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落到这个地方以后，荒的眼睛看不见，再无法下棋，写字作画也是困难，至于弹琴，那把冰弦已经不在身边了，这等偏僻之地也没有制琴之人，荒除了制药制毒、教空一些内功心法和教空轻功之外始终闲着。后来，有外地而来的路人病行至此，荒救了那人一名，那人便留下了自己的箜篌，荒试着弹拨，渐渐地，竟自学成才。
空把箜篌带给荒，静静地坐在她身边。
箜篌之声清亮空灵，空望着荒的眼眸，那双深沉的眸子一直都是那样黯淡深沉，似乎深深沉溺着忧伤，她的眼睛可曾有过脉脉含情？那双眼睛，在看得见的时候一定比得上夜空中最亮的星子。空在床上躺下来，长发缱绻，一双媚眼中柔情满满泫然欲滴。
荒，是天上来的罢，是天上的仙子，不知犯了什么过错，被罚下人间来了。空这样想，一双长眉不自觉蹙紧了，是不是哪一天，她就会离开了呢？这样想着就突然觉得很害怕，空伸手拉紧荒的衣角。
纤白的手指渐离了琴弦，荒把箜篌放到一边。
“空……你爱我？”
“嗯。”
果真如此呢。可是，这颗心，已经死了啊。“别爱我。”
爱不爱，可以控制码？空凝视着荒的眼睛，“你可以不爱那个人吗？”
那个人：尘……可以不爱他吗？希望可以不爱，可是，可以吗？感情，不受控制呢。真的很想不去爱，可是，那个人的气息，仿佛已经渗透进生命里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思念的痕迹，怎么可以不爱呢？“不可以。”
空妖媚地笑了，笑容堪比魅惑的毒，“所以啊，我又怎么可以不爱你呢？”
“可是……我什么也给不了你。”荒别过脸去。
“傻瓜，我不需要你给我什么啊，只要你幸福，我就感到很幸福了啊。所以，你什么也不用做，只要幸福就好了。”
自己真的是很自私呢。就料到空会说出这样的话罢，因此先说下，自己给不了他什么，好套出他这一番承诺，是想要因此不背负对空的愧疚罢。荒，你是这样想的罢，就是的，你心里就是这样想的。卑鄙的家伙。卑鄙……
荒垂眼，眼睫浅浅遮住那一双悲伤的眸子。
“空，我累了。”
“好。”空抱起荒，轻轻地，把她放在床上。
很想抱住什么，于是把自己蜷缩起来，紧紧地抱着自己，空垂了垂眼，嘴角微微勾起宠溺的微笑，躺下来抱着她，把被子盖上。
“荒，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爱。我和他……在一起，五年。他教我写字，画画，下棋，弹琴，读书。有很多是我会的，但是我还是喜欢跟他一起学。”荒窝在空怀里，笑了笑，笑容温暖，“那个人哦，比我还懒，教会我弹琴之后就常常要我弹给他听，就像墨……就像另一个人一样。”
空吹熄了摇曳的烛。不去看她脸上幸福温暖缠着忧伤的表情，紧紧地抱着她。嗅着她发间的清香。手指把玩着一缕缕青丝，荒丝绸般的长发和他的纠缠在一起。
“我们没有经历过同生共死，只是安安静静地在一起，五年。他有着很好看的容颜，真的很好看，有着神明一般的光华。”顿一顿，“也许比你还要好看哦。”荒难得开玩笑。空不去接她的话，静静地听着。她从来没有讲起过她的过往。
“他有温暖白净的手指，常常拭去我眼角的泪水……那个时侯，每天早上我的眼睛里都会流出那种叫眼泪的东西，他总是微笑着替我拭去，他的笑容很温暖，很温暖。他总浅笑着伴在我身边，我都很难想象他执剑杀伐的样子。那个人很安静，安静地站在我身后陪着我望夜，陪着我看花开花落，陪着我一起执子起落，就这样子一切都好象成了理所当然，理所当然地应该是他在我身边，理所当然地我们会一直那样下去。可是……”荒抓紧了空的衣襟，“哪有什么理所当然啊。”
“那个时侯，他说，等将来，我们就到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住下来，安安静静，过一辈子。起初，我总笑着说那是不可能的，可是后来，我就骗他，说，好。呐……是骗他的呢。我想，当我笑着说不可能的时候，他的心会痛罢，因为他的眼睛都黯淡了呢。所以，明知道不可能，还是骗了他。我……也不知道对不对。”
空紧紧抱着怀里冰冷的荒。荒，你在说起他的时候，可知道，我的心，也是疼痛的啊。
“我已经先爱上了他，注定要……负了……你呢……我是一个坏女人啊，所以，厌倦了的时候，就把我推开罢。找到了自己真正爱的人，就……离开……罢……”怀里的声音越来越弱，荒睡着了。
空这才觉得原来这雪夜里是这么冷啊，身子蜷了蜷，锦被裹紧了些，胸前湿掉的那一块在荒呼吸的气息下冰冷。
窗外的雪，安静而吵闹。细碎的声音，是雪落地的低吟，生命破碎的瞬间，挣扎着发出哀婉的呼喊。