……无伤勾起嘴角苦涩一笑。最初就觉得彼此很相像。哼，漫不经心……只是不想被人看到自己的孤独罢了。
其实，墨夜并不在乎那个皇位罢，那个人啊，似乎并不清楚自己的心意。该有个人让他明白过来的。那个人应该有温柔的手，还要有善良的心，给他温暖……而不是想自己这样，只会利用。
自己真是个恶人。
恶人啊……无伤轻轻吐了一口气，缓下自己的气息。凌苍现在也会这样看自己罢。被背叛的感觉一定不好受。那样的眼神……那样的挣扎和矛盾。闭上眼，那夜闪烁的火光里凌苍的眼神又清晰地出现在眼前，仿佛看见大片绽放的血色无义草，看见某年止清园里桃花儿飘，花落若雪，埋葬往昔。年事梦中休，花空烟水流。
苍白的唇再次勾起微笑，凌苍，算是替你爹还债罢。你爹手下的冤魂太多了……比如五年前的百余十条人名。
这么想的话……就会心安了罢。
可是，眼前却浮现出以往温柔的凌苍，那宠溺的笑容，那些疼爱……仰头靠着车壁，倔强地歪过头去，可似乎……还是有眼泪留下来了。
只是眼睛太干了，所以才会流眼泪。
啊。就是这样的。
曲起腿，无伤伏到膝盖上，搭上膝盖的双臂遮住侧脸，手指如同手里那支桃木簪一般苍白，青丝垂落，无力而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